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鬼子六大传 > 一百一十八回 在开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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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的秋天,早晨已经颇有些凉意。太阳尚未升起,杨庆城的马蹄就踏着露水,向着滦州开平镇奔驰而去。他此行肩负着恭王交代的一件重要任务:朝廷已经批准开平制造局总办徐继畬招募团勇维持治安的请求,派遣杨庆城以一等侍卫前往开平协助办理。昨天晚上,恭亲王已经私下里给他托了底,希望他借着这个机会,练出一支有别于京旗、绿营,真正能打仗的新式队伍来。从恭王的言语之间,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对神机营的不满,杨庆城断定,如果这一支局勇的训练能够取得成功,将来真如王爷所说的那样一成十,十成百,那必定会成为大清第一军了。

    想想这样的一支兵勇竟然是在自己手中草创,杨庆城不禁有些激动,又有些惶恐。幸好王爷已经将规制细则逐条交代妥当,抵达开平之后,只要照办就成了。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加鞭行路,直到入更时分,才赶到了位于开平镇郊五里路外的制造局中。把局址定在镇外,这是徐继畬的主意,因为制造局的库房之中堆放着许多机器、枪炮之类,将来开工之后,更是整日机器轰鸣,摆在镇里一来煤铁物料搬运不便,二来也怕乡民无知,大惊小怪惹出乱子。周围是高低起伏的小山丘,随处可见乡农开辟的隙地,制造局的三十多间平房,就星散棋布在这山野之中。方当灯火初上之际,乘着暮色远远望去,不知为什么竟会叫人陡生一种悲凉的感觉。

    制造局总办、天津道徐继畬预先已经知道杨庆城要来的消息,特地叫人在官道上迎候。风尘仆仆地赶到局里,连茶也没来得及喝一口,杨庆城便忙着取出恭王要他捎带的私信来递给徐道台。徐继畬点点头,顺手接过信来放进袖筒,笑道:“老夫今日勘探煤床,奔波了一日,这把老骨头很是吃不消,便告个罪歇息去了。显峰怕也累了,”回头对一个杂役唤道:“来,引杨大人去卧房。”杨庆城明知他不愿意当着自己之面启信观看,也不点破,道了声谢,随着那杂役离去。

    徐继畬看着房门关好,这才拆开信封,取出信纸来细瞧。他愈看神色愈是古怪,愈看眉头皱得越紧,终于霍地站起身来,略显烦躁地在房中踱起了圈子。

    忽然间,他又停了下来,用手指捻着已经花白的胡须,似乎正在用心捉摸甚么事情。过了好久,但见他神色转瞬间变了数变,咬了咬牙,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径自去敲魏源房门,把恭亲王的那封信递给他看。魏源扫了两眼,也是霍然变色,惊讶道:“这岂不是变成了私兵?”徐继畬眉心打结,轻轻点了点头道:“默兄说得没错,弟也是做如是想。恭王在信中说,局勇不受地方挟制,一应需用款项,均自制造局经费之中拨出,又派来自己的亲信护卫充作协办,如此分明是借局勇之名,行私兵之实了。”

    徐继畬顿足道:“默兄好轻描淡写!他可是位高权重的辅政王,做出这等事来,难道不怕东窗事发?”魏源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雪村你还没看穿恭王的为人么?恭亲王本来就是一个丝毫没规矩的人,他会怕甚么事发!”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愚兄倒觉得,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徐继畬给魏源弄得有些糊涂,反问道:“好事?”魏源嗯了一声,一面把那信纸在油灯上点燃,丢在地上烧尽了,一面道:“如今不问是八旗绿营,兵皆望敌而走,毫不能战,湘楚团练虽说可用,但是乡党习气太重,朝廷不能驾驭。旧制弊端甚多,整顿起来谈何容易,或者倒是别开生面的好些。”徐继畬顿足道:“默兄禀性质朴,却如何把旁人全想成笃实君子!弟观恭王此举意不在小,恐怕将来要闹乱子……”

    魏源不等他把话说完,已经摇头笑道:“魏源本来是仕途蹭蹬,心灰意冷之人,若不是辅政王青眼看重,委以大任,如今多半仍在家中闭门等死。旁人或者会瞻前顾后,诸多避忌,我却半点也不在乎。”一捋胡须,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愚兄今年已经六十有五,眼看近来身子愈来愈差,怕也活不了几年了。恭王于我有知遇之德,魏源残命无几,就算奉送与他,似乎也没甚值得可惜。”他忽然间口出不祥之言,徐继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愣得一愣,方道:“弟还是觉得这事有点不妥。万一给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恭王自己备受攻诋不说,制造局怕也再开不下去了。”

    这倒当真是个隐忧,魏源拧着眉头想了半天,觉得实在无法两全其美,要照恭亲王的想法操办局勇,就必须得冒上这个风险。只不知道他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在京旗绿营之外别立新军?

    奕訢要面对的问题,确实是身处魏源这种地位的人难以理解的。一方面,他知道军制非改不可,军队非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不可。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是一个军事专家,要求包令代聘的英国教官,因为奕訢始终不肯答应授之以战时指挥权,半年多来杳无音信,已经不能抱什么希望了。现代军队的三三编制究竟能否适应这个时代的作战,他的心里完全没有底,没有实战的检验,一切都是白说。更叫人头疼的是,眼下神机营的所有将领,没有一个有指挥洋枪兵作战的经验,甚至于很多人连见都不曾见过。于是目前的操练,仍旧只能停留在最基础的阵形、放枪上,至于战术层面,迄今为止仍是一片完全的空白。大家如同一群没头的苍蝇,在黑暗之中来回摸索,试图找寻一条最合适的道路。

    若只是技术上的问题倒也罢了,更要命的是这世上没有谁是心甘情愿吃亏的,奕訢这一入手整顿营伍,被裁汰掉的官兵纷纷抱怨,虽然不能采取什么实质性的行动表达抗议,可是见人就说一番坏话是有的,而且自打神机营成立以来,兵部拨饷拨粮,都明摆着显出偏心,惹得其他各营的将领很有些不满。一时间京旗三十六营之中,人人侧目而视,提起神机营三个字来,无不要鸡蛋里挑骨头,说上几句冷言冷语。更有些等着瞧热闹的,认定了神机营练不出什么花样,单等着看他们临敌之际闹笑话、丢脸面。

    给开去了神机营管理大臣差事的胜保,眼见曾经炙手可热的神机营一夜之间成了众矢之的,甚至有两个御史以虚糜资饷为由上疏请求裁撤,禁不住大大庆幸起来,暗喜自己抽身得早,没有卷入这场纷争中去。说到撤差的事情,起初两日他是很有些想不通的,当初若不是自己提兵入京,恭王也没有可能诛杀肃顺,执掌国柄,没想到事到如今,他竟然过河拆桥,刚打完斋,就不要自己这个和尚了。他心中很是闷闷,索性告了病假,闭门在家弄儿为乐。

    没想到恭亲王竟亲自找上门来探病,胜保本拟挡驾,转念一想,却也想听听他究竟寻什么藉口糊弄自己,当下便叫请,一面手忙脚乱地脱去衣服,钻进了被窝,装作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耷拉着眼皮,时不时瞄一下门口。

    奕訢给管家引着走进门来,一眼望见胜保虽然哼哼唧唧地躺在榻上,脸色却是红润有光,丝毫不向生病的模样。也不去拆穿他的西洋镜,只掇了把椅子一屁股在床边坐下,关切道:“克斋何处染恙?看的哪位大夫?”胜保骤然给他一问,不由得有些慌张,没头没脑地胡乱答了两句。奕訢哈哈大笑,道:“我看克斋害的是心病!”胜保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只听奕訢又道:“克斋是在埋怨本王为何开去了你的管理神机营职务么?”不待他摇头否认,旋又道:“实对你说,神机营出了这般大乱子,如此查办已经算是轻的,若照雍正间军律,简直可以发配伊犁了。”

    胜保听他这般说话,脸色不由得十分难看,心中一股怒火腾腾而起。奕訢瞟了他一眼,拍拍他手背道:“莫着急,听我说完!本王原也不想牵连到你头上,只是伯彦那谟祜革去了贝勒爵号,克斋身为管理大臣,若是毫发无伤,岂不惹人非议?那父子两个近来嚣张得很,据本王所知,僧格林沁自从奉恩旨回京养病以来,便不断地与旧部会面,言语之间,对当今朝廷军政颇多攻诋,说江南团练不好,神机营也不好,仿佛天下间只有他僧格林沁的蒙古马队能打得仗一般。”

    这话却说到了胜保心里,说得他忍不住点了点头。奕訢见他神色渐渐释然,续道:“本王练神机营者,就是为了有一支强兵,可以凌驾于僧格林沁之上。但是照从前那种疲软懈怠的样子,就是拍马也追不上。克斋你自问可能雷厉风行地整顿么?”胜保眉头一皱,并不答话。奕訢轻轻哼了一声,道:“本王把黑脸给你做了,等将来派出去打仗的辰光,仍旧叫你做带兵大将,如此还不够意思么?”

    胜保半信半疑,如果恭王这一番话是发自内心,那么他替自己考虑得不可谓不周到,但要是随口说说搪塞自己的呢?胜保一时间不敢判断究竟是哪一种情形,只得装作身子虚弱地欠起身来,言不由衷地道:“多谢王爷大德!”两人对望一眼,各自怀了心思,却同声大笑起来。过没两天,奕訢随意派他个差事,借着奖功之机,把他先前削去的从一品衔秩给提了回来,胜保这才略略放下了心,恭王毕竟还是要倚重自己的。

    整顿军队的第一步是整顿军官。奕訢既然顶住四面八方的责难之声,决定要把神机营的改革进行到底,那么首先必定要重新挑选一批得力之人充当各级军官。这问题说起来简单,实践起来却难,偌大一个八旗,要从其中找出一个不吃兵血、不克扣粮饷的来,就已经几乎是比登天还难,更不用说什么德才勇武兼备之人了。奕訢没办法,只好规定了举发连坐之令,某一级军官若是行为不端,部下知情者必须立刻告发。如果隐瞒不报,被查了出来之后,也要一概同罪论处。

    军中的弊端本来千头万绪,数不胜数,士兵素日虽然知之甚详,可是也没办法与之抗衡,这一条连坐军律一出,立刻就如冷水溅进热油锅,炸了开来,人人生怕遭受牵连,一时间告密者甚嚣尘上,负责督察军纪的柳树声从早忙到晚,尽是接待前来密告的兵丁,就算他本来是个择善固执的御史,也终于受不了了,忍无可忍之下,找到奕訢,当面告诉他如此只有令上下离心,长久下去弄得一军之中官与兵自相猜疑,那还打什么仗?这一点奕訢不是不曾想过,可是眼下军风**以至于极,既没有旁的好办法加以监督,只能靠人与人之间的互不信任,来警慑那些想要在神机营里揩油的庸官贪官。

    虽然坚持不取消这道命令,奕訢却也听从了柳树声的建议,出台了一条配套政策。照老规矩,京旗各营都是每日小操,一月一合操,奕訢却把神机营的操制独立出来,除了与其他营合操之外,本身尚要每半月一操。操阅之时,不论官兵,只要表现出众的,都由掌印管理大臣恭亲王亲自颁发奖章一枚,积累十枚奖章,便可以拿着跟粮饷总办宝鋆去兑换五百元赏金。奖章的数目是严格控制的,每次操阅,全部不足五千人官兵之中只能有三十个人得到。因为奖章是不分配到某一个营,而是视官兵个人的表现全体排名的,所以如果哪个营在半年之中所得的奖章最多,从营总以下的各级将官,都有重奖。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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