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修真 > 魏野仙踪 > 第835章 .谁留枕中黄石书(下)

口头上鄙薄着魏文成,墨玉将身一偏,在这卷《法源秘录》四周踱了一圈。

    如果说魏野这散仙当得有什么短板,那便是在卜算前知这技能树上,几乎一点技都没有点。

    虽然到了散仙位业,对于与本身相关的命数已经冥冥有所感应,但那种“心血来潮,掐指一算便知吉凶”或者“法眼观照,能见过去因未来果”的本事,魏野却从未留心过。

    那么除了道书所记载的内容,还有什么可以追索的线索?

    若是真正的大神通之辈,号称“普阅周天之事,遍识周天之物”,以灵台映照世界,自能在方寸灵台之中重演世间万象。但这等灵台推演境界,便不是寻常散仙可以望其项背的了。

    但比起寻常散仙,仙术士却有一个长处。

    自从在太渊宫中参悟了如何以真形符法拟化神魔之身,他这一手以符拟意之术,也算是他在符道中领悟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绝学。

    墨玉略一沉思,玉身透出一道星华,在半空拟出了一道人形虚影,头戴嵌玉小冠,身披碧纱鹤氅,就连那极具暴户审美的海牙纹和团鹤牡丹花样也没有落下。

    望着那道魏文成的真形符,墨玉却微微摇了摇头:“虽然看起来似模似样,但和这卷《法源秘录》上的气息还不太相合……”

    说到这里,墨玉周身星华涌动,点点星光投入了《法源秘录》之中:“何况有了演员,哪里能没有表演的舞台?这卷《法源秘录》内容旁杂无比,却是对一个世界方方面面的法度都有所涉猎,正是最好的舞台搭建素材。”

    随着星光透入长卷之中,《法源秘录》之中近千道符篆,与数十万文字,如同活物一般挣脱了纸面,连着长卷间沉淀的复杂气息熔铸在一起,化作了一座简陋柴门,立在了峰顶。

    冒充魏文成的那道真形符落在柴门前,懵懵懂懂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

    ………

    柴门后是一条乡间小路,土垄间处处是青青麦苗,远处小丘间梨花开得正艳。

    魏文成依旧是那身天水碧的团鹤纱氅,头戴赤金小冠,衣袂飘飘地走在田垄间。

    道上偶尔有耕作的农夫、拾粪的孩童,看见他这一身华贵衣饰,顿时就躬身侧腰,小心翼翼地让出道来。

    一道微风从他的鹤氅旁拂过,直入道旁村落,在村塾里打瞌睡的老塾师身旁翻乱了一本黄历,“嘉靖二十年”几个字清晰可见。

    云端之上,有人感慨一声:“嘉靖二十年?北边有俺答部入寇,南边海寇渐起,严嵩快要上位,明季乱象已现,还真是个好时候。”

    “魏文成”缓缓走过村庄,却听庄子里有几个老婆子的声口道:“秦师父,辛苦你来为我们讲经,乡下地方没有什么好物供奉,只收拾了些素斋茶饭,还望师父吃些再去。”

    只听得有个女子应声道:“诸位老檀越且留步,我与贵庄有缘,所以情愿以佛法布施,哪里就贪图诸位老檀越的供养?何况贫尼自修行以来,不动烟火之物有年矣,为诸位老檀越供养之念,便饮一瓯水便了。”

    魏文成望去,只见那庄子上走出一群老婆子,簇拥着一位不过三十来岁的俏丽女尼。

    那女尼身披一件墨纱禅衣,也不颈挂念珠,也不手捧经卷,就连木鱼钵盂这些僧尼沿途抄化用的吃饭家伙也一样没有。正相反,这女尼肩上背了一口长剑,浑身隐隐有煞气暗藏,不像是什么良善路数。

    那些婆子听这女尼说,吃一瓯水便算供养,又是欢喜又是称叹,各自到家里拿了花瓶瓷盆,盛了满满的清水争着来供养。

    那女尼也不推辞,先接过一只花瓶,一仰头便灌了个涓滴不剩,任那些婆子的大盆大碗敬献过来,只是到口就干。

    一时间把清水喝了一空,那女尼又合掌念佛,转身便走。

    别看她喝了那么多清水,走起路来还是轻盈无比,足不沾尘。而每走一步,便有飘渺云气从地涌起,转眼之间人就去得远了。

    那女尼去处,正好与魏文成打了个照面。

    虽然不过是错身之间,却见这女尼将魏文成上下打量了个通透,微微点头赞叹道:“郎君好个相貌,极富极贵之处,即使公卿亦不能比拟。贫尼行游四海多年,也是第一回见到这样贵不可言的面相!”

    随着这句话,那道真形符就如同被点透关窍一般,神情顿时变得鲜活无比,回头笑道:“师姑取笑了,小生不过是个普通人,哪里当得起这般赞誉?”

    那女尼摇头道:“汉高祖未迹前,也不过是沛县一个乡间无赖。我见郎君相貌,富贵二字尚难概括全貌,便比拟汉高与本朝太祖,也犹有胜过处。郎君若是有心人,贫尼便在前面五十里外蒋家庄中驻锡,烹茗扫榻相待郎君来访便是。”

    若说烹茗扫榻待客,本来是一件雅事,可是从这俏尼姑嘴里说出来,无端就带上了一股桃色的暧昧气息。

    对此,那道真形符拟化的魏文成已经拿出了几分正主般的风流倜傥气味:“既然师姑虔心相请,择日不如撞日,我这便随师姑一行那蒋家庄好了。”

    对方如此自来熟,这女尼也颇为讶异,展颜一笑:“郎君若能跟得上贫尼脚程,便只管随贫尼走这一遭。”

    说话间,那女尼也不待如何行动,举步踏出,身形已在数丈之外。

    也不见她驾风,也不见她施展遁术,就这么一步踏出数丈。

    若在人前展露这等手段,免不了要被人见神见怪,以为是真仙在前,然而云空之上已经有人了然轻笑:“缩地成寸,果然是地煞变化之术。这尼姑饮水数瓮的时候,已经显出些不凡来,此刻用上了缩地成寸之术,更是有意卖弄,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俏尼姑偏偏看中了魏文成?”

    然而便在那俏尼姑施展缩地成寸之术的同时,魏文成身形一晃,动如鬼魅,紧紧地缀在了俏尼姑身后。

    纵然那尼姑施展缩地成寸之术,也不过化数丈距离为一步,虽然在凡俗眼里已经是神仙中人才有的手段,终究还不曾达到那“咫尺天涯,千里户庭”的仙家境界。

    起码,魏文成那迅捷如鬼魅的身法,便始终缀在那俏尼姑身后。

    那俏尼姑微微一笑,微微颌道:“这等轻功,放在绿林道上也是剑侠一流人物,倒让贫尼开了眼界。”

    然而云空之上,有人摇头道:“那轻功看着厉害,然而魏文成不该是走的剑仙一路修法么?如果他施展开剑遁之术,那俏尼姑的半吊子缩地成寸,只怕真不是他的对手。”

    正感慨间,那俏尼姑朝着魏文成回头嫣然一笑:“然而郎君便修得这般世间少见的轻身功夫,也切莫太看轻我。”

    说罢,这俏尼姑手中捏着剑诀,虚虚在地上一划,指力点处,尘土飞扬。却听得“喀喇”一声,那条乡间土路顿时被指力从中截成两段。那道指力划出的浅浅土沟,转眼间就化作了一道十余丈宽的深河,一道浊河鼓荡咆哮其中,转眼已成人力不得轻越的天堑!

    望着那道横亘地面的深河,云空之上有人大摇其头:“从天而降一条浊河?可这黄河怒吼的景色,不是三门峡的风光么,地煞幻术始终不脱这个‘幻’字,以假作真,哪里比得上真货?若真有人能出手就是一条黄河,就是魏某我也要二话不说、扭头就跑了。”

    不说在云中说风凉话的某人,魏文成袖子一抖,掣出一柄通体黝黑如石的短剑,朝着那道浊河猛地一划!

    转眼之间,浊河之上汤汤涌浪竟是瞬间凝固,随即猛然一抖,爆碎成万点冰尘!

    这变化来得太大,那俏尼姑微微一愣,就见着对方身形再变,如附骨之蛆般地再度缀了上来!

    这一次,女尼却是骤然停步,摇头笑道:“本以为我行游四海多年,遍参高明之士,罕遇敌手,不料今日遇见郎君,始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便是郎君这样不通术法之人,也能破我划地成川之术。”

    被她这般夸赞,魏文成轻轻一笑,身子已经欺近了这俏尼姑,和声应道:“师姑何必自谦?若不是我手中这柄霜华剑是用昆仑山中万载玄冰琢磨而成,出剑便生寒气,凝冻了师姑勾招的水汽,不然那道浊河足够困住我小半个时辰。”

    听他这般说,那女尼低笑道:“郎君却也是个实诚人。我久闻昆仑山中有天地初开时凝结的万载玄冰、通灵寒玉,只是无缘得见,倒在郎君这里饱了眼福。”

    魏文成一抖手,将那柄霜华剑收入袖中,应声道:“莫说是这柄万载玄冰琢成的霜华,就是用玄冰精英万载凝结的通灵寒玉炼成的冰魄寒光剑,小生店中也藏着一口,只不知师姑可否愿意赏鉴一番?”

    女尼掩口笑道:“原来郎君乃是欧冶子的同道,只是不知何等神仙人物,才有资格进得郎君的店面?”

    魏文成手中早已多了一柄玉骨折扇,轻轻展开间,微笑答道:“旁人有没有资格小生不知道,师姑却肯定是小店开张的第一个贵客。”

    女尼似嗔还喜地推开了魏文成的手,指尖在对方腕子上一触即收,随即面色庄重地朝前一指:“蒋家庄就在前面,且让贫尼做个东道,与郎君洗尘可好?”

    魏文成点了点头,便随着那女尼一道向前,不多时到了一处庄院前,犹听那女尼介绍道:“此地庄主姓蒋名自兴,祖上虽然是跑马卖解的出身,却也是绿林道上有名的好汉。只是十多年前生了一个女儿,爱如性命,索性就金盆洗手,回乡闲住,贫尼因与他女儿有师徒之缘,索性暂留此地,还望郎君莫作寻常乡豪人家相待。”

    说话间,门前已经有小厮见着这女尼,随即叫一声“秦神师回来了”,匆匆忙忙进去通报。

    不一会,只见正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半老汉子,打扮得与寻常乡下富户没什么区别,只是一双眼睛精光如电,看举止也像是个积年打熬筋骨不曾懈怠的武人,想来就是这蒋家庄的庄主蒋自兴了。这蒋自兴先给秦尼姑道了安,方才把魏文成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作揖道:“尊客既然与秦神师相熟,便也是鄙庄贵人,还请快入内,小人为尊客摆酒洗尘。”

    一旁秦尼姑摆手道:“蒋庄主,这位郎君相貌不凡,身怀绝技,却非那等庸碌之辈,却不必费那虚文,直接将羊酒摆出,大家同席讲话,才见得江湖同道的义气。”

    被秦尼姑打断,蒋自兴又把魏文成看了几遍,方才赔笑道:“原来尊客也是道上朋友,方才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尊客且请里面来!”

    魏文成被迎入庄子里,不多时便有庄丁送来羊羔、烧酒,那羊羔肉色泽艳红如玫瑰,一块块用卤料入味,又重新装入羊皮里,上用大石重压成整羊模样,方才送出来待客。

    蒋自兴举着酒杯,对魏文成笑道:“鄙庄没甚产出,唯有这垛子羊羔算是庄中厨子从京中御厨那里学下来的法子,权充个门面,尊客莫笑蒋某人待客不周就好。”

    魏文成正要说话,却见着庄院后面一条小小的身影正偷偷注视着自己,他正要去看个分明,那小小的影子却又一闪而没。

    便在此刻,秦尼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碧玉杯,杯中酒浆色作深碧,竟比碧玉杯的色泽还深沉了些。她手中拈着一粒绿豆大的丹丸,不动声色地投入了碧玉杯中,随即端着这玉杯向魏文成面前一送,笑道:“郎君今日与贫尼相逢,固然大是有缘。然而贫尼一路所见,郎君所修炼的内功似乎有些偏颇之处,贫尼这一杯青玑髓最是养气培元,还请满饮此杯才是。”

    魏文成闻着那杯酒香气酷烈,也不疑有它,向秦尼姑道了谢,随即举起碧玉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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