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怪红颜祸水吗?
范子凌却知道,她只不过是撕裂了一角他们的伪装而已。曾经若有若无的感觉到,却又彼此照顾着情绪装作没看到的东西,自从有了这个裂口以后,一点点的扩大、撕裂、扩大,终于到了现在这种无从掩饰的状态。
无法逃避的状态。
他甚至知道这绝不是结束,而只是个开始,然而他却没有办法,他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再一次想起陈志临走前的吩咐。
他一直知道陈志所图甚大,他们都知道,并且自愿协助他。然而,在他说出郑一浩有权利动用他的兵的那一刻,范子凌的心里依然窜起了一股子难受。
他有所隐瞒,谁都知道。
明明知道,为什么还是……
范子凌抓乱了头,郁郁地吐出一口气。俊朗的面孔上有着少见的焦躁,一直充满了趣意与笑意的双眸写满了疲惫,笔直的鼻梁有若山陵,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或许是因为,曾经他有所隐瞒,是因为他在乎他们的感受。而现在不再隐瞒,是否意味着,他已经决定撕开一切……
范子凌心中一片烦躁,乱成了一团。
烦躁后面隐藏的,是隐隐的恐惧。
他的伙伴们接受了这个流浪的人一颗流浪的心,那空虚的无处安放的灵魂由于有他们围成的围栏而不至于彻底不知所踪。假如这里不再存在……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再尝那种空茫无所依的感觉了……那种天大地大,他却孑然一身放眼茫茫的感觉,会将他从头到脚吞噬个干净。
杯盘放在桌上的声音响起。
他蓦地惊醒,手下意识地放在腰间,警觉地抬头却看到郑一浩温和的笑容。
一刹那,范子凌有种被看穿的狼狈。
郑一浩又看了看整个躺在沙上,拿手遮着眼睛的俊俏年轻人,想了想,边解围裙,边笑着说道:“恒远,子陵,开饭吧。这两天找人找的急,我们也很久没说说话了。”
躺在那边的年轻人不由动了动。
找人找的急,确实如此。郑一浩累的嘴角都起了泡,这几天的做饭担当全都包揽了下来,谁都能看出他是真的在担心顾莲,然而这个温柔宽厚得有些笨拙的男人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在脸上,做事一直稳当,说话一直柔和,尽力照顾他们的感受。
这种精神上的强大,别说是太过年轻骄纵的白恒远,就是已经历千山万水的范子凌都自叹弗如。
所以他说的话,他们都无法拒绝。过了一会儿,白恒远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和对面的范子凌碰了一下目光,又有些别扭地低了头,拿过筷子。
郑一浩不由包容地笑了笑。
***
“陈志并非什么都告诉了我。”
杯盘声中,郑一浩组织着语言,慢慢说道。他一贯是个讷于言的男人,让他把种种复杂的结解开不是易事。
“他之所以告诉我军队的事情,不过是因为我们都挂职于疆域基地,都有插手军方的事情而已。”
范子凌笑了笑,淡淡道:“我从没有要求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对我毫无隐瞒。”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更不可能以此要求别人。
“真的吗?”郑一浩笑着看他,笑容温厚,语言却极其的犀利,“难道你不是只是满足于表面的平静吗?”
难得的锐利,叫白恒远都吃惊地看向他。范子凌拿着碗的手一僵,垂眸片刻,苦笑道:“你今天果然心情不好。”
郑一浩并不否认,喝了一口汤,微皱的眉心终于透露出一点男子心中的忧愁。
他换了个话题:“如果要说动用鸿雁基地的力量的话,没有谁比恒远你还要名正言顺了,为什么你却没有去?”
“轮到审问我了吗?”白恒远轻笑起来,头微微后仰,靠在了沙靠背上,躲过了头顶橘色的灯光打照。一层阴影覆盖在他俊挺的眉骨上,长睫垂下,情绪敛去,一切都半明半暗的,模糊了他有些阴鸷的表情。
有太多的理由了。
陈志对鸿雁基地的政治布局。
鸿雁基地里不希望白恒远回去的故人。
他焦躁的快疯的心情。
压制情绪明显不对劲的魏宣的最佳人选。
然而。对于此时的白恒远来说,最重要的或许也只有这么一个理由。
“他在躲我。”
他阴沉沉地说道。
“他在躲我,在让我。”又重复了一遍,白恒远有些怪异地笑了笑,“我知道她是被陈志第一个找着的,你们也因为顾虑着我所以人一直在身边却没动她。”
范子凌笑了笑,郑一浩也没有否认。
在这个时代,道德伦理早已是过去的纪念碑,人们随心所欲,路边捡到的女孩儿本应是他们的共有财产,能够克制自己,不过是因为白恒远张扬的表现出他的独占欲而已。
“我知道是我任性,不过……”白恒远抓握了一下手指,闭了闭眼睛,“我依然不希望看到那样的眼神。”
并非没有察觉,然而一直在潜意识里忽视神经深处传来的警告。直到远征基地里,参加宿家的生日宴前,看到走廊里气氛微妙的两人时,白恒远才不得不正视这件事。
若说对范子凌的醋意大半是来源于顾莲捉摸不定的态度的话,对陈志的戒备就全不是这回事。他不是傻子,也不是未经历过风月的呆子,他读得懂陈志的眼神。
漆黑深邃的瞳孔中,翻卷着的惊涛骇浪。
能看到他眼底的克制,偶尔的失神,刻意的冷漠,以及若有若无的关照。
一旦正视,那些蛛丝马迹就变得再清晰不过,然而陈志却依旧在坚决到近乎残忍地贯彻他的隐藏。白恒远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若是他,一定无法接受心爱的她躺在别人的怀抱,近在咫尺却对别人绽开笑颜。
这么近的距离。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割肉般的疼痛。
最后,白恒远只能想到一个原因:他在顾虑他。
他知道,身为一个好兄弟、好朋友、好战友,身为任何一个有常识的人,这个时候都应该告诉陈志,他都知道了。
将他从那种自虐似得克制中解放出来。
可是——然后呢?
拱手相让?
一起分享?
光是一个人拥抱着她,他都觉得惶然而不满足,更何况将她分出去……
白恒远想了很久,可是想到最后,却恍然现他根本就没有选择。他依旧固执地当做没有看到,孩子似的要求顾莲的回,抱着她回房间的时候,甚至张扬的有些刻意……
他不敢看陈志彼时的神情。
装作无知,将球踢了回去。不知道就好。无辜地笑就好。陈志会控制住自己的,一切都很好,大家说说笑笑,与以前一般无二。
假装,假装,人人都在假装。
卑鄙吗?
是的,非常。
可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依然会假装无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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