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比较重要的一份是来自大理寺卿长孙无忌的密报。
率先跟他私下里于科场舞弊一案进行沟通的竟然是侍御史高士廉,对大理寺快速结案提出了质疑。
高士廉是长孙无忌的娘舅,对长孙无忌兄妹有养育之恩。
而且高士廉作为京师的副主考,负有监察考场之权,他来过问此案是有根据的。
高士廉说的也很有意思,他认为此案颇有蹊跷,很可能有人构陷于吏部侍郎房玄龄,因此就更不应该这样轻易结案。
李破的眉头皱了起来,高士廉是渤海高氏中人,说起来他算是萧铣降人,为官资历很是深厚,任职侍御史不到一任。
这人将来是要重用的,等上一两年过了观察期,不论是外放为官,还是在依旧在朝中任职,都可以许以重任。
换句话说,高士廉是个有才能的人,和徐世绩走的比较近,因为当初是徐世绩说入洛阳说江州总管丘和出降。
作为江州司马,高士廉是丘和的心腹下属,居中奔走,先一步来到了长安。
毫不意外的最后靠向了徐世绩。
这些在平定诸侯的过程中发生的故事李破都很清楚,臣下们也没有刻意隐瞒,大家的功劳都是明摆着的,没必要鬼鬼祟祟的行事。
各处降人来归,不管为求心安,还是为了自保,都会寻找靠山,高士廉也不例外。
只不过这人出身名门,又是洛阳人家,关系比其他人要复杂的多,你不能说他和徐世绩走的近,就成了徐世绩的门下。
河南人……
李破在心里思忖了一下,没有给长孙无忌回信,这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而此事既然交给了长孙无忌来处置,把话也已说了个明白,那就不用再多说什么。
不管高士廉是出于公心,还是有着其他意图,最后总会有个结果,对于这舅甥两个来说,他们都要从中接受一番考验。
只是李破的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变差了不少,朝中的争权夺利从来不可避免,可却必须有所界限。
像这种借用科场弊案来攻击对手的行为,是十分下作的,也是分外令人警惕的行为,已经脱离了官场的基本规则的范畴。
李破很不愉快的进入了梦乡……
…………
时间进入到六月下旬,此次会盟也渐渐来到了尾声。
六月二十,李破和阿史那杨环又面对面坐在了那顶最为华丽的大帐之中,在周围侍立的臣下们注视之下,郑重的签下了盟约。
不论是李破,阿史那杨环这两位君王,还是周围的两国很是疲惫的臣下们,脸上都浮现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无疑是一次成功的盟会,解决了两国各自面临的许多难题,同时也增进了两国之间的相互了解。
两国内部的意见趋于一致,在政治层面来说,都表现出了很强的凝聚力,这是两国能够友好往来的基础。
两国只有内部稳定,才能缔结这样的盟约,任何一方只要露出明显的虚弱迹象,别说盟约,相互见面进行盟会都成问题。
…………
在盟约之上盖上两国印鉴,签上君王的名字,就和后来签订条约的形式差不多,一式两份,存于各自国中。
这样的流程自然都是李破的主意,增加了仪式感的同时,因为有了两国君臣背书,也就有了一定的约束力。
想要违背盟约却也简单,但那要拿出你的信誉来作为代价。
别看突厥人好像不太在乎这个,事实则是在草原上,背弃承诺的人一样会受到众人的鄙夷。
实际上只要两国君王都还活着,能够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就能保证盟约的基本效力。
李破还想跟人握个手什么的,不过最终在签订盟约之后,还是按照当世的各自的礼仪,相互施礼,意味着盟约的达成。
…………
这一次两国签订的盟约要比上次正式的多,同样也详细的多。
盟约之中重申了两国友好之意,重新划定了各自的疆界,在领土上,突厥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不但还给了大唐北五原的大片草场,还将营州交还给了大唐。
大唐则向突厥做出保证,不会像前隋一样,在两国边境之上故意挑起争端,或者招收草原部族,来壮大自己的实力。
同时大唐还要交些赎金,至于赎金是什么,两国都有在盟约中明确的写明。
在两国漫长的边境线上立下界碑,不使两国之民越界,也是唐人提出来的,得到了突厥人的赞同。
至于界碑都立在哪里,盟会上大致的商议了一下,之后还会有人来往磋商,最终对盟约进行补完。
两国间的贸易也发生了一定的改变,放宽了不少限制,同时商定了两国征收商税之事。
突厥人没有货币,进行商易的时候还是以物易物居多,大唐打算在这个方面帮助突厥人一把,给他们设计铸造一些货币使用,以方便两国交易。
突厥人表现出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竟然还有几个老家伙想图省事,说是用唐人的银钱很方便,不想自己铸造。
这种奇葩思维让唐臣们很是高兴,记住了几个大咧咧的突厥贵族,准备以后重贿于他们,把这事给定下来。
突厥贵族们热衷于商业往来,存的其实都是自己享受的心思,而他们本来也是两国通商最直接的受益者。
突厥人可没有与民争利这一说。
其他部族也类似,到了大唐头一个想求得一般都是通商之便,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他们的部族没有生产能力,贵族们的生活物资极为匮乏所致。
他们其实不太明白商业往来繁盛到底意味着什么,其中又有怎样的好处,哪里可以做些手脚。
他们眼中只看到了丰厚的回报,丝毫没有察觉出危险。
总体上来说,大唐跟突厥定下通商的约条,现在看来还是为了让大唐的商队去到突厥,不用受到突厥人的过分盘剥而已。
至于商业那点本身的利益,并不足以让大唐垂涎,所获其实皆在商业之外。
倒是今次提到了奴隶贸易,亟需人口补充的大唐,对这个还是比较感兴趣的,突厥人即将西征,也许战俘会比较多,大唐接收一些应该不算过分吧?
而且西域那边靠近西亚,那可是人贩子遍地走的地方,大唐的商队完全可以从中分润上一些嘛。
只是让人有些遗憾的是,最终突厥人还是守住了底线,没有跟大唐交易战马的意思,大唐的铁制品和粮食等物,也是一锤子买卖。
…………
而经过激烈的磋商,突厥人“请求”大唐派兵出玉门,进攻高昌,从侧翼牵制西突厥王账。
这是突厥人用实实在在的疆土换来的“帮助”,突厥内部的意见不很统一,可因为很多人对西征信心不足的情况下,最后还是觉得应该让唐人帮把手。
不过在出兵时间上两边争论的就愈发激烈,突厥人想让大唐在今年秋天出兵,意图十分明显,想让唐军来打个头阵,试探一下西突厥王账的实力。
这自然是不能同意的,李破招人商议了一下,觉得明年年初出兵是个好时节,也能先看看突厥人打没打出狗脑子再说。
于是给出了非常充分的理由,大唐需要完成动兵的准备工作,而且高昌向来是中原王朝的附属之国,出兵高昌在法理上站得住脚。
突厥人听了就觉得很腻歪,总说什么都是你家的,你在这跟咱们开玩笑呢吧?
只是这还真不是个玩笑,因为地理上靠近中原的缘故,高昌立国之时就是汉人掌权,如今高昌王室麴氏就是汉人家族。
太远的不用说。
只说大业年间的时候,高昌便曾到中原来朝贡,求为藩国。
杨广欣然而纳,大业五年的时候,高昌王麴伯雅入朝,在前隋住了好几年,后来还跟随杨广去辽东城下转了一圈。
杨广灰头土脸的回到洛阳,让人看了笑话,便没有再留麴伯雅多待,把北周皇室女宇文玉波,封为华容公主,作为自己的女儿下嫁给了鞠伯雅,主持婚礼的正是如今户部尚书苏亶的父亲苏夔,随后礼送麴伯雅回国。
所以说高昌与中原的关系一直是十分紧密的。
至今没有音讯其实也是赶巧了,大唐立国的时候,高昌王麴伯雅病殁,国中闹了一阵,翌年其子麴文泰继位,本来想着看看东边什么状况,按照规矩,他是要派人去长安请封的。
而且宇文玉波是隋朝宗室女,他要娶这位继母为妻同样需要中原王朝的皇帝点头。
只是那会他也焦头烂额,统叶护可汗在碎叶川发来汗令,明确的命令高昌不得擅自与大唐交往,并让他携带国人到碎叶川相见。
其实就是一场西域盟会,统叶护可汗在那会加强了对西域各国的控制,不再允许他们擅自行事,也就是剥夺了各国的外交权力。
所以时至今日,西域各国都还没有跟大唐建立交往,商队全都是以西突厥王账的名义在两国之间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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