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修真 > 魏野仙踪 > 第791章 .秋风起处听雷声(九)

原本是许玄龄为自己师长张罗的神霄宫使告身,就这么换上了公孙胜的名字。

    对小师叔的这个安排,公孙胜很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拿了那道官告身,去东平府上任。

    然而他却不知道,为了他从天而降的神霄宫使差遣,汴梁城里又是一番小小的鸡飞狗跳。

    原因无他,只因为如今最炙手可热的道官,葆光殿侍宸、洞灵守静先生许玄龄与官家讲论五岳、四镇诸名山风物,一时间又惹动了赵佶寻仙访道的游兴。

    只是大宋官家不比大清酋长,等闲没有出京的借口,而如今为了修艮岳、建道观,赵佶手中的钱钞又实在不凑手,也无力效法宋真宗,再来一回封禅泰山的把戏。

    于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赵官家,只能差遣道官离京、贲名香、负文牒,去名山大川致祭一番,算是稍稍遣怀。

    为这个差事,汴梁城的道官几乎要把太平灵佑宫的门槛踏破和文官外放不同,这种身负皇命出京的道官,就等若是一任钦差,沿途地方官的报效也绝不算少!

    换了哪个时代,道官也没有这样的待遇,但在徽宗朝,这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然而主持其事的洞灵守静先生,却是丝毫没有给大家分润的意思,保举上去的那什么公孙胜,也是名不见经传之辈,分明也是他许侍宸一脉的私人。

    这等难看吃相,很招了不少怪话。可是大家眼红心热也是无用,谁叫林先生退隐后,如今就只有许玄龄一人最得圣眷?

    大家最后也只能吮着手指,眼睁睁看着官家致祭泰山的诏书、东府确认的札子,连同梁师成的亲信宦官,一起浩浩荡荡地出了汴梁城。

    既然要派遣道官致祭东岳,那么沿途地方官必然就要接到上司行文,替钦差们打点好一切,东平府作为从汴梁到东岳的中间站,自然也不能免俗。

    新任东平府知府陈文昭,也收到了汴梁的来信。

    是来信而不是官面上的行文,这也是因为新任东平知府也不算毫无根基之辈。陈府尹是正经东华门唱出的进士,算起来还是蔡京的门生,直做到了大理寺寺正的位置上。只是蔡京罢相,王黼用事,他自知没了老公相这株大树,索性自行求出,外放了一任东平知府,也免得日后得罪了王黼,落个被赶去远恶军州的下场。

    说起来,东平一府两县,阳谷县姑且不论,那清河县正临大运河,也算是一处商旅往来的冲要所在,素称富庶,算是他们蔡党中人在老公相失势的当下,格外关照一些了。

    而汴梁来信中,也不着痕迹地点了他几句,若想以后仕途平顺,那这许侍宸亲自点了名的公孙道官,便不可仗着士大夫的风骨去撩拨他。如今他们这一党正走下风,正是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哪里还经得起与一位直达天听的当红道官做对?

    当然,要接待一位名义上奉旨致祭东岳的钦差道官,地方官免不了也要张罗起来。

    如果来的是许玄龄本人,陈文昭这位进士出身的东平府尹不介意把脸面揣进袖子里,亲自去迎逢一番。

    但奉旨的只是一个没赐先生号的小道官,虽然也号称是钦差,可在陈文昭看来,也就和那些奉旨出宫的内监差不多,算不上什么重要角色,犯不着他东平知府纡尊降贵。

    于是陈府尹也就理所当然地将这件事一推四六五,打发到清河、阳谷两县头上。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县令对过往官员迎来送往是理所当然之事,至于公孙胜这种成色不足的钦差,一应花销往往也是由沿途县令供给。

    清河县接了公文,却表示东平府一府两县,都在去泰山的路上,这迎接钦差道官的差事,清河县只能担一半,另一半应该落在阳谷县头上。

    于是这皮球一踢再踢,很自然地就到了阳谷县知县李达天的案头。

    李达天望着这东平府公文,却是急得直挠头,阳谷县不比清河县富庶,他在任上积攒的财货,一多半都填了朱勔的狗肚子,现在想起来犹然觉得肉痛。

    至于阳谷县的钱粮,这几年的积欠已经不少了,哪里还有余力去迎接什么钦差道官?

    可心中千般不肯,万般不愿,这事情总还要有一个了局,李知县想了一想,把县丞乐和安喊来,两个细细一商量,还是由乐县丞出面,去和西门庆讨主意。

    乐县丞到了西门庆府上,却见着满府的家奴都是浑身带伤,断胳膊折腿的不计其数,最得西门庆宠爱的玳安更是一张俊脸破了相。

    然而西门庆这个提刑知事见是乐县丞上門,也勉强把怒气收进肚子里,先在前厅里分宾主坐下,家人献茶果毕了,再说些“今天天气哈哈哈”的废话,方才说起正事。

    乐县丞先开口道:“西门先生如今得了官,有些事也该与先生说个仔细。如今官家差遣道官,要到东岳泰山去进献金铃吊挂御香,并建一场罗天大醮。”

    这话说得西门庆半懂不懂,又听得乐县丞说道:“那道官乃是许侍宸许真人门下遣出来的,不比寻常,那许真人又极得官家爱重,所以俺东平府陈大尹有心迎他一迎。只是陈大尹督率一府两县,凡事皆亲身过问,真可谓鞠躬尽瘁,昼夜勤苦矣,怎能再以此等细务去烦他?所以此事便着落在清和、阳谷二县衙门里,本县李公思来想去,便差学生前来,与西门先生商议一番,敬烦先生代阳谷县作一东,请那位钦差道官一斋,不知西门先生意下如何?”

    西门庆听了,才知道这是知县李达天不想自己负担宴请那钦差道官的开销,索性把这迎来送往的差事推到自己头上。

    最近他家里又是闹妖怪,又是闹贼,家奴被打伤了不少,这乱子里根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可是听乐县丞说,那钦差道官的师门硬扎,如今在汴梁官家面前最受宠,又实在舍不得这个平时巴结不到的机会。

    想了一想,西门庆索性咬牙道:“既如此,学生敢不领命?只是学生在清河县也有许多产业,便请李公向陈公祖转达学生一句下情,迎接钦差一事,竟由学生总理其政如何?”

    乐县丞听了,无可无不可地道:“这些事还早哩,只是有劳西门先生备斋。县里备下百贯办斋分资,只一时不凑手,只得与西门先生写个凭条,日后也好有个见证。”

    这话在乐县丞是滴水不漏,可西门庆哪里看得上县衙里打的这些白条?两人又假意谦让一番,方才罢了。

    而李达天得了西门庆这个东平府头号大豪撑腰,也不介意替他多花销一点作孽钱,随即就把西门庆有意代两县迎接钦差道官的话,原原本本地朝东平府报了上去。

    只要不是花自己的钱,陈文昭又哪里有什么介意的地方?只是批下公文,吩咐了一句“不可奢靡太过”,就算是尽了他的责任。

    就连清河知县,听了西门庆这番豪举,也不由得大为激动,在二衙里朝着幕僚们高声赞美“西门大官人真乃当世大豪杰”不绝。

    于是,东平府迎接钦差道官的一应排场、席面、女乐,就这么归了西门庆这个由白身骤然而至提刑知事的官场异数操办。而从陈文昭而下,没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也不担心西门大官人的产业,会不会因为接待钦差,而像屠夫吹猪尿泡一样,飞快地暴涨起来。

    收到了东平府的公文,西门庆的兴致又格外地高扬了一些,先到了潘金莲房里,也不管这位名义上是在他家里养伤的孕妇,那腰肢又粗壮了不少,还是胡天胡地了一番。

    也不知怎的,他如今竟是一天都离不开潘金莲,就连第二天准备去清河县别院,准备迎接钦差一应杂事的时候,还不舍地把潘金莲一同带了去。

    而潘金莲一离了阳谷县地界,连精神都振作了不少,沿路更是着意在车厢里奉承了西门庆一番,弄得西门庆一路上除了胡乱把路菜豆粥充饥,也不忘用人参鸽肉补一补元气。

    直到了清河县里他置下的大宅里,才稍稍打点精神,和东平府派来的小吏商议起迎接钦差的事宜

    仪仗如何备办,鼓乐如何安排,各级官员用什么样的席面,看菜要上几道,何时引女伎入席陪酒,都要仔仔细细地推敲清楚了。就算是西门庆家财万贯,可这巴结上官却也不是什么轻松简单的活计,不是说把银子钱钞砸下去,面子里子就都有了。

    这般辛苦之后,晚上还要去耕潘金莲这块总嫌肥力不足的田,那就更没什么休息的时候。也就是西门庆自小喜好打拳弄棍,筋骨打熬得还算结实,不然这样昼夜操劳,只怕早弄掉了半条命去。

    东平府自陈文昭而下,虽然迎接钦差的细务都被西门庆给一手包揽过去,但是大家照旧不会错过这个巴结钦差的机会。

    如此折腾了半个月,这天中午,早有打前站的一个络腮胡子小武臣带了公文与随从,直入东平府,报给陈府尹,说是明日就是钦差路过的时候,望东平府上下早作准备。

    东平府得了这个消息,上上下下都准备起来,西门庆更是居中主持,没有片刻得闲的时候。直到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才算是稍稍歇息了片刻。

    按理说,折腾劳累成这个模样,就该老老实实打个盹,好好补一补元气。可西门庆偏偏不肯老实,又摸到潘金莲房里,两个搂了脖子,先互相递了舌头咂弄一回,随即在床上滚做一堆。

    且不论这里两人如何颠倒鸾凤,东平府里陈文昭也正准备歇息时候,却见白天来报信的那个小武臣,不知怎么就直接闯进了他后衙来。

    陈文昭虽然算是蔡京一党,但就宣和朝的官场生态而言,也就是蔡京门下还有些能做事、敢做事的人物。不想是那些继承了司马光衣钵的旧党清流,除了袖手空谈,毫无实干之才。何况他又是做过一任大理寺正的,胆气就更粗些,猛地喝道:“放肆,本府后堂,岂容汝等乱闯!”

    被他一声断喝,那一脸络腮胡子的军官丝毫不惧,反倒摇头道:“陈府尹,贫道此来,有要事求见。”

    陈文昭一听到“贫道”两字,顿时就觉得脑袋疼。

    蔡京一党,自从林灵素坚持不懈地给蔡京上眼药以来,便保持着和道官势力若即若离的原则。没法子,换了谁,整天被称为“魔王”、“鬼母”,上奏给赵佶,都只能选择退避三舍这条路。

    但陈文昭毕竟是大理寺正出身,心神倒是镇定得很快,眉毛一扬,反问道:“改扮形容,深夜入衙,非大事不得如此。阁下是谁,还请明示。”

    那络腮胡子军官也不客气,抱拳应道:“贫道乃神霄宫使公孙胜,奉旨行香东岳,见过陈府尹。”

    听着面前这道士自报家门,陈文昭也不客气,反问道:“公孙先生深夜入衙,究竟所为何事?”

    公孙胜只是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探手取出另一张公文,送到了陈文昭面前:“经查,于汴梁谋害人命、厌魅宫眷的妖人,正潜伏于东平府,贫道奉命前来捉拿,还请陈府尹相助则个!”

    西门庆还抱着潘金莲在肉麻,自从离开了阳谷县,潘金莲的肚子就像吹气球一般越来越大,到了现在,整个人就像个亚腰葫芦,已经很有些不良于行的意思。

    换了谁,也不会抱着这么个大肚婆肉麻,可不知怎的,西门庆却是越发爱不释手。只是如此身材,他也没法子正面突破,只好走起了后门。

    而潘金莲此刻,也是一般的需索无度,只是近来她连什么“好哥哥”、“亲爹爹”都不喊了,只是嘴角翕动,无声地念叨什么。

    西门庆听不见她的念叨,只是双手从背后伸向前,扣着她的脖子,喃喃地道:“好个金莲,你真是我的心头肉,通体上下竟没有一丝毛,那那里都干净得似肉馒头一般,真是爱煞俺了。”

    对西门庆的情话,潘金莲恍若不觉,只是又将身子挺动了几下。

    就在他们春意无限的当口,却听得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那是轻拍渔鼓的声响。

    但是传入西门庆和潘金莲的耳中,却和雷鸣差不多!

    啪的一声,房中陈设的定窑大梅瓶,猛然爆碎,随即,那窗前放的螺钿立屏无端就裂成了几片,就连桌上一套建窑茶器也难逃劫数,猛地炸成了无数瓷片!

    而西门庆这时候,只觉得双耳中**辣地一片,伸手摸去,却是湿漉漉的,低头一看,才发觉全是血迹!

    大院外,长须及地的冒牌老道士拍着手中渔鼓,一下一下地不成个调子,却是隐隐透出一股春雷萌发之意。

    那渔鼓上面,素银古篆时隐时现。

    仙术士一面拍着渔鼓,一面冷笑道:“我今日将青灵符节之力引入渔鼓上面,奏这一曲惊蛰,正合万物萌发之意,也是胎成瓜熟,正到落蒂之时。小尼姑,你入胎夺舍,重塑形神,又采补了西门庆腰间那人种袋里这么多的白菩提,也该露出真身了!”

    说话间,仙术士掌一落,又是猛然一拍!

    这一声渔鼓响起,西门别院内便成一道惊雷,正落在西门庆将息的卧房之上!

    落雷声中,潘金莲猛地尖叫出声,却是唱出了一段真言:“南无三曼多荼吉尼诃利诃莎诃!”

    真言声中,潘金莲猛地跳了起来,正踏在西门庆胸口,做出另一个无比怪异的舞姿。

    在她的身后,一尊满口獠牙的狞恶女神,瞪起双目,手中握着大串骷髅,癫狂而舞。

    不是九尾白狐,不是捧珠天女,就是最根本的荼吉尼天本尊法相!

    在法相显露的同时,潘金莲的腹部皮肤越发膨胀,皮肤几乎透明,能通过皮膜,看见下面的血管,还有羊水中端坐着的胎儿。

    那几乎有水缸大的胎宫中,盘膝端坐的胎儿已经不能算是个婴童,而是五官秀丽、四肢匀称的少女,端坐在胎宫中,就如一尊天女,端坐于莲台上一般。

    隔着那层皮膜,少女未曾睁眼,却有淡淡香气从潘金莲的每一个毛孔间散发出去,直传到院外,那其中却带着明确的信息:“大仙,当真要赶尽杀绝么?”

    仙术士也不戴着巫师胡子装老头了,只是应声道:“要我别赶尽杀绝,现在你赶紧投降就是了。魏某对你们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你要是肯多透露一些,没准我还肯介绍些人,到你的国家里宣传真理、解放人民。”

    听着这话,朱月散发出来的那些带着浓重六欲气息的香味里,只是一片茫然:“我们只能认识自己所接触的那点真理,在这条路上,付出太多,走得太深,大仙叫我投降,可却让我的心安放在何处?”

    这话说得飘飘渺渺,魏野皱了皱眉,咂摸出来一点味道:朱月这小尼姑已经在高野山一脉里泡得太深,从身到心都已经归属其中,也为之奉献了太多,这个时候,如果叫她投降,不就等于否认了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这对朱月而言,倒比杀了她更难过!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魏野也懒得再劝降什么,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魏某也少浪费些口水,先把你从那女人胎宫内逼出来再说!”

    说罢,仙术士五指一抡,连叩渔鼓,再发雷响!

    这一阵雷响,潘金莲保持着那个荼吉尼天法相的舞蹈身姿,却是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朱月的叹息声便在香气中回应而来:“我五体塑形未全,还仰仗今生的母亲周全,大仙苦苦相逼,我便只能取活人精血,补我不足。为诛我一人,大仙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当真忍心么?”

    对这个问题,仙术士嗤地一声冷笑:“西门庆这厮房里,不论男男女女,多是些卖身献媚、欺压良善的龌龊之辈,死了一个两个,有什么打紧?你要是想替人间清除些垃圾,只管动手,倒省了我的事情。”

    被仙术士噎了这么一句,朱月也不复回应,只有那荼吉尼天本尊真言反复响起:

    “南无三曼多荼吉尼诃利诃莎诃!”

    “南无三曼多荼吉尼诃利诃莎诃!”

    “南无三曼多荼吉尼诃利诃莎诃!”

    这阵阵真言咒唱中,西门庆大院里的丫鬟、家奴,一个个直了眼睛,朝着那间本该是巫山雲雨正浓、如今却全然是天魔之舞与天雷怒响抗衡的小院走去。

    荼吉尼天诸多神通,最擅长的,便是操纵凡夫生死,盗取活人内脏为食。此刻朱月抛弃了捧珠天女和九尾白狐这两重佛门瑞相,直接以荼吉尼天最原始也最血腥野蛮的本相来抗衡魏野渔鼓雷音,对于这本尊神通更是发挥到了极处。

    小院的门大开着,那一个个直着眼睛走到小院前的丫鬟家奴,都见着了那个已经怪异得不似人类的孕妇,还有被这人形葫芦般的妇人踩在脚下的西门庆。

    西门庆的心神,此刻似清醒又似迷糊,他看见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丫鬟,似乎是叫庞春梅吧?在自家得用的丫鬟里,算是格外俊俏的一个。只是勾搭到手之后,还没有怎样细细尝着滋味,就因为她是吴月娘房里丫鬟,就被吴月娘直接打发到清河县别院来。

    而此刻,庞春梅的胸口猛然一挣,像是有一只鸟要飞出她的胸膛一般,猛地扯裂了她的衣裳。

    开裂的衣衫间,没有别的物事,只有鲜红的心脏猛地撞断肋骨,冲破胸腔,划开了皮下脂肪,直挺挺地跳了出来。那颗心在地上跳动着,直滚动到西门庆面前,随即一跳,就落入了潘金莲口中,在牙齿和舌头的拨弄下,肌腱剥开如莲花。

(https://www.duoduoxs.cc/biquge/18_18584/c9898019.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duoduo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wap.duodu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