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妻子高兴对于李破来说并非难事,只要妻子别弄什么避而不见的把戏,他都能轻松接住。
实际上这还是因为李碧和那些一旦有了心事就排解不开的女人不一样,李碧性情爽快,领兵的时候表现的尤为明显,奉行的是能动手就不吵吵的行事风格。
嫁了人之后因为丈夫太能干,也就没了她的用武之地,这才慢慢的退居李破身后,支持起了丈夫的事业。
所以说很多事她并不会较真,动心眼的时候也少,而且她在北边待过,刺探敌情,领兵杀敌,就更能体谅丈夫的难处。
别看李破现在当了皇帝,三原李氏一族算是沾了光,可实际上,这些年下来,两人算是相互成全。
李破的心肠不用说了,只能说是块当皇帝的料,能压得住人,驱使得了鹰犬,只要他想,让你去死你也得念他的好,手段城府是一样不差。
晋地的老人们都说他有情有义,新晋之人也赞他仁德在身,为什么,表面工夫做的太好,能善待功臣,拉拢新贵,一直口口声声把百姓放在嘴边。
可说实话,那些都做不得准,从乱世当中杀出一条血路,当了皇帝的人,这些都是基本操作,没有如此本事,凭什么是他李破来当皇帝?
真要说起来,能让他牵挂在心的绝对不出五指之数。
妻子李碧那肯定是高居榜首,相比之下李春都要退居次席。
为什么?因为两人在马邑,在辽东都曾出生入死,患难与共,而在他落魄之时,李碧更是对他襄助良多。
他能当上云内马场的马令,是李碧的推荐,之后拜李靖为师,同样是李碧说了话。
两人从辽东回转,李碧便嫁了给他。
没本事的男人,得了便宜就卖乖,放下碗就骂娘,觉着妻家强势,埋怨这埋怨那,人心不足,可李破没那些臭毛病,这些他都记着呢,从不曾忘怀。
心肠冷漠如他,你若不能日积月累,潜移默化,是走不到他心里去的,李碧就做到了,就像他自己说那样,他们夫妻两人是生死之间结下的夫妻情谊,比什么都来的坚固。
…………
这不,几句话的工夫,他就已经把妻子逗乐了,就是妻子起头的话题有点过于沉重,他没有准备之下,险些翻船。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妻子已经快四十了,想一想两人相识之初,那个在幽暗的林间,抢了他一顿饭的少女,李破也生出了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年那天那夜,有个女人拎着颗人头凑到眼前仔细观看,最后露出了李破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欢快笑容。
回去的路上中了一箭,却还是顽强的活了下来。
黑风口,她亲自率兵攀城而上,夺下关隘。
涿郡的帐篷之中,两人拳脚相向,激烈的互殴了一场。
辽水之畔,大军强渡辽水,血战连场,她跃跃欲试。
高句丽王都之外的山头上面,他们肩并肩的眼瞅着数十万大军溃散如潮,两人都是面无人色,震撼无比。
高句丽的山林当中,两个乌漆嘛黑的人一起倚坐在树旁,她却一脚将他踹走……
冰天雪地当中,一路跋涉,眼看着她日渐消瘦,精神却和着了火一样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为了生存,大家都杀红了眼,人和畜生已无任何区别。
白头山上,两人初定鸳盟,她东拉西扯的说了很多,最后却被自己气的火冒三丈,再无半点扭捏娇羞。
那一年他取回了一杆金狼旗,她欢喜无比,终于和父亲开口,于是他多出了一位老师。
洞房花烛,两人差点把屋子给弄塌了……
…………
一幕幕往事好像电影一样在李破脑海中流转,很多事记得不太清了,只感觉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岁月匆匆,从不曾为任何人停留。
这节过的……稀碎稀碎……
李破暗自叹了口气。
有了丈夫的劝慰,李碧的情绪却好了起来,“李春有了身孕,诞下一子半女的话,咱们这心事也算是了结了一桩,你说是吧?”
李破扬了扬眉头,“你们这是商量好的?怎么都是一个调调?她这是晚了些,可也不至于让人如此担心吧?”
李碧也瞪起了眼睛,“还好意思说,那些年乱纷纷的也就罢了,咱们入长安的时候李春都多大人了?
也就是你护着,不然我说什么也得先给她找个人家,拖来拖去人就老了?到时还能一直养在宫中不成?”
李破也不再抬杠,点头赞同的道:“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的,李春的脾气……都让严闾人那厮给教坏了,如果不是生在咱家,准定是个游侠儿。”
当初让李碧纠结的肯定不是李春的性情问题,只是她从来不会明说。
此时听丈夫又故技重施,迁怒于人,不由笑道:“严闾人如今是太安逸逍遥了些,当日一剑一人纵横无碍的活阎王,现在你瞅瞅,连剑都快懒的拿了。
要不你给他派点活计,就像……那个姓程的,出去到处走走?”
李破知道妻子这显然是在讥讽他把人给养废了,李春那就更不是严闾人教导的问题。
只能无奈道:“好了好了,日子过的舒坦些没什么不好,出去风吹日晒,朝不保夕的,再威风又有何用?
天下奇人异士多的是,不多严闾人他们几个。”
说完拉起妻子的手,“走了走了,你说你这脾气闹的,这几天清宁宫外面的路都快被我踏平了。
你倒是舒服,躲在里面吃吃喝喝,多冷的天你知道吗?哪天你把我折腾病了,有你哭的时候。”
李碧顺势起身,“哼,也就是离着上元节近,不然我的气可不是这么容易消的,人家辞官还要三辞而不受呢。
还有什么皇帝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皇后娘娘恼了……天应该更冷一些才对嘛。
嗯?你这话说的,是不是过两天还见不到我,你就该装病了?”
“装病那就落了下乘了,我可用不着,哪天你听我躺床上了,那就是真病了,不用犹豫,赶紧跑床边来哭就是了。”
“呸呸,大过节的,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这几天我可没有躲在宫里吃吃喝喝,每天都拜佛祈福呢,就盼着咱们能无病无灾的,你倒好,还这么百无禁忌……”
夫妻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逗着闷子,出了内殿,外面一大群人根本没走,都在那里等着他们出来。
看着他们的模样,就知道这两位又和好如初了。
李春立马一拍阿史那天香的肩头,低声道:“我说什么来着,就大哥那本事,你就算死了爹娘,他也能劝的你以为这是好事。”
不得不说,她这是真不着调。
阿史那天香却有同感的点着头,“娘娘耳根子太软,若换了是我……”
李春不屑的瞅着她,“换了你就更惨,只要露露把你送回突厥的口风,你非得跑大哥面前抱着他的腿哭不可。”
阿史那天香恐惧的望着李春,连突厥话都冒出来了,“我的天神,您是怎么让她想出这种歹毒的主意的?”
“得了得了。”李春一把揪住她的后颈,“这么香的人儿,大哥才不舍得把你送走呢,劝你少说什么天神不天神的,他可管不到这么远。”
变得愈发丰腴的王贞冒了出来,“赶紧跟上,在这嘀咕什么呢?在城楼上观灯我还没有试过,不知有趣没有?是不是很冷啊,咱们去再多穿些吧。”
阿史那天香立即把天神抛到了脑后,很不庄重的虚踢了她一脚,“就你现在胖成这个样子,搁在咱们草原上,再冷的天也冻不死你。”
大家都挺欢乐。
其实对于后宫的女人们,上元佳节没那么多的说道,只求欢喜一场而已。
…………
出宫的一路上,宫人们正在把花灯挂起来。
今年宫里布置的要比去年简单一些,因为皇帝皇后和几位妃子都去城楼,后宫的欢庆气氛略减。
上元佳节是个由佛教衍生出来的节日,起自东汉时期燃灯礼佛的习俗,传至今日,已经得到了百姓的广泛认可。
魏晋时期佛教盛行,人们依旧在上元节礼敬佛祖。
只是过了这段时期,很多人开始把祖宗灵位也摆上了香案,差不多就是佛祖和祖宗并列,一起祭祀一番的意思。
这就是中原人的骚操作,总觉得祖宗更加亲近一些,祭拜祖宗比神灵更好应验。
…………
时近傍晚,离着灯会开始的时间还长,李破又在两仪殿设下宫宴,款待了群臣。
这次和前几天的宴饮就不一样了,没那么正式,上桌的也不是大鱼大肉,而是各种式样的点心。
在糕点等面食上面,大唐依旧独领风骚,其中主要是对蔗糖和蜂蜜等的应用,中原远远的走在了世界的前列。
所以早有茶点一说,茶是香茗,点便是各类甜点面食。
像是阿史那杨环北嫁突厥,便渐渐将中原的各种点心带到了草原之上,深得突厥贵族们的喜爱。
如今大唐和突厥交易往来,蔗糖和蜂蜜就是极为珍贵的一种货物,其价值不差金银什么,是人人都认的东西,比大唐的货币还保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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