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后来我们都哭了 >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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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和过去告别,未必不是杜绝自己伤心的最好方式。

    苏冽说我在医院住的那一周,是我和蒋言培养感情的一周。

    因为蒋言自从上次来给我送保险公司赔偿的钱之后,就开始偶尔来转转。如果是上级对下级的体贴也就算了,但他整个一上级对下级的覆灭性打击。

    穿着西装人模狗样,今天平静地对我说“林洛施,你负责的那本图书犯了那么大的错误,而你又没处理好,所以要扣钱”,明天微笑地对我说“同你一起进来的两个女生听说进步喜人,只有你不但犯了错,还进了医院”,后天又淡定地对我说“同事听说你为爱情自杀,劝你想开点”等等。

    我觉得蒋言每次说完这些话,内心都会异常邪恶地笑,但是他表面硬是表现得处之泰然,波澜不惊,搞得我有气无处发,每天只能接受被他不同程度的蹂躏。

    每次听到他的声音,我都恨不得把他的头砍下来当球踢。但转头再看他的脸,俊美倨傲,像太阳神阿波罗般耀眼,我的怒气便瞬间被这样的美貌灭掉了。我每天就是在这种被折磨和自我折磨的过程中度过的。

    不过这一周来,我最感谢的也是蒋言。如果不是他,或许我会经常陷在失去陆齐铭的恐慌里难以自拔。

    我明白,这次,我是真的失去了他,没有任何误解,没有任何退路地失去了他。

    那天,当我听到张娜拉自杀的消息时,心底落下了沉重的石块。

    而蒋言搀扶着我锻炼时,陆齐铭走入病房,看到他忧伤的脸,我便知道,那块重石,恐怕此生都会压在我的心口,那种疼痛,隐没在肌肤的纹理里面。

    陆齐铭看到我与蒋言时,脸上的表情让我觉得是悲喜交替,原谅我的用词不当。

    起初我一直很不明白陆齐铭出现这种表情的原因,直到很久之后蒋言告诉我,其实在我醉酒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见过了陆齐铭。他说这话时,我的心头依旧风起云涌。

    他说那晚他刚扶起我,陆齐铭便出现了,他问他是谁。

    蒋言审视地看着他,反问道,你是齐铭?因为蒋言说那晚的我,嘴里来来回回只有两个字--“齐铭,齐铭……”

    陆齐铭点了点头。蒋言说,我是她的上司。

    陆齐铭便不再说话,对他说,麻烦你照顾他。

    说完便走了。我想他转身走时的背影一定很落寞,可惜我并未看到,因为那时我已经昏睡了过去。

    我问蒋言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蒋言说了一句很深沉的话。他说,有时,和过去告别,未必不是杜绝自己伤心的最好方式。

    陆齐铭已经和蒋言打过照面,所以那天在病房里二度看到蒋言时,他或许觉得蒋言的眉间跟我有着天赐的两个字--般配,所以他有把我托付给他的难过或喜悦……不管陆齐铭心里是如何打算的,那天的我却是真的难过了。

    因为蒋言知趣地退出房间后,他安静地向我讲述了一个青梅竹马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他和张娜拉。

    陆齐铭说,他和张娜拉从小就认识。那时,他们还住在弄堂里,张娜拉的母亲跟别人跑了,父亲是个酒鬼,对她非打即骂,所以幼时的张娜拉,是一个喜欢畏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就连邻居家小朋友玩游戏叫她,她都胆怯地摇头,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直到后来陆齐铭去牵她的手,她才红着脸试探地和他们一起玩。从那以后,她成了他们的小伙伴,陆齐铭也成了她的心头宝。

    而某次,陆齐铭病了,她急急地跑回家烧水,想帮陆齐铭煮汤,因为除了这些,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喜欢的男孩快点好起来。

    而她醉酒的父亲却在这时回来了。他看到张娜拉搬着小板凳站在锅灶前,恍惚以为是她的妈妈回来了,冲上去就掀翻了锅灶上的水壶,还骂骂咧咧的,贱人,你干吗回来?你去死啊!

    张娜拉借着惯力被推倒在地,而水壶也飞了,里面的热水气势恢弘地落在了倒在地上的张娜拉的脸上和脖子上。

    十岁之前,张娜拉的脸和脖子上都有疤,她被同龄的小孩叫着怪物。

    陆齐铭说,其实小草以前长得很清秀,可就是因为这个疤,她的整个青春都被蒙上了一层灰。

    小草,是张娜拉以前的名字。原来她真的不叫张娜拉,而是叫张芳草。

    十岁之前,陆齐铭一直走在张娜拉身边,像一个忠贞的骑士一样保护着她。她的脸和脖子上的疤痕随着时间慢慢愈合,变浅淡,却并没有消除。但是因为身边有陆齐铭,所以她一点都不在意,反而烂漫天真得一塌糊涂。

    陆齐铭说这些时嘴角带着微笑,眼前好像出现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牵着他的手,吴侬软语地叫道,齐铭哥哥,齐铭哥哥……

    那本是该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说好要陪她一起老的。

    可是,却在十岁那年失了约。

    因为,齐铭家因为生意的事情搬离了那个弄堂,住在了市中心。

    成年之后,我们看来坐车两个小时到的地方,不过咫尺距离,但在幼时,却是天涯之远。

    虽然陆齐铭有给张娜拉写过信,可是都没了回音,后来过了半年,他趁放假跑回去看,却听邻居说张娜拉的爸爸前天刚带着她搬走,至于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

    [2]假使生命中没有疼痛,那么将丧失记忆。

    这是电视剧里上演了无数遍异常狗血的情节,可是它却真实地发生在我喜欢的男孩身上。

    所以当十年后,他们重新遇见,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陆齐铭低头喃喃地对我说,其实在遇到张娜拉时,她刚刚失恋,他对她是由衷的心疼。但是后来,看到我和苏扬出入酒店时,他气愤,却也舒了一口气,因为他觉得自己终于有理由实现曾经的诺言了。

    那就是保护他曾经心爱的小女孩,一辈子。

    于是他和张娜拉在一起,在双十年华,许她婚礼,许她未来。

    与此同时,他的心头还放着另一个女孩,那就是我。一个是他的童年,一个是他的青春,他哪个都不愿意舍弃。

    他还想念我,惦记我,观望我的生活,直到苏扬再次出现,他才知道,当初不过是一场误解。他难过误会了陪伴自己四年青春的女孩,犹豫着想回到她身边。

    可是他忘记了,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两全其美,只有两败俱伤。

    陆齐铭回到张娜拉身边后,张娜拉开始非常依赖他,所以当他决定再次和我在一起时,张娜拉便割腕自杀了。

    当然,后面的事情是我猜测的。

    陆齐铭只跟我讲了青梅竹马的故事,对我说,抱歉,洛施,此刻她更需要我。

    男人往往觉得弱势的一方便是需要自己的,于是便奋不顾身地扑过去。

    而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把从男人那里受到的痛苦全都买单,并称之为宽容。

    当时的我便是如此。我听了陆齐铭的话,轻轻地对他微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并不重要,她在你心里才重要,我无所谓。我在心底苦笑。

    蒋言走进来时,我正面无表情地坐在病床边沿。

    蒋言难得地幽默道,林洛施,想哭就哭,反正你再丢人的一面我都看过。

    他的脸上带着对我这个被抛弃了的人的怜悯。但我却没有给自己任何伤心的余地,仰起头冲他笑笑,谁说我要哭。

    今天我不会哭,以后也永远都不会哭。

    这是我和陆齐铭分手后便抱定的信念。所以,在医院的整整一周,我每天都笑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葫芦他们来看我,都说一看我这精气神就知道我跟陆齐铭分手,分来分去都分得麻木了。

    只有苏冽在接我出院那天,掐了我一把说,对自己好一

    点,瞧你现在的黑眼圈,整个一国宝。

    我冲她张牙舞爪地微笑道,我是被蒋言那个祸害给害的,他每天拿扣钱什么的来吓唬我,我能睡着吗?!

    蒋言淡定地看了我一眼,不理会我。

    出院之后,所有人都跟约好了一样,对陆齐铭和张娜拉的名字三缄其口。

    这样也好,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的悲怆。我望着窗外碎钻般的阳光,不温不火,已经立秋了。

    这样的夏天,像十三岁那年一样,光亮短暂,悲伤漫长。我抚摸着瓷杯温热的边缘,嗟叹感慨。

    唐琳琳说她和丑人男现在的感情很好。看着她甜蜜的脸,有时我竟有点羡慕。年轻时,她并没有如我与陆齐铭那般爱得轰轰烈烈,视死如归。

    但是如今,她却有着最好的归宿。即使丑人男曾经莽撞无赖,但现在,听说他在他父亲的公司上班,为唐琳琳改变,已经逐渐安稳下来,依旧像以前一样把唐琳琳当珍宝一样捧在手心里。所以,唐琳琳的未来一眼可以望穿,阔太太,现世安稳,生活静好。

    我跟米楚说这件事时,米楚说,大概唐琳琳上辈子真的是个好人,不然就凭她这辈子弄出来的那阵势,怎么着都不能落个这样的好结局。

    千寻说,做人当做唐琳琳,该收手时就收手。如果当初她死缠住陆齐铭不放,怎么会有今天的海阔天空。

    听到这话时,我想,如果当初自己没和陆齐铭在一起,现在会是怎样?转而我又摇摇头,对自己说,没有如果。

    假使生命中没有疼痛,那么将丧失记忆。

    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虽然我算不得多得意,不过之后负责的两本图书都没有再出错,并且因为我比较新颖的策划方案,有一本书未上市便预热起来。

    蒋言说,我脑袋里装着稀奇古怪的东西,最适合做这一行。

    他说这话时,是跟我们一起坐在酒吧里。白天的工作经常让我异常劳累,但晚上和米楚她们的夜生活依旧风生水起。蒋言也加入了我们的阵营。这个金玉其外的家伙一坐进酒吧,就不停地有女生过来搭话,迫切的模样让我怀疑这些女生之前二十几年里没见过男人,见的全是两条腿立地的爬行动物。

    当然,前二十一年的时光里,我也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

    不过一看到蒋言装得跟个青年才俊一样龇着小白牙,对那些女生温柔地笑时,我就觉得浑身打寒战。

    你要是看见个整天不苟言笑的人突然笑得万紫千红,也会觉得害怕。

    不过蒋言从不理会我鄙视的眼神,面对美女时总是笑得温柔似水,含蓄腼腆。但一转身看我,他就会立刻面无表情。我觉得他会川剧里的变脸。

    其实我们一直都觉得蒋言加入我们吃喝玩乐的阵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想追苏冽。

    一个玉树临风,一个美人如玉,难免不引人遐思。但是当我跟米楚把这个想法说给苏冽时,苏冽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坚定而铿锵地说,除非地球上只剩我们俩。

    我和米楚惊奇,两个人站在那里明明就是男才女貌,般配至极嘛。千寻笑我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她说,苏冽跟蒋言熟得跟铁哥们儿似的,能有什么奸情。

    蒋言笑着说,对呀,她在我心里就是个爷们儿,还是纯的。

    苏冽斜睨了他一眼,淡定地对我们说,蒋言跟你们一样,是我最好的姐们儿。

    蒋言的回应没有苏冽的回应来得震撼,毕竟我们跟苏冽相处这么久了,有时候她面对生活以及工作的态度,的确跟个爷们儿似的。而蒋言,苏冽的一席话让我和米楚都沸腾了,我觉得我们受到了惊吓。苏冽前阵子不还说蒋言的女朋友抛弃他出国了吗?难道他因为太伤心,而改变了性向?

    我们惊魂不定地看着蒋言,而蒋言却跟酒吧里的调酒师说说笑笑,仿佛为了验证苏冽的话似的。调酒师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时不时地凑在蒋言的耳边密语,而蒋言对调酒师也微笑着点头,偶尔也俯在他耳边密语……我跟米楚沉浸在蒋言带给我们的震撼里,无法自拔……不过别看蒋言现在这么平易近人,他也只限于跟我们一起到酒吧坐坐而已。

    喊他去ktv,他从来都是挑着眉毛说,我不喜欢对着每个人都喷过口水的话筒唱歌。我们一起去按摩,问叫不叫他。

    苏冽说算了吧,那个祸害,家里聘请的有专业的按摩师。

    我猜测他家里什么都有,除了没酒吧,所以他才愿意忍受跟我们一起坐在人声嘈杂的酒吧里。

    苏冽淡定地摇了摇头,错,他们家有酒窖,里面珍藏着无数款一瓶可以换你们去国外旅游一个月的红酒。

    我跟米楚又受到了惊吓。米楚说,姐也不是没见过钱,我那个没良心的爹也有钱,但姐没见过这么有钱的。

    我拍了拍胸口,淡定地说,幸好姐压根儿没见过钱,所以对钱也没什么概念,听苏冽讲蒋言的家底,就像听天方夜谭。

    [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伤,也有自己的疗伤方式。

    日子就是在我们这样**的日子里飞速流逝的,我每天的生活格外丰富,所以越来越少地会想起陆齐铭来。

    有时候城市很小,两个人走到哪里都能碰面,而有时候城市也很大,如果真的不想碰面,便真的再也碰不见。

    走在街上,五月天的新歌如火如荼,阿信沙哑的声音显得格外伤感,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突然模糊的眼睛……我身上一直装着陆齐铭曾经送给我的房子设计图。千寻说,别惦记了,谎言跟誓言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听的人当真了,一个是说的人当真了。

    我笑着跟千寻说,其实我只是一直想找个机会还给他,就算是为我的整个青春历程做个了结。

    千寻摇头,跟佛看世间万丈红尘般,怜悯地看着我说,情痴。

    我没有反驳千寻的话,我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陆齐铭了,有时我觉得自己都忘了他的脸。我想或许有时我们只是惯性相爱而已,在一起,就相爱;不在一起,就没什么爱了。

    大多时候,我们或许并不是想念一个人,而是想念那些

    逝去的时光。

    是的,那段颠簸流离的青春里,有璀璨的阳光,有我们不知所谓的模样,还有我们经历过的悲喜与彷徨。

    我们的圈子里没有了陆齐铭和张娜拉后,又进了另外一对新情侣。

    唐琳琳和丑人男。有时唐琳琳喝醉酒我就觉得她又是原来的样子,她经常往邻桌的男人身边靠,拿着酒在酒吧里到处转,和一些男人打情骂俏。米楚有时看不下去,会低声说,操,又现“安妮女神”当年的风采了。

    而我想起唐琳琳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吸引一个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一直让他觉得得不到你。

    唐琳琳虽然每次都能以一种新颖的方式来雷我们,但不可否认,她肚子里比我们要有墨水,当年的优等生不是白当的。更何况,她好像对感情身经百战,越挫越勇似的。所以对感情的感悟,她一点也不逊于千寻这个情感主持人。

    我想,她也只是一个对爱情没有安全感的女孩罢了。所以每次看到她的轻浮举动,也就随她去了。

    而丑人男,忽略他的长相后,我就总觉得他像另一个陆齐铭,因为他容忍唐琳琳所有的放肆。

    每次不管唐琳琳做什么,他都是微笑地看着她,我跟米楚都觉得不可思议。直到有一次,唐琳琳跟一个男人大跳着扭在一起,丑人男还是温柔地看着她,米楚撞了他一下,你怎么不管管她?

    丑人男转头对我们眨了眨眼睛,说,只要她开心就行,她不会做出格的事。更何况,唐叔叔临终前,我曾答应过他,要照顾琳琳一辈子。

    唐琳琳的爸爸去世了?我们惊讶地看着丑人男。丑人男点了点头,琳琳退学后,他病逝了……这时唐琳琳扑过来拉住丑人男撒娇,老公,我头晕。说完她就俯在丑人男的肩头冲我们眨眼睛。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米楚、千寻和苏冽是否像我一样,对唐琳琳产生了深刻的怜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伤,也有自己的疗伤方式。所以,我们不应该轻视,而应该选择尊重。

    葫芦有很久没有跟我们一起出来了,米楚说那傻叉迷上了赛车,烧钱的玩意儿。

    我的腿也逐渐痊愈了,又可以蹦蹦跳跳了。蒋言看我开始嬉皮笑脸后,就间接地暗示主编,可以多给我加些任务了。

    我不是诋毁他,是我亲耳听见,并且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因为我负责的一本图书确实开始热卖了,主编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在她的办公室里开心地蹦跳。正在我乐呵着时,蒋言推门而入,我尴尬地停下动作,他看了下主编,又看了下我,然后把一叠资料顺手丢到主编桌子上说,林洛施最近挺闲的嘛!说完就关门走了。

    所以他不知道他这句话的举足轻重,转眼,主编便给我安排了一摞的任务。这也导致,一年一度的图书展览会,我需要跟公司的负责人一起去北京。

    米楚说,好事,去吧去吧,你也说了,没新人参加这种展览会的。换言之,说不定是对你的提拔。

    我对她翻了个白眼,提拔个p,你见过让你工作得没白天

    黑夜的上司吗?

    不过,别说,这份工作做久了,我还真觉得自己挺文艺的。我转而淡定下来,有时吃份难吃的炒饭,都能想出一句文艺的话来。

    千寻说,难吃的炒饭和文艺有什么关联?

    有没有一份炒饭能够难吃得让你泪流满面?我严肃地说,这句话可以转化到图书宣传语里去--你手边,是不是永远都少这么一本书,会使你泪流满面?

    米楚跟千寻无语地看着我。

    其实我挺不想去北京的,因为我这个人从小到大就没出过远门。我晕车。坐一次车对我来说,比让我去蒋言面前跳个舞都痛苦。

    记得高二跟陆齐铭私奔去开封那年,我坐在车上吐得天昏地暗,而他拿了个一次性袋子,一直不离不弃地举在我面前。

    我跟米楚说的时候,她一脸恐慌地说,林洛施,你住口好吗?多恶心。

    可是那时的陆齐铭一点都没有嫌弃我的表情,每过一站停车休息时,他就下车把袋子丢进垃圾桶。

    就这样,我吐了一路,他拿着袋子在我面前举了一路。

    我当时在车上一直捂着胸口不敢说话,脸红得跟喝醉了酒一样。我一直想问我妈怎么把我生得这么矫情,不是晕车就是酒精过敏。我竟然当着陆齐铭的面吐,别说当年年少,就是现在脸皮厚了,让我当着一个人的面吐,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好。

    可是面对公司铁一样的安排,我只能从命。

    所以临去北京的那个晚上,我扯着米楚、苏冽和千寻陪我通宵,喝完酒去唱歌,唱完歌去大街上游荡。总之,我不睡,我打定主意第二天在车上睡一天。

    但是,第二天当我背着包晕晕地赶到公司时,蒋言的助理小莲就急吼吼地来找我说,你昨天晚上电话怎么不通,带身份证了没?

    我迷茫地点点头,带了。

    太好了。蒋言的助理小莲眉开眼笑,我昨天晚上才想起没通知你带身份证,就怕你忘了带,那我就罪过大了。

    我疑惑地问,有事吗?

    是啊,一会儿登机要用啊。

    嗯?我意外地看着她,登机?

    于是,那天我本来打算躺火车上好好睡一觉的,谁知道接到通知,公司订的是机票,这就导致我在飞机上刚眯了下眼睛,还没清醒就被人扯着下机了。

    当然,这还不足以让我疯狂,让我抓狂的是,打车到酒店后,我迷迷糊糊的就立刻寻找自己的房间去补觉,小莲却走到我面前,腼腆地说,那个……洛施,要不你跟我挤一张床吧。我……那个……又忘了你……你没房间……酒店又满了……我睁大眼睛看着她,心里默默地哀号,不会这么惨吧!

    我不是公司的负责人,就别带我来呀。带我来了,让我去睡大街吗?

    正当我无语地站在原地看着小莲,一脸“你对我有意见?”的表情时,蒋言回过头来,指着我说,你跟我一间吧。

    我捂着胸口,惊恐地看着他,他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说,我的是套房。

    主编偷偷地笑起来,戳了戳我的头,你这个小女孩。

    [4]我跟你说,葫芦出事了!

    那天我到蒋言的房间里面后就朝沙发上一躺,蒙头大睡。

    蒋言说,你先去床上睡吧,我不休息,一会儿出去见客户。

    我以为他心疼我,便受宠若惊地道,没事没事,这个沙发比我家的床都软。

    他拿着笔记本坐下,无视我的激动,低头敲键盘,我有事,你打扰我办公。

    ……我不知道蒋言有没有去见客户,反正我醒来时,屋里亮着灯,窗帘外昏黄一片。

    蒋言坐在电脑前,我还以为他在忙工作,所以轻手轻脚地下床,不敢打扰他。但当我站在桌边端起水杯喝水时,无意间瞟了一眼他的电脑,才灵魂出窍地发现,他竟然在玩游戏?!

    而且,那个熟悉的画面竟然是火山!他正在玩的游戏是《天堂》!

    ……也许是蒋言感觉到有人在他背后,所以回过头看到我并不意外,只淡淡地问,你醒了?

    我“嗯”了一声,抱着水杯朝他走过去,问道,你也玩《天堂》啊?

    偶尔。

    你在几区啊?我举着杯子装作喝水,压抑住内心尖叫的冲动。

    哦,九服。

    你叫什么?我边问边急切地低头趴在电脑前看他的名字。

    哦,焰,火焰的焰,跟我的名字同音。蒋言慢吞吞地说着,与此同时,我也俯身看到了他的名字,以及他的人物。

    我觉得我要经常捂着胸口看蒋言,因为我再次受到了惊吓,他就是九服的灵魂人物--焰?陆齐铭曾多次跟我提过的职业游戏玩家--焰?陆齐铭和葫芦在游戏里唯一崇拜的人--焰?并且某次在火山扔给我回家卷轴解救过我的焰?

    我……我激动地问道,你记得我吗?你救过我,我……我……也在九服,我叫迷路的鲸鱼。

    一直专注于游戏的蒋言听到我的话,终于抬头给了我一个正脸,抬头的同时,他轻松地解决了我们组队才能解决的boss。

    我期待地看着他转了转眼睛,希望他能够回忆起我的名字。但是,他的下一个动作只是拿起桌子上的滴眼液说,玩一会儿游戏就眼睛痛。

    我风化在原地,恨不得立刻变身为苏冽,揪着他的耳朵大吼,去死吧!去死吧!

    可是,我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自顾自地滴完滴眼液,然后站起身边取外套边说,不记得了。我在游戏里碰到级别低还要跑到怪多的地方凑热闹的人,都会扔一张回家卷轴。

    我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一片省略号。

    蒋言说,要下去吃饭了。

    吃过晚饭后,小莲已经办事效率极高地帮我另开了一间房。

    她不停地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停地对她点头说“谢谢谢谢”,于是我们两个形成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局面。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我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吭声。

    我是真的谢谢小莲,终于可以不用跟蒋言那个恶魔同在一个屋檐下了。我终于可以自由地……自由地……说话,而不必时常处于无语状态了。

    晚上,我躺在房间的床上自由地伸懒腰,从这头蹦到那头。

    发泄完在蒋言那里受的言语上的屈辱后,我开始给葫芦打电话,我要把“蒋言就是焰”这个消息告诉他,我相信他会比看到一只狗开口说话都感到稀奇。

    但是我打了几遍葫芦的电话,那边都是关机状态。

    我疑惑地打米楚的电话,刚接通,那边米楚的声音就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她说,操,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我跟你说,葫芦出事了!操,这个傻叉,哪里不好开车,偏跟着那群祸害开到市里。

    我听得晕晕乎乎,说,你他妈激动什么啊,说慢点,到底怎么了?

    米楚说,葫芦跟那群一起飙车的朋友本来经常在偏僻的地方飙车,但是那天,那群朋友却打赌跑到市里飙。葫芦这个技生的人也忍不住他们的忽悠,跟他们一起飙到了市里,哦,也不是市里,就是市郊,总之是人不少的地方,然后撞死一人。你想葫芦是谁啊,不,他爸是谁啊,虽然葫芦爸可能把这件事压小了,但是挡不住市民的舆论,今天下午两个小时内,这起事件就在整个市蹿红,各大门户网、学校论坛,都在讨论这个事。

    [5]有些时候,人原来不是那么在乎道德。

    我挂了米楚的电话后,就立刻打开房间的电脑。

    门户网上最醒目的位置果然挂着“市主任儿子飙车,引发血案”的字眼,我点进去看,下面人的回复不是幸灾乐祸,就是义愤填膺。总之各个都对葫芦不利,而且网站上还有葫芦模糊的照片。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点慌,虽然电话里米楚跟我说,没事没事,葫芦只是躲了起来,估计葫芦爸这几天就会帮他解决。

    我打苏冽和千寻的电话,她们也一一对我肯定了这个事,安慰我说没事,没事没事,葫芦爸无所不能。

    可是,我听出了她们的口气,她们在安慰我的同时,也在用这样的话安慰自己。

    毕竟,现在这件事闹得这样大,要想轻松脱身,是很困难的。

    葫芦的事,导致我在图书会上心不在焉。不过幸好,蒋言只是带我来见见世面,我根本不用讲什么话。

    我一安静,就总会想起葫芦。

    从陆齐铭把葫芦介绍给我认识后,我们就基本处于三人

    行的状态。米楚经常笑言,三人行,必有奸情。

    但是这么多年,怎么说呢,不管我跟陆齐铭有什么事,都会第一个去找葫芦哭。陆齐铭对我与苏扬的误会解除的那天晚上,还苦笑着对我说,葫芦去找他打了一架。

    我很惊讶,葫芦为了我会去跟结交了十年的好友陆齐铭打架。

    陆齐铭说,葫芦是一个特别讲义气的人。

    在我心里,总觉得葫芦是一个为友情活着的人,不管我们对他说怎样过分的话,他都不生气,我们几个不管谁出点什么事,他都第一个出现在我们身边。他就像每个女孩小时候想拥有的那个保护自己的哥哥一样,妥帖,安稳,只要有他在,你就会觉得一切都可以过去。

    从北京回来后,我就马不停蹄地朝时光吧赶。

    米楚、苏冽、千寻已经到了,我赶到时,没想到陆齐铭和张娜拉也在。许久不见陆齐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葫芦出事的缘故,看到他和张娜拉时,我竟然没有太浓重的感觉了。

    我突然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当你不在乎一个人时,最好的态度就是无视。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做到,但是我知道,见到他时,我是真的不那么难过了。

    我们坐在包厢里点菜,葫芦不同以往地沉默着。米楚说话活跃气氛都没活跃起来,我们问他现在事情怎么解决了。

    葫芦说他爸爸帮他找了个人顶替他去坐牢,给了那个人一笔钱。

    一时间,整个包厢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185我曾对葫芦他们说过,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看到的,就是新闻播报之类的东西。

    因为里面报道了太多我不能忍受的心酸,因为有太多的拐卖、虐待、第三者、杀人放火等血腥的字眼。而我最讨厌的一类,便是有钱或有权的达官显贵利用金钱或职权做着肮脏的事。

    直到此刻关系到我最好的朋友,我才突然发现,有些时候,人原来不是那么在乎道德。

    因为当意识到葫芦没事时,我是真的舒了一口气。

    虽然在心里为死者觉得不公平,可是眼下,我只顾及我最好的朋友,他无事便好。

    那顿饭吃得异常沉默,但所有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

    在葫芦送我回家,我下车时,他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句,洛施,我好后悔,好愧疚,我想去自首。可是,我父母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听了葫芦的话又坐上车,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说,葫芦,谁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但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葫芦打断,他说,洛施,你知道,我毁了两个同我们年龄一样的男孩,一个是刚从书店出来的优等生,一个是家庭破败的男孩。他们一个是被我撞死的,一个是为我顶罪,下半生要面对监狱里四面冰冷的围墙的……我……葫芦没说完便哽咽了,然后便有一滴温热的眼泪滴在了我的手上。

    我轻轻地移过去,把肩膀放在葫芦的下巴下,此刻的葫芦有我从未见过的迷茫,他像一个无辜被人抛弃的小孩。

    我说,葫芦,有些时候,我们对一些事真的无能为力。

    是的,无能为力。

    所以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离别,还有行尸走肉的存活。

    因为葫芦是被他爸爸保释出来的,所以他必须低调地待在家里等待法院的判决书。

    转眼,秋天已经过了一半了,天气有点凉,我开始穿起了开衫,戴针织帽。因为葫芦出了事,大家都觉得难过,所以很少出来聚。

    米楚给我打电话时,我已经工作得有点不分昼夜了。看着窗外一片树叶从树上飘落下来,有点微微泛黄的模样,我突发感慨,从夏天到现在,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却为什么像过了三年一样?!米楚的生日会,像是三年前那样久远。氤氲的时光里,模糊得看不到从前。

    米楚说,都一周没见了,最近忙什么呢?

    我趴在桌子上,无力地应着,工作,上班好累啊。

    我说,你呢?

    我在学校上课、睡觉、看碟、玩游戏啊。我觉得我最近出家了,过得清心寡欲的。

    我笑她,说的也是,让你这个夜猫子过正常的生活还真不容易。

    米楚说,得,那一会儿出来吃个饭吧。我刚在小区外看到苏冽的车了,待会儿我跟郑玉玺要过钱后,让她一起载我过去。你叫上千寻。

    行。刚好你敲诈过你爹后,我们就可以敲诈你了。我跟米楚说说笑笑。

    这时,我听到她那边“叮咚”一声,米楚边摁门铃边跟我发牢骚,妈的,下次老娘配把他的门钥匙、车钥匙和保险箱钥匙,每次都这么摁门铃,累。我是他女儿,他也不说给我一把钥匙,你说……我说什么啊?米楚那边突然一阵沉默,我边用笔在纸上乱画,边惯性地应着她。

    但是那边却一直没有回应。我连着“喂喂喂”了几声,以为她摁了门铃进屋后连再见都忘了说,于是嘀咕着“这个傻叉”正准备挂掉,却听到那头米楚轻飘飘的声音。

    她说,你说,我怎么在郑玉玺这里看到了苏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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