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桃仙客追入龙山妖洞的前一刻,那柄桃木法剑已如怒蛟掀涛,直入妖洞之中。
剑气过处,邪毒顿消,不知几多不成气候的蛇虺蜈蚣在剑锋之前化为齑粉!
感知着那股扫荡群邪的无匹剑气,魏文成微微一笑,赞叹道:“好剑,好剑!久闻桃仙客在火龙真人门下已修成地仙位业,此剑灵异之处,却远胜那些有名剑仙的剑器,更有不畏邪秽之能,只怕就是峨眉妙一夫人那柄鸳鸯霹雳剑,也要稍稍逊色一筹!”
说话间,桃木法剑引动风雷之音,直刺洞底!
剑气过处,龙山妖洞中那蟒蛟、天蜈二妖陈设的金屏、玉榻、琉璃台之类人间难得一见的稀世之珍,却在转眼消失无踪。
不是魏文成到了这个地步还要钱不要命,将那些金玉陈设一一收起,而是在桃木法剑之前,不论至坚如玉,还是至韧如金,都转眼化为金粉玉屑,不留其形!
剑气迫身,魏文成面色不改,身形如电而转,却有一支玉轴从袖中脱出,玉轴展卷之间,却有无边剑影由虚化实,更有数道瑰丽剑光自玉轴长卷之内涌出。
那每一道剑光的气息,纵然比起桃仙客那柄桃木法剑稍弱数筹,却也庸非凡铁,竟与桃木法剑僵持半空。
而就在这桃木法剑困于剑光网罗之时,玉轴长卷如龙护珠,将长卷一盘,于是一片剑光重化卷中丹青。
只是长卷起处,那柄古雅法剑墨色浓重如新,剑身微微挺起,几乎就要冲破卷面!
魏文成也不顾其余,猛地双手抱住玉轴,将身朝石壁撞去。他的身躯几乎要撞到石壁的一刻,那石壁之上闪出一道门户,直接将他接引进去!
……
………
水烟沧然,似无尽头。
一位道人身背墨色葫芦,盘膝坐在一方礁石之上,面前趴伏一头色如苍玉的异色灵龟。
那灵龟背上托着一柄锈蚀不堪的古剑,连剑柄上的花纹都在漫长岁月中剥蚀得漫漶不清。然而那柄古剑的剑鞘却是历久弥新一般,丝毫不见稍许朽坏。
灵龟望着那道人,讨好般地想要伸长脖子去将剑身从鞘内抽出,却被那道人“咄”地一声喝住:
“无知蠢物!这柄破山剑虽是异宝,却全仗剑鞘养炼那一股无匹剑意,若随意出鞘,便要废了!”
说罢,这道人手抚胡须说道:“唐时有农夫在地中得了一柄古仙人炼成的破山剑,却不知其贵重处,只当是块废铁,拿到市上去卖。幸而有个眼力高明的波斯胡商,看出剑光不凡,想取了剑去破开一处深山宝藏的封禁。只是那胡商语多保留,不曾明说此剑特性,却让那农夫不留神催动剑光,走了剑气,就此成了一块废铁。”
说罢,这道人叹息道:“可惜这破山剑无匹剑气,养炼千万年,只得一次出鞘,却必须用在大事之上。就如我辈剑仙中人,经历千劫万难,也要行在正道之上。你说是不是啊,百炼青罡的魏老板?”
听着道人这话,有人嘻嘻一笑,从一片水云间踏出一步。
只一步,便有万千剑气从他周身的每一个毛孔间散射而出,带起凄艳血花,几欲染成枫林霜红!
那道人眉头一蹙,感慨道:“好厉害的剑气!”
说罢,他肩头一动,背上那仿佛黑曜石琢成的墨色葫芦猛然腾起,葫芦口中涌出一股庞然吸力,将魏文成满身流泻出的剑气尽数收纳进了葫芦之内!
做完这件事,他方才看着魏文成说道:“盗剑贼,你不在百炼青罡替那些来路不正的剑器销赃,闯入我沧浪云台龙川下院,意欲何为?”
魏文成也不管自己满身血迹,手中托着藏剑玉轴微笑道:“我近来得了一柄好剑,想来除了你这位沧浪云台的壶中隐君,再无第二人值得此剑托付终身,所以专程携剑上門。”
瞥了魏文成一眼,道人摇头道:“想要卖剑,那你该去切云镂雪阁,标好价格,挂牌出售。我这龙川下院所掌万里龙川,不论孤峰幽谷,还是清涧深泉,处处是藏剑之所,养剑之地,葬剑之冢。盗剑贼在此地盘桓,总不免瓜田李下之嫌。”
被这道人拿话讽刺,魏文成倒是不恼,微笑道:“壶中子,或者该称呼你的本名楼玄素?你虽然行事低调,但你当年曾与薛烛先生同参相剑之术,遍访欧冶、干将、子陵等辈铸剑名手,未入沧浪云台,便以一手相剑之术在你的家乡得享大名。当年薛烛先生对你藏了一手,不曾将他自悟的分景铸术和你分享,你为了这一点执念,痴缠薛氏后人数百年,终于在西晋末年寻着机会……”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壶中子一声断喝:“魏文成,请勿多言!”
这一声断喝,吓得那负剑灵龟一个哆嗦,猛地将全身缩入龟壳,那一柄出鞘即有破山之威的破山剑更是落入水中,不知沉到何处去了。
然而魏文成却丝毫不在乎被打断,满脸称赏地说道:“为了一窥薛氏分景铸术之妙,你甘冒天劫临头之险,斩尽东海王司马越帐下八千剑客,连司马越也被你斩死项城,只为抢出薛家铸术唯一传人薛剑子,这分狂态,就连沧浪云台之主楚伯哀也大为称叹。所以当年楚伯哀才证入剑仙位业,就不惜为你一剑斩尽劫雷,接引你进入沧浪云台修行。只是当年剑中狂客,如今变成了壶中隐君,胆小怕事之处,更叫我感慨叹惋。”
对魏文成的话,壶中子终究只是淡淡摇头道:“我之行事如何,我心自知,外人饶舌,哪里能切入要害?万里龙川虽然颇多观宇精舍,却无盗剑贼落脚之处,还请早些回百炼青罡去吧。”
对壶中子的反应,魏文成也是没辙,只好叹息一声,作势欲抖开藏剑玉轴:“就算你要赶人,也瞧瞧这口仙剑如何?”
虽然只是将藏剑玉轴抖开些许,却见展开的卷面间已然剑气纵横,四散而出,将四面水云搅散一空,附近几座礁岛也惨遭池鱼之祸,花木削断、怪石斩崩,一片狼藉。
那只负剑灵龟觉得主人怒意渐消,大着胆子稍稍露出个头,见到这个场面又瞬间缩了回去。
可是这么大的阵仗,只换来壶中子神情冷淡地甩了甩手,像是在指挥老母鸡进鸡舍:“啊,看见了,你拿来了一把很像剑的东西么。如果没别的事好讲,那我便要送客了。”
“像剑的东西?看清楚,这是一位得道地仙的随身法剑!”
不是说魏文成是个没有修养的男人,而是换了谁,自己拼死拼活弄到的宝物被鉴定师这么评价,都会有怒冲冠的时候。
如果潜入深海摘取了骊龙之珠,结果被珠宝行鉴定成玻璃弹子。
如果潜伏敌营盗走了绝密军机,结果被参谋部贬低为一张废纸。
估计那采珠人和情报员的愤怒,就不止这样而已了。
但对魏文成的不满,壶中子还是依旧冷淡以对:“再重复一遍,在你那藏剑玉轴里作乱的那东西并不是剑,只能说是很像剑的东西。”
“你说这不是剑?我百炼青罡经手的飞剑、法剑、妖剑、仙剑、邪剑、圣剑、魔剑、神剑……品类近百,我怎么会认错?!”
可惜这一次,壶中子已经懒怠回答魏文成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你胆大妄为到将一位地仙的身外化身封锁在这藏剑玉轴中,该说你这件藏剑玉轴的品质太高,内中收藏的剑器祭炼尚好,让对方至今没有破封而出,已经是侥幸万分。此刻你不要想着把麻烦转移到我沧浪云台,还是抓紧时间,好好想想在对方破开藏剑玉轴之后,如何应对吧。”
“身外化身?!”
“外形虽然是法剑形制,然而其中仙气纯正,窍穴贯通,更巧的还是得道木仙的仙蜕炼成。寻常果木,尚且有扦插枝条繁衍的本能,这等得道木仙的仙蜕化身,只要一旦遇到适宜环境,生长起来就更快捷些。怎么,你借道星界之门来我龙川下院的时候,没有被警告过么?”
可惜壶中子的话,只说到这里,魏文成听着“星界之门”四字,却匆匆一拱手:“这些事情暂时别提!既然老兄法眼无差,那就麻烦暂借你这龙川下院天火峰中的地肺玄炉一用!”
“地肺玄炉是我沧浪云台炼剑重地,一向例不轻开,敢问阁下出价几何?”
对壶中子这明摆着敲竹杠的问题,魏文成倒也光棍:“了结这个麻烦之后,我这卷藏剑玉轴与其中剑器,一总奉送!”
……
………
画面到此,又是一片混沌。那真形符拟化的“魏文成”捧着藏剑玉轴茫然无措,似乎这后面的情形有些断档。
魏野望着那场面,却突然觉自家那柄桃千金,岂不就是魏文成这次拐回来的贼赃?
而又有几部道书中沉淀的气息被勾起,演化新的一重幻境时候,大抵也不过是这个路子。某人潜入某处名山,某座古洞,为了那些天府藏珍、古仙至宝,或巧取,或豪夺。
这样的场面,看得多了,也就厌烦了。相比起来,那卷《宝箓天章》倒算是魏文成猎宝过程中,最为凶险的一次。
毕竟,那方天地虽然也有些妖仙野怪之流,但天有五星,地有五岳,城廓有城隍,乡村有土地,山岭有山神,江河有水府,乃至门神、灶君、床婆、井童这类家神更是处处可见。
更不要说,还有诸多洞天福地,为众仙治所。魏文成才骗了《宝箓天章》,流珠山便遣了桃仙客会同雷部神将来了个千里大通缉。
只是从头到尾,魏文成是怎么在那么短时间内,又收了桃仙客的法剑,又联通星界之门离开的?
不止这一回,每每真形符拟化的“魏文成”到了要细软跑路的时候,那一段信息总是没头没尾地被掐了去。
按道理,真形符既然拟化了魏文成,那么在这些盗取道书法宝的环境里,每一个选择都会依照魏文成当下的选择行事。就算其中少有偏差,但身入局中,便不由人,能做出的选择更是很少。何况魏文成这一路,全都奔着“盗窃法宝道书”这个目的,那么就更容易推知一二。
可每次关于细软跑的信息,总是没头没尾,那就显得太怪异了点。
当魏文成再一次怂恿着一个莽和尚,带了大堆墨锭、白纸去云梦山中摹写天书的时候。
还是那连蒙带骗的举动,只是和那和尚拓印了云梦山白云洞中天书,对着满篇蝌蚪古字,魏文成却丝毫没有直接抄录了,回星界之门破译的意思。
正相反,他倒是和那和尚结伴,东奔西走去寻访一只懂得云篆真文之秘的老狐精一道破译天书。
这就让魏野更加止不住疑问:“云梦山白云洞中的天书,乃是天宫修文院所藏紫府灵文、玉箧秘册,但论起来也无非是道门七十二地煞术一流。这类术法,星界之门里粗通的人也是车载斗量,值得这样苦苦地又抄写又翻译?”
他又细看一回,冷笑道:“云梦山白云洞中,东面石壁上乃是七十二地煞术,西面石壁却抄录着三十六天罡法。原本那莽和尚此番抄录天书,只与那七十二地煞术有缘,却不想多了魏文成这个帮手,却把三十六天罡法也一并抄录下来。”
就见魏文成与那和尚一路寻访,走到华山脚下华阴县里,正访得此地杨巡检家供养着一个老佛婆,那魏文成就撺掇那和尚一并来见那婆子。
起先,那和尚只将自己抄录的半卷天书来看,那婆子细看一回,叹息道:“此乃九天秘书,雷文云篆,凡俗万劫难见,名唤《如意宝册》。只可惜这其中只得那地煞一部,第七十二法便是地仙法,纵此修持,亦不过证得地仙,不为天仙,可惜、可惜!”
一旁魏文成朝那婆子使个眼色,婆子会意,寻个没人机会来和魏文成相见。却见面前这年少公子从腰间取出一卷纸来,笑问道:“那和尚只和七十二地煞术有缘,我这里却有三十六天罡法的全套,不知道您老解得解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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