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渤海湾,风雪虽然停了,气温依然很低,海面上飘浮着薄冰,被行驶的海船撞碎时,会发出“吱呀”的声响。
因为风浪不大的原因,船行得并不快,雉奴一只脚踩在船头的锚锭上,双手执着千里镜朝海面上张望,天气有些阴,不过能见度还行,可以看到远处的浪花,前方至少三十里没有发现敌船的影子,她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得到刘禹的指令后,京东的军队分成两路,一路由郑德衍老爷子带领从济南府出发,沿运河走陆路,如今应该进了河间路,她所领的一部分乘三百余只海船,从登州出发,沿直线驶向直沽口的方向,后世那里一度被叫做“大沽口”,是京城的海上门户。
在十三世纪,她所要担心的并不是海防重炮,而是敌人的水军,虽然有着火器的加成,可用在水上威力会打上一些折扣,她不希望打成传统的水战,让敌人有机会近身。
做为船队的箭头,她的坐船自然是最大的一艘,高逾五重料过千数,按排水量来算约在三百吨左右,放到后世也就是条小渔船,可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惊人的大舟了,船身上竖着三根桅杆,当中的主桅足有水盆粗细,是由天然直木的树干经多年自然干燥后再加以防腐制成,足足有二十多步高,旗杆上的望斗安放着一具铁葫芦,还有供人憩身的斗身,也是全船最高的了望点,由两到三名善于攀爬爬的船工充当观察手,俗称“斗子”。
尽管升做了京东路水军都统,张瑄最喜欢呆的地方还是望斗,因为从这里既能看得远,也能掌握全局,从高处望下去,他的船队以脚下的首舰为先导,形成一个长长的双列纵队,在辽阔的海面上破浪前行,这种满足感不是站在舵台上所能比的,观察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从斗子里站起身,抓着桅杆以便让身体不致于倾倒,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声音从耳边飞过。
“嗡嗡嗡”
他认得那种飞行器,最早的应用还是从京东开始的,不过一个巴掌大的小玩艺,仿佛一双高高飞翔的鹰眼,可以不知疲倦地盯着需要的方向,这是出海以来第一次从船上起飞,他攀着桅杆向下看了一眼,飞行器掌握在一个女子的手中,正从甲板上冉冉升起,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都与之前大不相同。
这是刘禹在后世订制的加强版,实用升限、滞空时间、多功能高分镜头都与之前的不可同日而语,以前那个充其量就是个玩具,这种新型飞行器已经具有了一定的军用价值,这一点作为操作者的蒙魌感受犹为深刻。
整套飞行器包括一个全功能操作台都装在一只坚固的白色铝合金手提箱中,整箱重达三十多斤,因此这个手提于她而言有些勉强,大多数时候都是由手下背着,拿出飞行器的主体后,箱子就变成了一个操作台,背面是19吋液晶显示屏,正面是她熟悉的操作界面,操纵杆和全方位指点器都做了优化,以便更方便控制。
加强版的飞行器个头比原来的足足大了两倍,滞空时间更是加大到了三倍之多,达到两个时辰之久,更关键的在于,整个系统完全是基于本时空的特点,在没有卫星导航的情况下,重点加强了无线控制和惯性导航,并且智能化程度增强了许多,能做到在失去控制信号的情况下,按照既定的路线进行巡航或是返航,同时也能接受中继的控制,这同样是增加了控制的范围。
当然了,随之而来的付作用就是噪声的增加,当它从甲板中后部启动的时候,就连站在船头的雉奴都昂起头,支起一只手掌作篷,明亮的大眼睛随着那个白色的大家伙转动,跟随它的行迹越飞越高,直到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天际,飞行器控制最难的一部分就是在它脱离操作者的视线后,只能凭借传回来的实时画面进行操控,更何况在没有卫星导航的情况下,大部分地区都是新开辟的图像,根本只能凭着感觉,而一望无际的大海更是为这种操纵增加了难度。
已经有着两年实际操作经验的蒙魌面色平静,第一次飞新机,她没有太追求极限,而是放到了熟悉和找手感上头,画面里的镜头让她的心似乎都在跟着飞翔,就如同新机的碳纤维机身,轻灵而欢快。
“这是多高啊。”
张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看着画面上的实时图像,比起以前的平板,如今这个大了四倍还不只,看得当然就更清楚了。
蒙魌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一千五百步。”
她在一个触摸式按键上按了按,画面陡然开始放大,从高空俯瞰下的海面慢慢接近,就像是从空中往下落一样,其实并不是这样的,相反飞行器的高度还在不断地增加,这是摄像头开始变焦的结果,之前的那种飞行器在这个高度已经无法看到下面的细节,蒙魌将高度一直拉到三千步,拍摄到的画面依然清晰无比,她的脸上不禁浮现一个笑容,尽管被黑布遮住,眼中的明艳是遮挡不住的,那种极为少见的灿烂让一旁的张通看得目不转睛,蒙魌毫无所觉地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一步步地按照新的操作规程进行调试,从升限到飞行距离,很快飞行器就到了信号控制的边缘,画面上出现了明显的红色警告,她没有理睬,而是让飞行器继续向前飞,直到控制器不再起作用,画面闪了几下变成了一片灰色的白屏,她抬起头仰望天空,结果便对上了一束火辣辣的目光。
“你......你看哪儿呢?”
张通摸摸帽子,低声说道:“你方才笑了。”
蒙魌面上一红,左右看了看:“莫乱讲,多少人看着呢。”
“放心,俺不说。”
张通“嘿嘿”一笑,沉重的五六班被他像玩具般地拿着,一只手柱在甲板上。
蒙魌不敢与他对视,更不敢接话,只得暗自踩了一下他的脚背,眼中似怨似嗔,张通正呆呆地看着她,突然脚下一痛,跳着脚大叫出声,唬了蒙魌一跳,更让甲板上的军士、船工纷纷扭头看过来。
“啊!”
雉奴扭过头,狐疑地在二人身上扫过,蒙魌窘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没想到老实人也会作怪,如此肆无忌惮的作派,偏偏在船上又没处躲,只能低着头走到前面去,一路尽是善意的哄笑声,更是让她头都抬不起,直到手落入别人的掌握中。
“宣帅。”
“他们不是笑话你,张通这厮怕你脸嫩,一直没敢开口,上船之前同我说了,他家中单薄,没个正经长辈,我便托个大问你一句,打完这仗,你可愿与他成亲?”
蒙魌一惊,血色在瞬间从脸上消退,雉奴能明显感觉出她的手上在发抖,暗暗叹了一口气。
“你的事他都知道,所以才不敢当面同你说,如今大仇得报,害你的人都死了,你也该活出来,好生过自己的日子,我非是要逼你,只是要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了给他个准话,这个男人虽然糙了点,对你倒是一心一意,别因为不相干的事,错过了自己的好姻缘。”
谁曾想蒙魌抖得更厉害了,嘴里不住地说道:“不成,我不能害他。”
“好好,咱们不嫁,不嫁就是。”
雉奴拍拍她的后背,看着甲板上那些兴高采烈的人群,特别是被他们围在当中的张通,这货咧着嘴笑得正欢,她都有些同情对方了,就在这时,张通突然一指天空,大声喊道。
“看,灰机!”
所有的人都抬起头,蒙魌也和他们一样,只见灰蒙蒙的天空下,一个银白色的小点越飞越近,很快就来到船队的上方,六个旋翼下的红色小灯一闪一闪地,像是鸟儿在欢快地歌唱,让她的心也变得明亮起来。
“嘟嘟”
雉奴腰间的传音筒发出阵阵叫唤,她拿起来接通,耳中传来张瑄兴奋的大吼。
“宣帅,前面是陆地,咱们到了!”
他们登陆直沽口的消息,很快就通过中继传到河北路,刘禹正和他的参谋班子收拾行装,在吴老四的护卫下踏上北上的行程,在他们的前方,射声军的三个厢已经突进了大都城,正沿着涿州的范阳、房山一线展开,只有后厢的四个军与他一块儿行动,也会在两天之内到达范阳城。
“水军的动作很快啊,陆上到哪里了?”
“前锋刚过了清州,最多还有两天就能渡过泸沟水。”
“嗯,咱们也该上路了。”
刘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行潜,你说,咱们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河南方向,塔出他怎么就没有一点动静呢?”
“或许鞑子不兴勤王这一套呢。”
杨行潜的幽默让他淡淡地笑了笑。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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