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在这个时代的地位是很例外的,古时的人早熟,十五六岁都娶妻生子了,独立得也早,但若是考不起功名的书生,就是二三十岁还留在家中待业也是常事,有点闲差便能挣口饭吃,没有的话便吃父母。
老人记忆中的安阳就是这样,但自前几天起,他记忆中的养子便变了,不止气质、学识和谈吐变了,对他的态度变了,整个人都变了,就如现在他手中握着的这锭银子,除了年轻开染布坊的时候,他不知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多钱了。
别说银子,就是昨晚那只烧鸡,也只有当初“他养子”考过府试的时候才咬牙买过一次来吃。
“唉……”
老人长长叹了口气,不知是欣慰还是落寞。
当他走到乱糟糟的灶屋,却见灶台旁用以吃饭的小桌子上赫然放着一锭黄橙橙的物件,约摸有五两银子那么大,他愣了下,走过去拿起一看,浑浊的眼睛顿时睁大,这沉甸甸的手感告诉他不会有错,随即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咬了一口,上面一排明晃晃的牙印是如此显眼。
老人陡然色变!
片刻之后,安阳和他一同站在桌子边,拿起这锭金子,已经可以确信是黄金无疑了,但问题是,这是哪来的呢?他今早只给了老人一锭银子,编了不少借口让老人以后别去开茶水铺了,同时该买穿的买穿,该吃肉的吃肉,别再这么苦,但绝对没有给黄金啊。
“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安阳抬头望了眼瓦房顶,摇了摇头,这想法太异想天开了,简直是在自己侮辱自己的智商。
研讨了半天,老人很自然的将之归咎于神仙显灵,看在他心地善良给予的福报。这锭黄金的重量约摸十两,大概相当于六到八十两银子,但必须要到钱庄才能兑出来,是不可能直接用来买东西的,一方面没人找得起,一方面很多小本买卖也不收黄金。
六到八十两银子,算是一笔巨款了,尤其是对于老人来说。
早饭破天荒的有几个肉包子,然后还是稀饭和咸菜,小婵依旧是小心翼翼的,吃了一个包子就不敢再吃了,也兴许是不好意思,但安阳却能感觉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加惧怕了,几乎不敢与自己对视,不由思考是不是昨晚自己出门的时候被她发现了。
再看老人的模样,已经下定决心要收养她了。
都说了,这个时代的人基本早熟,尤其是穷人家庭,六七岁就帮着干力所能及的活的孩子比比皆是,可小婵也会做这些事就有点奇怪了,看她白净清秀的脸和色彩鲜艳的衣着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然而事实是吃完饭她就不声不响的去洗碗,且洗得很干净,大概是怕老人将她赶出去吧。
颇有种干活以求收容的味道。
安阳看着她踩在板凳上忙碌的小小身影,不由皱起了眉头,又想起了那锭价值不菲的金子。
即使已经确定这个世界的不寻常,他也是绝不信有神仙显灵给凡人扔钱的,真有神仙这种事也不可能,那金子的来历就很奇怪了,目前插足他和老人生活的只有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且问她身世她从来不说,唯一说的就是那一句平静的“都死完了”。
安阳扯了扯嘴角,忽然蛋疼的想起某些国产古装剧的剧情,还真有几分契合。
大概是某些武林家族或者名门世家遭遇变故,为了保护年幼的儿女将之遗弃在外,却又暗中派人保护,怕自家儿女受苦,于是暗中留下钱财……这样的故事小时候似乎荼毒他不浅,偏偏当时年少竟丝毫不觉得脑残。
摇了摇头,自然世界毕竟不同于本源世界,要真有人暗中监视他们,他早就发现了。
那是什么原因呢?
难道是这小女孩原本身上就揣着的金子,昨晚悄悄地放到了桌子上?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安阳想起了昨晚她吃饭时的模样,大概……是不想再吃青菜了吧?
又摇摇头将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全都驱散,安阳换上一身最体面的书生袍,就是唯一没有打补丁的一件,信步向城西而去,出了城门,他的脚步开始明显加快,身形逐渐如风,一直走到城西十里外的一座小山脚下,沿着阶梯向上,果然见到一间破旧废弃的道观。
李长生就端坐于正殿中,道袍依旧破破烂烂,倒是与这间废旧道观正好契合,他身边不见那名古怪的小道士,只放着那个老旧的箱子,身后是一尊叫不出名字的神明,似是感觉到他的到来,倏地睁开眼睛。
“原来是安阳道友,这里连个茶水也没有,还请恕招待不周了。”
“李道长此言差矣,相逢即是有缘,茶水本是助兴之物,只要兴致到了,茶水又有何用?”安阳先拱手行了一礼,慨然说道,又环顾四周一眼,直言不讳的问,“李道长,你那徒儿呢?”
李长生笑着站起身:“在这箱子中呢,道友未接触过道法,不知情也不奇怪,以后若是有缘接触到道法,自然会明白各种奥秘。”
安阳倒是一愣,扫了眼箱子,随即拱手说:“不瞒道长说,在下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李长生诧异的道:“哦?道友还请明言。”
安阳组织了下语言,拱手说:“在下十分向往道法和修道之术,如今修道之术是有了,却独独欠缺了道法,实在遗憾,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身怀真本事的李道长,特此来求教一番,还望道长能不吝赐教。”
李长生顿时为难起来,说:“本来这道术是不能轻传,可既然道友也是修道之人,互相交流也是应当的,贫道虽并非名门正派的弟子,但也是贫道的师父倾力传授,倒是不好让他老人家的心血随便外流啊。”
安阳一听有戏,顿时说:“在下昨天听说道长想在这里扎根立足,那必然是想点燃香火,将尊师的道统传下去,如果李道长愿意赐教,在下愿出资将这座道观好好修缮一番,以让道长更好的将尊师的道术发扬光大。”
李长生纠结了下,便爽快的答应下来:“也罢,既然道友如此渴求道术,那贫道就传你几个不入流的小法术,想来道友以前也未接触过法术,咱们先从基本的法术概要说起,先知道法术是怎样产生的。”
于是一个衣着破旧的道人和一个年轻的书生,在这废弃的道观正殿围着一个老旧箱子,开始讲解起玄之又玄的法术原理。
这一讲,就从清早讲到晌午,安阳才算是勉强弄懂一点,不过也只是弄懂法术是怎样产生的而已,具体的原理依旧玄之又玄,要以自身法力勾动天地法力还能理解,法力的方式也能以能量结构来解释,可有些法术配备的指印和咒语,却是以他现在的知识水平和思考能力也想不明白。
良久,李长生又说:“道友弄不懂不要紧,记着就是了,不知道友想学什么样的法术?”
安阳顿时犹豫起来,想着这道人的脾气也挺干脆,便不再拐弯抹角,试探性的问,“李道长可有带攻击性的法术?”
李长生愣了一下,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他一眼,说:“贫道初时见道友就觉得道友身上有一股戾气,当时还以为是看错了,现在看来,道友还真不是一个书生这么简单啊,不过也罢,修道之人各有各的追求,贫道也不好过多过问。”
没等安阳说话,他又说:“不过这道法自然,驱邪请神、斩妖除魔的倒是不少,单纯带攻击性的还真不多,且多半在名门正派手里,不是贫道敝扫自珍不传授给道友,确实是贫道会的法术也不多,暂且有个引火之法,道友看如何?”
安阳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贫道并非名门正派,只会几个驱邪避凶的小法术而已,这引火之法也是简单,也不知能否满足道友对杀伤力一词的要求,不过除此之外,贫道就真的不会杀伤法术了,其他道术也多是不入流的,唯一拿得上台面的就是那日道友所见的青虹,不过这是先师之秘,恕不外传。”
安阳点点头,他对那类似傀儡一般的法术也没什么兴趣。
李长生便开始讲解了:“这引火之法也是简单,甚至都不需咒语,道友有着浓厚的法力基础,想来应该很容易学会,只要配合法力引导之法,再加上一个指印就能施放出来……”
说了许久,安阳都静静听着,同时大脑告诉运转,配合十七一同对其进行解析,这样一来,学习的速度就极为惊人了。
李长生拍拍说道:“道友也不必急于一时,通常初学之人只能点燃一点火星,三天之后能见明火,一月之后方可熟稔,我看道友天资聪颖,想来一天之内便能点蜡,用不了一月就能凭空燃火……”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蓬的一声,正殿旁边堆放的木块陡然燃了起来。
火焰烧得噼里啪啦的,滚烫的温度是如此真实,映得他一张老脸红扑扑的,眼角一抽一抽。
“这……道友,还……还真是天纵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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