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城已经岌岌可危了,特别是正当其冲的前门,元人在此投入了最大量的兵力和攻城器械,求的就是一举破城。
“嗬!”
王安节一声怒喝,手上的长刀砍在一个元人军士的身上,却没有想像中的入肉之响,反而发出了涩人的摩擦声。
双方都愣了一会儿,元人军士自忖必死,没想到身上就如同被棍子打了一下,连皮甲都未破开,王安节反应极快,一脚蹬在他的小腹上,那人被踢得连连后退,直到倚住了女墙,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身影猛地撞上来,他只觉得胸口上一痛,便被大力推下了城头。
王安节放开手,任那把卷了刃的长刀随尸体落下,身体立时蹲下,反手朝身后一伸。
“拿刀来!”
“拿刀来!”
一连叫了数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回头一看,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亲兵了,马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具尸体,其中有一半是他的人,方才的攻势,元人离着破城只有一步之遥,他们已经拼尽了全力,也不过堪堪得保不失。
然而没有下次了,当“呜呜”的号角声再度响起时,王安节心中一片灰暗,元人竟然不等残兵退却,新的攻势又接踵而至,根本就是不想给守军任何喘息之机。
就在他打算从尸体上拔出一把战刀时,空中传来尖利的啸声,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将身体缩到了女墙后,闭上眼睛,听着耳边传来的巨大落石声,以及躲闪不及的人声惨叫。
元人连这一点点时间都不给他们。
等到落石将尽,他睁开眼,马道上的尸体已经被砸得四分五裂,插在上面的兵器更是不知所踪,他放弃了寻找,在脚下看了看,弩箭没了、羽箭没了、火油没了、就擂石也全都扔光了。
“咣!”
一架带钩的云梯搭上了城头,他低着头,跑到一块元人投来的大石边上,打算将它扔下去,没曾想,双臂用力之下,大石竟是巍然不动,一连打了这么久,他的力气已经远不如之前,怎么办?
就在王安节发狠准备徒手肉搏的时候,从尚未散尽的硝烟里跑来一个人,一边跑一边朝他大喊。
“都统,接着!”
王安节愕然抬头,那人已经到了眼前,只见他身穿一件奇怪的背甲,头上戴一个圆圆的头盔,身上背着好些包裹,扔过来的就是其中一件。
王安节低头一看,脚下的包裹里,放着几样奇形怪状的兵器,还有一件与那人同样的护甲,以及圆盔。
他摸着一个木柄往外一提,木柄的另一头居然是一面单刃斧,亮白的金属闪着蓝幽幽的光,好家伙,这是精钢打造的啊,他一下子兴奋起来。
再拿出一把短刀般的事物,同样的钢口,锋利无比,王安节将它反手握住,嘴角一扯,一个黑影笼罩了他的上空。
从云梯上跳下来的,是个身高体壮犹如野人般的男子,满脸虬须、脑壳剃得精光,只在后脑上系着一小小的辫子,戴着一顶牛角铁盔,手上一柄满是尖刺的狼牙棒。
女真人。
“啊!”
野人看到他,大喝一声,双手举着狼牙棒,迎头打来,王安节闪身躲开,野人不等棒身落下,右手松开,左手提着狼牙棒猛地一个横扫,饶是他加速后退,也被一股劲风吹得脸上生疼。
不等对方回招,王安节虎吼一声,和声上扑,左手的81式军刺直取对方胸口,被那野人用空手接住,对方的力气之大,让他全身合力也不得寸进,王安节马上借势而起,右手的79式多功能军用斧当头而下,由于两人相隔太近,野人已经来不及收棒回挡,他的反应也算极快,立刻弃棒回臂,试图用手臂上的铁甲挡下这一击,同时护住了头部。
“噗!”
只听得一声类似于撕纸般的轻响,9Cr18高碳铬马氏体不锈轴承钢制成的斧刃,轻易地撕开铁甲、切断随后的皮肉、臂骨,不等断臂落下,便直直地劈开厚重的铁盔和坚硬的头骨,直至没柄。
庞大的身躯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野人的瞳孔渐渐灰暗,一丝鲜血从铁盔的下沿流出,整个身体慢慢地朝后倒去。
“嘣!”地一声,仆倒在马道上,溅起大股灰尘。
这个结果,让王安节本人都没想到,直到对方真得倒下,他才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提着斧柄,稍稍一用力,就将斧头拔了出来,拿到眼前一看,被红白之物涂满的斧刃,连个缺口都没留下!
“哈哈”
王安节大笑出声:“狗鞑子,老子日你先人板板。”
笑声中,转身迎向下一个敌人。
同样的情形在整段城头上演着,得到了新武器的守军振奋不已,将新登城的鞑子杀得丢盔弃甲,再一次退了下去。
或许是这一次的败退过于快速和意料不及,城外的号角声一时间竟然没有马上响起,王安节一屁股坐在那具庞大的尸体上,呼呼地喘着粗气,手上的斧头和短刀,让他爱不释手,方才与敌军对拼,竟然直接将对方的刀子斩断,此时依然光亮如新,正想找人问一问,这种货色是从哪里来的,那个送来兵器的人影便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蹲下!”
不知道是不是缺乏经验,那人竟然大大咧咧地直起身,将头部露在外面,王安节急得大叫,起身想要推他一把,可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破空之声,一支雕翎羽箭急速地飞来,正中那人的正面,对方显得对于自己的射术极为自负,取得是没有被遮挡的眉心之间。
让王安节万万没想到的是,“铛!”地一声,那支羽箭就像撞上了空气墙,竟然连对方的脸都没挨上,便掉落在地上。
这一击,把那个男子吓了一跳,赶紧坐到女墙后,就在王安节的注视下,解下头盔,放在眼前看了看,后者这才发现,头盔的前端,竟然罩着一层透明的事物,难怪箭支射不进。
“你不是城中的工匠么,某还让你磨过刀子。”
“回都统,正是小的,通判让俺们来送这事物,说是有大用,不知都统还满意否。”
这有什么不满意的,王安节连连点头,出口问道:“这事物不便宜吧,有多少?”
“都统放心吧,每个人都有,还有这劳什子,挺好使的。”那人劫后余生,犹有余悸,赶紧把头盔又套到头上,一把将透明的面罩拉下来。
“通判让小的来告知都统,后面还有好的,你们再撑一会儿,一会儿就到。”
说罢,也不等他回话,猫着腰又循着来路跑了回去,留下王安节一个人在那里呆怔。
还有好的?能比这个还好么,他有些不信。
“呜呜”
元人的号角声再度响起,王安节细听了一会儿,没有发炮的声音,他刚想站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从之前留下的那个包裹中抓出那种圆圆的头盔,学着那人的做法,扣在脑袋上,左右晃了晃,并不影响头脑移动,顿时放心不少。
“都戴上,都戴上,这事物能挡箭!”
他兴奋地左右大叫,不多时,守军们便都学着他的样子戴上了头盔,人人都变成了大头娃娃。
王安节一手握着短刀,一手提着斧头,静静地等着鞑子登城的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信心,出现在脑海里,那就是。
守得住。
天宁寺外的大街上,陈炤和胡应炎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惊讶地嘴都合拢,前者突然间想起了一个传说,一个只在建康城,悄然流传过的传奇故事。
传说当年的守城,宋军有天兵相助,最为神奇的就是如同长龙般的铁车,说得有鼻子有眼,他们这些李部的幕僚们,也会在茶余饭后当作趣谈,但没有人相信。
如今,他信了,因为这位刘子青,就是当年传奇的缔造者。
车上的事物大部分都被卸下,由那些工匠送往各个城门,以便补充守军的消耗,无论是精良的刀斧,还是奇特的护甲、头盔,都没有超出众人的想像之外,左不过是样子怪上一些罢了,只有面前的这种能自行走动的铁车,才是真正的奇物。
刘禹没有空理他们的好奇心,将那些守具分发下去之后,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是教会面前这队五十人,投掷手榴_弹!
别说,大学军训的时候,他还真的投过这玩艺,虽然只是教练弹,基本的要领还是知道的。
“看清楚了,这可不是铁锤,你们每个人都要记住我的话,它会炸死人的。”
被选出来的工匠大部分都是铁匠,原因很简单,臂力大,投得远。
看着眼前的事物,没人相信他的话,一个木头柄,一个铁头,不是铁锤又是什么,别以为套了个铁屁股,我就不认识你了。
刘禹知道他们不信,也不过多解释,直接从箱子里拿出一枚67式木柄手榴_弹,旋开尾部的铁盖,用手指戳破里面的一层防潮纸,将一个拉环拉出来,套在右手的小姆指上,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才算有点变化,没人想到,木头柄柄里面,还有这么个道道。
此时,就连陈炤和胡应炎都走过来,好奇地看着他行事。
“都蹲下,趴在地上也行。”
见他说得认真,所有人都依言蹲下,陈胡二人也是单膝着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刘禹四下一看就选好了目标,常州城位于运河线上,河道穿城而过,既是运力又是水源,这条大街就在运河边上,与后世的区别不大。
他侧身一个短助跑,身体后仰,右手伸直,然后猛得向前发力,放开手,质量约为一斤二两的手榴_弹脱手而出,打着转呈一条弧线,飞向远处的运河。
而他原地一个下趴,下意识地低头闭眼,根本不敢向前看。
陈炤等人的视线跟着那个转转下落,先是“扑通”一声,就在他们面面相觑,以为必无幸理之时,“轰”得一声巨响,震得众人耳中隆隆作响,只见河水如同沸腾般溅起一大股水花。
紧接着,水花飞到空中又落下,如同下了一场急雨,将众人淋得满头都是,可是没有一个人躲避,他们全都呆在了当场。
原来,这个不起眼的事物,真不是铁锤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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