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晴朗回到家,洗完澡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七点十分,从床上醒来。陈晴朗的第一感觉,就是麻木,手臂,腿,脖子,甚至连脸都是麻的。他拿着镜子照了照,发现眼眶又变得黑紫一片,整个脸庞都趋于青紫,看起来格外吓人。
“妈的。”他骂了一声,取出符盘,画了张符篆往身上一打,灼热感瞬间袭来。十几秒的煎熬过后,全身麻木消失,扩散的尸毒再次被清除,仍是只有伤口最深处,有淡淡的青紫。
他又一连画了十道符篆,全部储存在了符槽里面。这样等到尸毒扩散的时候,就可以直接使用符篆清毒了。
洗漱完毕,陈晴朗拿上教案,下楼吃完早餐,步行向学校进发。
陈晴朗是一名高二数学老师,就职于浦海市有名的私立中学——朝阳中学。这所学校在全国都数得上,不少成功人士都有在这里就读的经历。能在这里任教,说出去脸上很有光彩。
陈晴朗能在这里工作,也有江舒情的一些原因,不过后来在这学校站稳脚跟,并得到年度优秀教师,就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了。
高二级的老师们性格都很好,相互碰面总会打个招呼,但是今天陈晴朗进到办公室的时候,没一个人理他。并不是这些老师都在努力工作,而是他们的视线都聚焦在了某一扇窗前。
陈晴朗往那里瞅去,发现自己办公桌的对面,那张因为前主人生病已经空了一个星期的办公桌,居然在今天有了新主人。
而他自己的办公椅上,坐着一个红头发的苏格兰人,这是一个已经定居中国五年的佛教徒画家,对佛和美有着对生命一样的看重和迷恋,这是一位正经到骨子里的绅士,将佛教戒律奉为人生准则,当他一反常态的主动坐到一位女士的面前时,那就证明他发现了一种不可一世的美。
这种美准许他违背佛的圣言,会为他的画技与画思提供不可思议的帮助,但他心里会对佛明言,他绝不是为了美色,那是对他身份的一种可怕的否定,是对他追求纯粹美的行为的一种莫大的侮辱。
此时的他眼神中有着基督徒抚摸圣经时的神圣感,他挺直的脊背告诉陈晴朗,当他注视对面的美女时,心情一如面对梵高的《星夜》一样充满了肃穆与圣洁。
可陈晴朗早在第一时间看到他坐在自己那张办公椅上时,就知道了这家伙心里那令人啼笑皆非的无聊想法,果然,在他走近时,听到这位画家口中吐出洋气的苏格兰式汉语。
“美丽的唐小姐,不知我可否有荣幸,为您绘一副一如您一样美丽的画像呢?”
陈晴朗忍不住摇头,如果换作其他的外国人,在此刻肯定会热情的邀请美丽的中国女士去喝杯咖啡,而不是要人家去到他凌乱的画室一坐坐上半个小时,只为得到一副完全看不明白的毕加索式肖像画。
有些时候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画一张和被画者完全没有半分相像的油画,居然还需要被画者枯坐上半个小时?如果哪位女士知道这样枯坐半个小时后,一杯热水都喝不到就会被立即赶出画室——理由则是外人在场会影响画家的后续工作——不知道会不会在画家提出邀请时就直接扼断他的脖子?
不过说实在的,陈晴朗挺好奇这位新同事的样子,尽管他对苏格兰外国佬的审美一向不怎么看得起。
当他走近时,看到的是这位新同事的背影。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红,那是一件红色的风衣,风衣敞开,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带褶边的衬衫。往前走两步,从侧面能看到她的两条修长纤细的玉腿,当陈晴朗走到办公桌边时,才将她的全身收入眼底。下面是一条造型时尚的黑色短裤,黑色花边与皮肤交接处,能映衬出一种霜雪般的清澈透白。
陈晴朗的视线没作停留,那种大胆的观看是一种极大的不礼貌。他只是走到椅子前拍了拍外国佬的肩膀,笑着道:“帅气的哈兰登先生,你现在可以回到你的座位了。”
哈兰登低声央求:“陈,我还有话没说完。”
陈晴朗将他从椅子上拉起:“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事实上哈兰登的伤疤还没好,在他额头上能明显看出一道青紫色的伤痕。那是一位气极的舞蹈女老师送给他的,理由就如刚才说的那般,他让人家白白在画室里坐了半个钟头,不仅没有邀请人家喝一杯热咖啡,还把人家直接赶出了画室。
于是那位女老师就用咖啡杯砸了他脑袋,并在心里坚定的将他定义成了一名傻瓜基佬。
人家是想和他拍拖,结果他把人家当模特,于是悲剧就这么发生了,而陈晴朗觉得那位女老师比他要更为不幸,没有比喜欢上一个傻瓜更不幸的事情了,他是这么认为的。
哈兰登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然后道:“陈,请不要再说这件事情,我感觉很委屈。”
陈晴朗觉得那女老师要是听到这话,委屈得能拿把刀杀了他。
对面的女老师疑惑的看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伤疤什么疼?”
陈晴朗这才不露声色的去看她的脸庞,立刻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明亮。
他这一次认同了哈兰登的审美,这位女同事确实美得一发不可收拾。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只觉得像是米开朗基罗或者乌东那个级别的大师挥手造就的雕塑,用材讲究,雕工细腻,皮肤泛着玉一样的白,五官有着无比精致的线条。
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几乎要泛起清亮的光泽。
陈晴朗忍不住将视线移开,不然可能就被粘住了。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哈兰登可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囧事。
美女老师看了他额上伤疤两眼,嘴角笑容有些玩味:“哦,这样啊。”随后跳过这事儿,起身向陈晴朗道,“你好,我是新来的音乐老师,这是你的座位么,看来我以后要和你朝夕相处了。我叫唐诗韵,以后请多多指教。”
陈晴朗下意识想跟人握手,这才发现人家压根没把手伸出来。
“你好,我叫陈晴朗,是高二三班的数学老师,指教谈不上,互相学习吧。”
唐诗韵拂了拂长长的秀发,下巴抬起时露出秀挺的颈项,陈晴朗发现这女人真不像人造的,每一个地方都是那么洁白秀美,真的就像是神用洁白的玉石雕出来的那样。
还是教音乐的,文艺系女神啊。
“陈老师太谦虚了,我听说你可是去年的年度优秀教师,数学成绩是全年级第一,我数学差得不像样子,以后还真得向你多请教才是。”
陈晴朗不怎么受得了夸奖,赶忙道:“客气客气,我音乐上也是一塌糊涂,以后同样要向你多请教。”
两个人就这么一如所有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礼貌而又谦逊的寒暄起来。哈兰登被晾在一旁,犹如安徒生笔下卖火柴的小女孩般凄凉,他无奈感叹,这位唐小姐对陈晴朗的态度,明显要比对自己要热情。可是在以往,这里的女性明显都对外国人更加殷勤的啊?
这位唐小姐真是不一般,我一定要给她画一副肖像。
和唐诗韵寒喧几句之后,陈晴朗一转头,发现哈兰登还在那里站着,他忍俊不噤:“就算想要给人画肖像,也要等伤疤好了再说啊。”
“陈,你真刻薄。”哈兰登不满的嘀咕一句,然后向唐诗韵道,“唐小姐,有时间我再来找您聊天。”
唐诗韵笑道:“好的,您真是热情。”
等哈兰登离开,两人相互谦让着坐下。陈晴朗低头去备课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想,以后有这样的女同事坐在对面,生活肯定会变得美好起来吧?
一分钟之后,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唐诗韵,结果正好跟人家的目光对上,顿时尴尬的低下头去。
他倒不是想偷看人家,而是不知怎的,忽然发现心里面痒痒的,有一种想要和这女同事亲近的感觉。最狗血的是,他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两人之前就见过面,并且关系很好一样。
他开始以为这是自己一种龌龊的错觉,但是后来发现,这种感觉是如此真实,他甚至忍不住想,这特么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妹吧?
陈晴朗开始有些坐立不安,就在他忍不住想要逃出这里时,对面唐诗韵悦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陈老师,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陈晴朗听完一愣,然后就觉得有些庆幸。幸好幸好,不是自己单方面有这种感觉,也就是说,自己并不是因为龌龊才生出的这种感觉,而是这种感觉是实打实存在的,自己能感觉到,对方也能感觉到。虽然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奇妙……但感觉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很虚幻的不是么?
“不瞒唐老师说,我刚才也有这种感觉。或许,我们真的在哪里见过?”陈晴朗嘴上这么说,心里又否定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并不是见过一面就能有的。那是一种亲切到骨子里的熟悉感,仿佛姐妹之间、夫妻之间、兄弟之间才会有的感觉。而且必须是关系很好的姐妹、夫妻、兄弟。
唐诗韵眉头轻轻蹙着,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陈晴朗,眼睛里清盈的水波清晰可见,水波里漾着些迷茫:“不单单是见过一面那种感觉,像是认识很久而且关系很亲近那种。”她努力的想着词,专注的样子让人着迷,“我不大说的上来,总之很奇怪。”
“像是前世纠缠甚深的恋人在今生突然相逢的那种感觉?”陈晴朗说完就后悔了,这尼玛怎么一见到好看的异性,就什么话都往外蹦啊?两人才刚认识,根本不适合开这种玩笑吧。
不对,刚才自己说这话时,好像还挺认真的?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陈晴朗觉得囧死了。
谁料唐诗韵一愣,居然害羞的点了点头:“虽然很奇怪,但好像就是这种感觉。真是挺不好意思的,才第一次见面而已……我可不是那种乱来的女人……哎呀我向你解释这个做什么……”她轻轻垂下头,一脸的娇羞。
那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每一下都撩拨着人的心跳。
气氛暧昧,空气凝滞,陈晴朗忍不住伸手掏烟,却碰到了那枚冰冷的符盘。
他忽然猛的清醒,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尼玛,看到美女,就意乱情迷,还说喜欢江舒情呢,简直就是不要脸。
他赶忙进行自我反省,努力压制住悸动的感情。这时唐诗韵却突然抬起头,幽幽的问了一句:“陈老师,你相信前世今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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