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一百一十五回 西邸故事
奕訢一路直奔军机处,一进门,便把那军情往炕桌上一丢,道:“僧格林沁受伤了!”今日当值的是桂良与瑞麟,两人听说,都是大大吃了一惊,桂良伸手拿起奏折来看了一遍,惊对瑞麟道:“僧王率部合围捻子,火炮忽然炸膛,僧王坐骑受惊,将他掀落马下,至今人事不省。”说着把奏折递给瑞麟。
瑞麟也是十分吃惊,看了一眼,道:“山东剿捻方紧,主帅受伤,不是好事,不是好事啊!”桂良镇定下来,道:“王爷,须得赶紧派人前去接手,否则僧格林沁总是昏迷不醒,没人可以坐镇指挥尚且不说,军心一乱,那就坏了。”奕訢点头道:“正是。不知岳翁属意谁?”桂良想了一阵,道:“神机营训练已有半载,不妨让胜保去,便练练兵也好。”瑞麟也点了点头,表示附和。
奕訢虽然早有此意,可是眼下却真不是时候。洋枪刚刚到货,压根还没发放到士兵的手里,完全没有训练过的洋枪队,手里的枪跟烧火棍其实没什么区别。摇头道:“不好,不好。”刚说罢了这句,六百里急递却又送至,原来捻军主力趁着僧格林沁坠马受伤,清军一阵骚乱之际突出重围,自山东逸入了南直隶,直隶总督谭廷襄望风而走,居然私自逃回京师来了。
瑞麟怒道:“谭廷襄胆小如鼠,其实可恨!”奕訢也是十分恼火,以往光知道谭廷襄怕洋人,原来见了捻子也是屁滚尿流,不知道老祖宗姓什么了。不假思索地道:“如此庸官不加惩治,恐怕人人起而效尤,敌尚未至,望影先遁,我大清土地还能剩得下几寸?”主张把谭廷襄革职查办。
桂良道:“直隶拱卫京畿,总督人选必须慎之又慎。老夫虽然不才,料想还不至如谭廷襄那般没用,况且从前又做过一任,熟知各种情形,不如仍放了老夫去罢。”瑞麟道:“若得燕翁,直隶人心必然大定了!”奕訢犹豫道:“岳父年纪大了,还受得住么?”桂良一笑,道:“廉颇八十尚能斗米斤肉,如今只是要老夫去做总督,又不是上阵打仗,怕什么?”
奕訢想了一回,拱手道:“如此全倚仗岳翁了!只是岳翁去后,军机留下一个空缺,着谁递补为好?”桂良捋着胡子思谋了半晌,沉吟道:“文祥颇有才,办事亦得大体,原可当得此任,惜之年资太浅,以一工部京堂骤然超擢军机,不免坏了制度。户部尚书宝鋆为人太过跳脱,以为一部尚书则可,执掌军机枢务,略嫌不够老成。”双手一拍,道:“兵部左侍郎胡林翼才略、为人俱佳,以从二品侍郎召入军机,也是有章可循,不如就是他罢。”
于是桂良外放接任直隶总督,胡林翼着在军机上学习行走,填补了他留下的空缺;僧格林沁着回京养伤,他留下的部属由副都统德兴阿带领,加都统衔,授以钦差大臣,主持直隶、山东二省军务。
军机上只有四人,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本来就嫌有些忙不过来,可是一直没有增补。这一次借着召胡林翼入直的机会,奕訢本来想把文祥和宝鋆至少其一弄进来的,可是桂良似乎早猜中了他的心思一般,两句话把他的嘴给堵住了。奕訢没了办法,只得暂且按捺下来,打算寻个机会先给文祥迁转到工部侍郎,然后慢慢安排他进入军机。幸好目前的成员都还不算年老体衰,请假的时候并不多,奕訢自己是必须天天到班,其他三个人一人一天地倒换,也不算难。
胡林翼早就说过自己宁可做尚书,不想入军机,可是王爷撂下话来要他一定勉为其难,何况圣旨已经发了,君命无儿戏,只得听从安排,走马上任。没想到到任伊始,便跟宝鋆闹了大大的一场不愉快。
宝鋆为人素常自负,觉得自己跟恭王关系亲密非同一般,兼且平时甚得王爷的看重,职位又是户部尚书,是王爷的几个心腹重用之人里面最高的,这一回桂良外放,军机里缺的位子不是他去补,却又能有哪个?头一天听说桂良退值,已经暗自欣喜,没想到次日发下诏书,却是命胡林翼在军机上学习行走,丝毫不干自己的事情。
这一下他可抓了瞎,一心想去找恭王讨要个说法,想想却又十分可笑:这军机又不是你的囊中之物,凭什么非得给你不可?他既不敢埋怨恭王,转而便赖上了胡林翼,在心里一口咬定,绝对是姓胡的弄了什么花样,骗得恭王听信了他,把这军机的位子给了他。
他却也不想想,胡林翼与恭亲王的交情何等久远,比他难道不是深厚了许多?不过人钻了牛角尖,就要一条道走到黑。这天宝鋆奉命上报洋务专款的结算,审核过目的恰好是胡林翼。账目的数目跟库银的数目合不起来,差了五十万两之巨,胡林翼就非要说他动了手脚,贪了黑钱。
宝鋆立时便不依起来,拍着胸膛赌咒发誓绝无此事。其实他平时卡拿要是有的,身为户部的一部之主,每日不知道跟多少商人、钱庄打交道,顺手牵羊、敲敲竹杠、揩揩油水的事情比比皆是,但是说到贪墨公款,那是当真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心思。
胡林翼冷笑道:“若不是你授意,谁又敢任意在账目之中弄花样?”宝鋆自是矢口否认,两人把架一直打到了奕訢面前。奕訢头大如斗,胡林翼固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找宝鋆的茬,宝鋆的为人也不象是有胆子贪掉五十万这么一笔巨款的,一时间帮哪边也不好,只得闷头看起账本来。看着看着,忽然发觉大大不对劲,抬起头来问宝鋆道:“郭嵩焘那笔出洋经费,你已经拨给他了?”宝鋆一拍脑门,叫道:“着啊,就是这个,先前怎没想得起来?”
转对胡林翼道:“给筠仙拨付充作出洋经费的五十万两,有王爷亲笔的批示,是不入帐的。”胡林翼这才明白过来,那五十万他听郭嵩焘说起过,不入账的事情他却不知道,是以刚才一时间并没想到这个地方去。
眼下明白是自己弄错了,冤枉了宝鋆,当下拱手道:“兄弟冒犯了,佩蘅多多包涵。”宝鋆口角一撇,语带嘲讽地道:“多亏润之是兵部侍郎。”胡林翼不解道:“佩蘅何出此言?”宝鋆冷笑道:“带兵打仗剿贼,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润之这样的恰合其用。若是当个刑部侍郎坐堂审案子,恐怕天下人都要冤死完了。”胡林翼脸色有些发黑,却不好发作出来,毕竟是自己不对在先,宝鋆要挖苦两句出出气,那也只好由得他去。
却是奕訢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分开两人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为这点小事闹得脸红脖子粗的,值当的么?”不咸不淡地责备了胡林翼两句,便打发他回本衙门办事去。
宝鋆也要走,却给奕訢一把拉住,道:“佩蘅,我没叫你进军机,你心里有点怨气,是不是?”宝鋆给他说中了心思,虽然不愿承认,可是眼看瞒不过去,只得涨红着脸点了点头。奕訢摇头叹道:“你瞧瞧,只不过是胡林翼进了军机,你没进得,你就如此气急败坏,处处瞧他不顺眼起来,你叫我要如何放心把一国之枢务交在你手里办理?”深深叹了口气,道:“古人泰山崩于前尚且色不改,如今泰山上才掉了块石头下来,你便坐不住了?”
宝鋆愧悔无地,低头道:“是,宝鋆错了。只是王爷……”奕訢举手止住他话头,道:“你道只有在军机里才能做得事么?我对你说,你身为户部尚书,比军机上那些人的担子只重不轻。眼下办洋务所需银两,全指望户部筹措,少掉一分钱,整个军机就只好干瞪眼了!”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要你拟的报效则例,拟出来了没有?”
提起这个问题,宝鋆的神色立刻活泛起来,道:“拟出来了。”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递给奕訢。奕訢打开来看着,一面点头道:“嗯,不错。这法子不错,不光捐官,连爵位都可以捐,不过只准捐男爵是不是太小器了?”宝鋆笑道:“如此已经是太过惊世骇俗,王爷难道想连亲王帽子都拿去捐么?”
奕訢一笑,道:“我就是肯卖,难道你就敢买了?”沉思道:“嗯,要立竿见影才好,叫吏部填一批空白盖印的官照去发给地方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付了钱立刻便可以领得官照。八品以上捐纳,不准地方办理,都来给户部送钱。”宝鋆一一答应下来,道:“王爷,如此捐官,会不会流于泛滥?”奕訢摇头道:“不管他。有钱拿来捐官做的,都是钱多了没处使,朝廷正好帮他花花。至于将来会不会弄得做官如同做生意,上得任去只顾拼命捞本偿息,到时候自然有办法惩治他们。”
想了一想,道:“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人,从前曾国藩不是请给一个什么杨健入祀乡贤祠,被先帝驳回了么?叫礼部下文,往后凡是一次性报效军费过十万两的,都准祖上一人入乡贤名册。”宝鋆点头称是,又补上一句道:“有了王爷这一句话,不晓得多少象杨健那样的贪官污吏,要有子孙替他们花钱漂白呢。”奕訢忍不住笑道:“汉朝的时候灵帝开了个叫做西邸的园子,专在其中卖官鬻爵,今日你我二人倒可以得个西邸主人的徽号了!”
这一套报效则例一出,果然是朝野轰动,说坏话的固然有很多,不少人跳出来指责他败坏名器,再难听的也给骂了出来。奕訢丝毫不理,因为他晓得,在买官的巨大吸引面前,一定会有很多人上钩的。出乎意料,肯花钱买爵位的倒是少之又少,只有那么几个人打听了一下价钱,旋即拍拍屁股走人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原因,后来还是胡林翼的一句话提点得他恍然大悟:买爵只是顶着个好看的头衔,并不能真的出来当差,买官的只要你会奉迎上司,却早晚都要补缺,时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之说,补上了缺之后便能连本带利的捞回来,自然是买官不买爵了!
这一头刚刚送了桂良出京,旋即便接到曾国藩从江西送来的奏折,说自己父亲去世,请求回家丁忧。实际上,早在两个月以前,曾家老太爷竹亭寿终正寝的消息就从湖南老家传到了曾国藩正在日夜苦战的江西前线。四月二十八日那一天曾国藩永远也不会忘记,因为就在这一天,就像老天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一般,仅仅相隔两三个时辰,朝廷正式任命他为钦差大臣。主办湘鄂粤三省剿务的军机廷寄,跟湖南老家派人送来的丧讯相继而至。先以大喜,继而大悲,瑞州军营之中,曾国藩刚刚接了廷寄,正独坐营房,沉思往后的进兵方略,忽然六弟国华痛哭流涕地撞进门来,唤了一声“大哥”,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
曾国藩不满地瞪了国华一眼:“何事惊慌?堂堂男儿,岂能动辄流涕!”国华经此一斥,非但没有收住眼泪,反倒哭得更加厉害了:“大哥,父亲大人见背了!”
“什么!”曾国藩霍地站了起来,两手箕张,鹰爪一般攫住六弟的肩头,颤声问道:“你从何得知的?”
国华好容易平静下来,抹干眼泪,道:“老家来人报丧了。父亲大人是二月十五日驾鹤的,曾实十六日出门,因为路上多兵,耽搁到今日才到。”
曾国藩手一松,无力地跌坐在圈椅之中,双目紧闭,泪水潺潺而下。父亲大人于他有抚养教育的大恩,从小若不是他一手撑起这个家,又哪里来他曾国藩今日的功名荣华?母亲过世自己不在家中,父亲临终之前也没能见上儿子一面,自己真是不孝啊!一时间曾国藩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大哥,大哥!”国华低低叫了两声,把他从混沌中拉了回来:“大哥你瞧,是不是该上表请求回籍丁忧?”
丁忧吗?曾国藩定定地看着国华。若是丧讯早到哪怕几个时辰,他曾国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丁忧回家。因为此前朝廷一直不肯授他以钦差之权,湘军虽然奋力苦战,却是不论在何处都是一支客军,得不到地方上粮饷支持不说,还要被地方官处处掣肘。上一次自己状告陈启迈以后,左宗棠调任了湖北布政使,英翰来江西当了巡抚,压力虽然是轻了许多,可是仍然有一种权不自我操的无奈之感。
譬如前些天英翰就派人来说,要曾国藩派兵保护瑞州,而实际上长毛只是窜过瑞州附近,压根没有进攻,他白白地赶了几百里路来到瑞州,现在九江吃紧,又不得不疲于奔命地赶往九江去了。眼下好不容易有了钦差的名分,三省军务,他都可以自己作主,不必再听巡抚们的瞎指挥,正要放开手脚大干一番,父亲的死讯却不早不迟,偏偏在这个时候传来,真可以说不是时候!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沉着地问国华道:“曾实现在何处?”国华不解他的意思,顺口答道:“我给他安排了地方歇息。”曾国藩摇摇头:“不要歇了,令他立刻起程回家。”转念一想,又道:“不,叫他来见我。”国华有些疑惑地去了,片刻之后,带着一个五十多岁、满身戴孝的老仆走了进来。
这老仆曾实已经在曾家伺候老太爷多年,主仆情分很是深厚,这一回老太爷去世,他千里报丧,一路奔波辛苦,进得门来,见到大爷两眼含泪地望着自己,再也忍耐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下放声大哭。
曾国藩伸手搀他起来,问道:“一路上没遇上什么乱子罢?”曾实摇头道:“只是长毛太多,时常不敢上路,好在有惊无险。”曾国藩点点头,又问:“你来这里,都见过谁了?”这话问得好生奇怪,曾实有点摸不着头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国华在旁插口道:“他进得营来,便来投我,并没见过谁。”曾国藩满意地点点头,拍着曾实的肩膀道:“你一路上辛苦了,就好好歇歇罢!”一对三角眼死死地盯住了他,看得曾实浑身一凛,汗毛尽数竖了起来。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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