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意并没有放在心上,点点头,很憔悴的启唇:“谢谢。”
男人点头,见她往自己手上瞄去,立刻撤回了手臂。
祁连看了一眼,这才对贺知意说:“大小姐,您穿的这么单薄,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您交代给我就行了。”
贺知意抿了抿唇,都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能去给哥哥添乱。
想了想,她说:“我没什么事,你们辛苦了。”
祁连:“您客气了。”
他说完,忽而想起什么,连忙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个又小又薄的本子递给贺知意,解释说:“这是庄姐昨晚托人送过来的,让我务必交给您,这两天事情有点儿忙,我差点儿忘了。”
看到那个本子,一旁的男人明显僵了僵。
贺知意没察觉,接过来,眼睛不由得瞪大。
是一个很破旧的田字格本子。
封面用铅笔写了歪七扭八的三个字。
[谢轻舟]
贺知意疑惑的看向祁连:“这是哪儿来的?”
祁连摇头:“庄姐没说。”
当然,他也不敢问。
贺知意道谢后带着本子折返。
男人盯着她的背影,片刻转回身,有些尴尬的搓捏着指尖。
又习惯性的摩挲着虎口的伤疤。
最后攥成了拳头。
另一边。
贺知意趴在床上,她将本子翻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谢轻舟的日记本!
字好丑。
小学生笔迹。
她翻开第二页。
日期是09年。
算起来,那时候的谢轻舟才13岁。
[新上的赛罗实在是太帅了,老子也想做他那样的大英雄,可惜这辈子是不可能了,下辈子吧,不对啊,我长大可以做皮套演员啊,傻了傻了]
贺知意捂住嘴,不禁被上面的内容逗笑了。
是挺傻。
她接着往下翻。
却是一愣。
这日记的日期不是挨着的。
谢轻舟似乎是想写就写。
[今天提了上学的事,又挨打了,服了,老子就想不明白,黑涩会有什么好当的,天天喊打喊杀的连狗都嫌弃,不对,是狗都不如]
[偷偷跑出去看电影,被打了,操]
[大半夜的打架,吵死了啊,老子就想好好睡个觉都不行,黑水堂的这帮玩意儿真是小树不修不直溜,全去给老子罚站]
[说实话,我不想做家主]
贺知意顿了顿。
紧接着,日期隔了好久。
[贺敛不相信我]
[活着好累啊,谢轻舟,你去死吧]
[轻舟已过万重山轻舟已过万重山轻舟已过万重山轻舟已过万重山轻舟已过万重山轻舟已过万重山]
[又被那个狗东西算计了!妈的!他怎么这么阴!老天爷不长眼!这种人也能做维和会长吗!]
贺知意看着看着,眼泪就出来了。
她随手拭去,日记来到最后一页。
日期是五年前。
那一页。
同一天。
写了两段。
[该死的,狗东西又阴我,老子也得来点儿狠的!]
[贺敛那个妹妹有点儿可爱,没下去手,操啊!谢轻舟啊谢轻舟,你能有点儿出息吗!你绑她啊!你傻逼了啊!]
贺知意的瞳孔微微缩小。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五年前。
她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日记结束了。
很薄的一本。
贺知意将本子收好,一步一挪的走到窗前,她想打开窗子透透气,却不解的蹙起眉头,索性将窗子打开。
刚才要是没看错的话,祁连身边的那个组员好像在看这边。
是错觉吗?
贺知意盯着那道颀长健硕的背影。
比起旁边的祁副组长,他的姿态极其跋扈,抱着臂,叠着脚,丝毫没有其余组员的规整和严肃,好像他才是组长一样。
二组有这一号人物吗?
还是从外地分部临时调回来的?
正疑惑着,姜郁的视频电话打断了她的注意,接起来,自家嫂子的小脸映入眼帘,贺知意关切道:“阿郁,你那边还好吗?”
姜郁点点头。
谢轻舟死了,她始终放心不下贺知意,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给她打一会儿视频电话,只是两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多数时间都在沉默。
“阿郁,我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姜郁摇头:“这次的作战难度很高,快则一个星期,慢的话……”
她没再往下说。
贺知意明白,又安抚了几句,过度的疲倦让她躺倒下来。
姜郁见状,嘱咐贺知意好好休息,将视频挂断。
她坐在床边,目光定定的望着窗外。
不多时,庄雨眠推门走了进来,她提到十几里外的哨所,那里是离壁堡最近的一道侦查防线,一旦真的被后袭,能第一时间发现。
只是,哨所的人手不够。
她准备带些人过去,和姜郁随时保持前后防守。
姜郁乖觉的点头。
庄雨眠看着她眼底的黑眼圈,无奈的笑了笑,她嘴笨,不怎么会安慰人,只是临走前在姜郁的头上揉了揉,低声说:“那我走了。”
女人的鼻音很重。
姜郁闻后调侃:“哨所保暖不好,你感冒了,到那就别用冷水洗澡了。”
昨晚她还发现师父用几乎刺骨的冷水洗澡。
生病了还这样。
太不要命了。
怕庄雨眠不听,她还故作严肃:“庄雨眠特助,贺会长说过,我姜郁的命令等级仅次于他,你可千万别忘了啊。”
庄雨眠哭笑不得,为了锻炼体质,这些年她一直都在用冷水洗澡,再加上极其凶悍的训练强度,久而久之,连月经都在四年前停止了。
不过她还是点点头,将战术盔戴好,转身离开。
待人走后,姜郁躺了下来。
她心里没什么不安感,只是精神放松不下来,直到傍晚,四组的副组长徐安来叫她吃晚饭。
吃过饭后,她独自一人上了哨塔。
望着远处的夕阳发呆。
日子又悄无声息的过了一个星期。
贺敛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姜郁照常在落日时分伫立在哨塔上。
只是觉得。
这夕阳的光,似乎一天比一天趋近于血色。
她仰着头,百无聊赖的将手指比成‘枪’的样子。
对准那轮低垂下来的火红太阳。
闭上一只眼睛
指尖往上一扬。
嘴做口型。
-
‘砰’
最后往外逃窜的那名雇佣兵被洞穿后脑。
他身子一震,向前倒去。
趴在同伴的尸骸上。
死了。
贺敛开完这一枪,终究承受不住后坐力,趔趄着往后,一旁的李蒙连忙接住他的身子,嗓音沙哑的厉害:“会长。”
贺敛扔下枪,靠坐在坍塌的墙边,右臂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
清扫战场的六组人员赶到三区,军医撕开他本就破损的作战服,将被子弹擦割而开的皮肉用医用胶带固定住。
贺敛摘下战术盔。
风卷积着腥臭扑面,视线所至,尽是被集中火力带起的硝烟。
成山的尸体被摞在不远处。
若从天空俯瞰,方圆十里几乎猩红成一片干涸的血海,不论是壁堡的组员还是沙虫的悍匪,曾经鲜活的大多数人,此刻皆僵直如柴。
石墙边、房顶上、亦或是驻扎匪营的门口。
都横躺着许多人。
发蓝的脸上睁着无神的眼。
若无战争。
都是爹生娘养的儿子。
李蒙也靠坐下来,他摸了摸口袋,烟已经抽完了,苦笑着舒了口气,将手臂搭在膝盖上,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污。
叶寻从不远处走来,他腿上的旧伤又受到重击,一瘸一拐的,随手给李蒙扔了一盒烟,继而蹭墙往下坐,掏着打火机。
他感慨道:“会长,这次真他妈累啊。”
贺敛轻笑着,没有回答。
无垠黄沙,夕阳漫来,连夜的嘶喊似乎还未完全消弭,仔细听,有救下来的孩童哭声,亦或许,哭的不止是孩童。
贺敛闭上了眼睛。
红光笼罩在他沾染血污的身躯。
牺牲者什么都没有留下,当狼烟被点燃的那一刻,战火从不能被浇息。
它会一直燃烧。
直到生命化为乌有。
幸而这一次。
他做到了。
十天。
昔日边防高驻的菲兹区。
如今。
遍地残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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