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一百七十九回 沪上风云起
柳树声毕竟与身为户部正堂的宝鋆不同,是专管着督察风纪的宪台官,刚一听说宝鋆要把胡光墉拉进这桩案子里来,当即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他话都出了口,才觉自己对宝中堂态度太过生硬,忙起立拱手道:“兄弟无礼,多有得罪。可是皇上曾经交代过此事必须密查,除了张道之外,两江三省所有官员不得与案,连朝廷命官也不能透露半字,何况胡某人一介商贾!”
宝鋆听他这一说,也觉得自己思虑有些不周,却又不愿在低了自己一头的柳树声面前直言坦承,只是摸着短须沉默不语。
“中堂再想。”柳树声天生就是这种不放炮不舒服的脾气,别说现在宝鋆还没冲他发火,就是真拍了桌子,他也非得把这番话给说完不可。
“刚才中堂也说过,何督做这走私买卖,一定得有买家。可是买家到底是谁?”瞟了宝鋆一眼,柳树声把身子俯向前去,几乎是贴在他的耳边说道:“兄弟贸然揣测,苏州、松江、太仓、上海这三府一县,商场上谁的口面最广,谁与官场中人交接最密,谁的嫌疑就最大!”
“什么!”宝鋆唰地站了起来,马蹄袖把茶碗带翻,他也顾不得去捡。
“你的意思是……”宝鋆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兄弟只是一己之见,胡乱猜疑。但是不得不防啊宝中堂!”柳树声的神色严肃起来:“咱们住进这胡家别宅,是张道安排的。如果胡光墉涉案,张道也有可能牵扯其中!”
“不会吧?这案子不是张某人向皇上密奏的么?他干什么要自寻死路?再说……”宝鋆慢慢摇头:“张之洞来上海才不到两月,说他这么快就卷进了走私案去,也太神速了些!”
“兄弟也只是猜疑。”经宝鋆这么一反驳,柳树声也觉得自己疑心病生得太重了。难道是当风宪官当出了毛病?他苦笑着道:“不过还是小心为上。宝中堂,兄弟觉得应当先传张道来问个清楚,这宅子到底他是怎么借到手的。”
宝鋆点点头,虽然心中觉得柳树声大惊小怪得有些过分,但还是照着他的意思命人传张之洞去了。不多时张之洞奉命赶来,一番寒暄过后,宝鋆便开口问道:“今天兄弟请贵道来,是有句话想打听一下。”
“岂敢岂敢,老大人有什么事情,但请吩咐。”张之洞从前管的是大学堂,跟宝鋆交往不是很密切,见他对自己如此客气,一时不禁有些拘束。
“其实也没什么。”宝鋆笑道:“兄弟住这宅子觉得挺不错,景致又好,房子又暖和,还能瞧黄浦江的风景。胡某人盖这别院,想必花了不少钱吧?”
“这……下官却不知道。”张之洞摸不着头脑了。
“哈哈!兄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君子不夺人所好,胡某人下尽心思造这园子,我们说占就占,是不是得给人家一点银子补偿一下?”宝鋆若无其事地看着张之洞。
“中堂大人请放心!”张之洞闹明白了,暗想宝中堂怎么忽然体恤起民情来?
“这园子是下官出面跟胡光墉手下一个姓蒋的掌柜借来的,别说那蒋某人并没要钱,就算是要,也是下官自去结算,老大人不必操心这个。”
“是你找他借的,还是他自己要借给你的?”
“自然是下官上门商借。”
“那么说,眼下胡某人并不知道借他园子的是京里来的人罗?”兜兜转转,宝鋆终于问到了正题上。
“皇上严旨不得泄密,下官当然不能对他透露半句。”张之洞暗自捏紧了拳头:原来绕这么大弯子,还是不能完全信任自己啊。
“行了,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宝鋆端了端茶碗,示意戈什哈送客。
张之洞满怀郁闷地走了,宝鋆看着柳树声道:“如何,兄弟就说张道没弊病吧?似老兄这般多疑,地方官一个都靠不住,光是咱们几个京里来的钦差,能有多大作为?”皇上钦点张之洞任上海道的用意宝鋆一清二楚,这个目前的小道台以后必定飞黄腾达,他可不想在这时候就结下梁子。柳树声一番胡闹,差点把自己与张之洞之间的关系搞僵,宝鋆心里是有点不高兴的。
“兄弟多疑了。”柳树声显然不愿过多谈论自己的错误:“可是就算张道清白,并不代表胡某人也是干净的,咱们要查何督,还是不可从他身上措手啊。”
“那倒也是。”宝鋆难得地表示赞同。赞同归赞同,要他拿个具体的办法出来,还是两个字:没有。一时间两人相对而坐,谁也不说话,室中一片寂静,炭火盆里熊熊燃烧的木炭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听起来格外的响亮。
“张道既然在码头亲眼见过走私银子的船只,咱们不如从那边下手,把私船扣押起来,逼何督伏法如何?”柳树声似乎有点无计可施了。
“也不好。皇上交代的是要连根拔起一个不留,要是照这么办,恐怕要跑掉一大批了。”宝鋆慢慢摇头。他真是烦透了这场差事,像这种弊案哪个省没有,不过是疥癣之患罢了,皇上干嘛对何桂清如此着紧?
这次七爷也一同前来,而且临走前皇上还赶着给他加了个管理外务部的差,从这一点,老于仕途的宝鋆可以隐约地感觉到,这次皇上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洋人也。只是为何皇上竟完全不与他们这帮军机商议呢?这跟他以往的习惯做法实在差得太远,宝鋆一时间不太适应,心里也觉得挺不是滋味的。肯定不会是皇上已经不信任自己了,如果那样,这趟差不可能由自己担纲来办。那么惟一可以说得通的是,军机处中有洋人的眼线!
这个念头在宝鋆心中浮现,让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虽然紧紧地靠着火炉,仍是感到一阵寒意袭遍全身。皇上对泄密案一向是深恶痛绝的,亲自给军机处、章京房和军谘局三个宫里的办事衙门制定了一套《守密条例》,严令都察院时时稽查,不论大小军机,还是军谘局的办事人员,一旦被发现泄露机密,立刻就要作为钦案下狱究办。宝鋆已经亲眼见过好几起类似的案子,莫非这次又有人以身试法?
他心中风云变幻,脸上却故意装得平静。柳树声身为总宪,难道他知道这差事的内幕?他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宝鋆越来越糊涂了。
“对了!”柳树声忽然一拍巴掌,坐了起来。
“足下有什么高见?”宝鋆既对柳树声起了隔阂,说话间也客气冷淡许多,不像方才“老兄”、“兄弟”那般亲热了。
“中堂大人,下官有个引蛇出洞之计。”柳树声似乎毫不在意宝鋆态度的变化,带着兴奋的神色侃侃而谈。
“现在快过年了,洋人不过咱们的新年,应该不会耽误私货入口。可是华商这边,大家纷纷回家度岁,跟何桂清做生意的就少了。”柳树声有条有理地分析着。
“那也有可能。”宝鋆保留地表示赞同。
“既然这样,不如就由兄弟扮成客商,去兜搭他的货物。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一查到底呢。”柳树声居然提出这么大胆的一个意见,让宝鋆着实有几分吃惊,不觉又想到刚才自己的那个疑心:究竟他是否另外奉了皇上的密旨?
“这也不是不行……”宝鋆沉吟着:“只是要不要先请旨?”
“哎呀中堂大人!”柳树声急了起来:“请旨,来回又得耽搁至少半月!皇上不是给了你我便宜行事的旨意吗?再说只要破获此案,皇上必定不会怪罪的!宝中堂你与何桂清见过多次,面孔熟悉,下官却与他素不相识;而且下官从入仕就在京师,跟外官交接甚少,又是祖籍常州,说得来常州话,这假扮客商的诱饵,非兄弟莫属!”
他连珠炮也似地说了一大通,宝鋆只是不置可否地听着,忽然道:“既然如此,足下要带几个人去?”
“人多,反倒容易露了形迹。”柳树声见宝鋆终于答应了,不由得高兴起来:“下官只带一个贴身长随同去便可。下官到了江宁,自会去打听门路,中堂尽管放心坐镇上海,听下官的好消息!”柳树声自信满满地道。
宝鋆见他坚持,也就答应下来,却叫他带着屈培元等几个警备营派来护送他们的黑衣兵一同前去,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这次出京,皇上特意命京师警备总署的杨都统给抽调了五十员精壮兵丁负责保护钦差行辕,这五十人都便装打扮,携带短枪,与他们一起住在胡光墉的这所别苑之中。
当天下午,柳树声便带了简单的几身换洗衣服,坐着屈培元去洋船行雇来的小火轮,逆江而上。因为镇江已经开放,长江下游经常可以见到洋轮船来来往往,旁人也都没有注意这条小火轮,一路平安,毫无悬念地到了镇江。
洋船自镇江以上就不能再走,柳树声付过船资,打发船长回去,另行觅了客船,仍走水路往南京去。他刚下了火轮船,又换上人力拉纤的木船,顿时觉得一快一慢,真是天上地下,忍不住扶着船舷叹道:“怪道皇上事事要学洋人,不学怎么得了!将来在海面打起仗来,洋人火轮船跑得飞快,咱们要是还用这木帆船,可是拍马也追不上。”
他正自感叹,忽听一人道:“冒昧打听,阁下可也是徽州同乡?”
柳树声愕然转过头来,只见却是同舟的一个客人。因为时候将近年关,还在做生意的客船不多,柳树声一行总共十一人,包不下船,只好与随从分开来各自寻船去搭,他和屈培元两人搭了这条船,剩下的九人分别搭了另几条船,约好在江宁最大的一家云来客栈碰头。
这客人是早在他之前就上了船的,柳树声听他说话,也是常州口音,不由得喜道:“小弟是阳湖人氏,请问兄台是哪里人?”
“哎呀呀,这可是巧遇,兄弟也是阳湖人!”那人看容貌比柳树声小了十来岁,生一张白面孔,留着连腮胡子,穿一身藏青棉袍,头上戴着棉帽子,模样似乎是个寒士。
千里之外居然遇到同乡,柳树声也甚开心,当下便挽手进舱去攀谈。他牢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只推说是行脚客商,因为生意上出了事情,赶着到江宁去处理的,却把屈培元说成是自己的账房先生。
那人也通了名姓,却叫做赵烈文,字惠甫。只见他笑嘻嘻地跟柳树声寒暄一阵,便过来同屈培元拉手道乏。屈培元迟疑片刻,十分不情愿地伸手与他握了一握。
赵烈文眼睛一眨,慢悠悠地在舱中堆放的货物上坐了下来,对着柳树声摇头道:“老兄不是客商,莫再骗我了。”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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