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圣者 >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夜袭

  不但是纳努克的小女儿,就连纳努克也从来没有尝到过蜜糖的滋味,精灵的寿命太长了,而阿拉提力特人的部落总是四处迁徙。但他听说过蜜糖,那是一种十分昂贵而且罕见的食物,当他也拿到了一块椴树糖后,这个已经即将有了第三代的成年男性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又舔了舔,他的神色最初是惊讶的,这是种陌生的味道,但又是那么的美妙,随即他就痛快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将蜜糖迅速地在小女儿的舌头上抹了抹,然后传给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在尝到了那个味道后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将蜜糖递到那个正在孕育长子血脉的年轻女性面前,紧接着是纳努克的长子,次子,幺子以及其他的阿拉提力特人。他们喜笑颜开,无论男女老幼,可以说是用一种虔诚而认真的态度来轮流品尝那块还不足掌心大的蜜糖,就连婴儿,也有母亲与他/她分享手指上的碎末或是甜润的唾液。

  李奥娜这里当然不止这么一块蜜糖,就连精灵也携带着雪蜜,但这是阿拉提力特人商讨后用一块雪熊皮与王女换取的,虽然王女起初只是因为喜欢这个胖乎乎的小女孩才拿出蜜糖来的——但在阿拉提力特人的认知中,只有衰老和残疾的人才需要他人无偿的馈赠,随意的赠予对于成年的阿拉提力特人来说是羞辱,对于孩子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诅咒了——如果王女依照葛兰的话,只是给了纳努克的小女儿一块鲸鱼肉的话,那么她的父亲可以用其他的东西来交换,但既然这是一块蜜糖,用来交换的物品价值当然也就有了很大的提高。

  唯一不曾参与其中的人只有部落的萨满,他拒绝的原因是因为他太老了,就连海水的咸涩味都尝不出,当然也尝不出蜜糖的滋味,没有谁能比在贫瘠而荒凉的极北之地艰难生存的阿拉提力特人更憎恨“虚耗”这两个字了,他们的萨满也不例外。但当他看见那些年轻人,那些孩子为了蜜糖的滋味而展露笑容的时候,堆叠着层层累累的,如同老旧卷轴的皮肤的面孔上同样露出了惬意而温暖的神情,就像是他的嘴里正含着一块最纯正,最柔软的蜜糖,而这块蜜糖不但渗入了他的喉咙,更是渗入了他的心里。

  “我听纳努克说,”萨满说:“你们需要我们为你们造一艘大船。”

  “是的。”佩兰特说。

  “但你不想为了这个而杀死一头大鲸。”

  “如果只是为了造船所需,”佩兰特说:“我们可以去寻找鲸骨。”

  萨满的眼睛早已布满白色的阴翳,只有中间一点还勉强可以看到一点影像与亮光,他握住自己的木杖,木杖上悬挂的雪熊毛与狐狸毛随着永夜海上吹来的风簌簌而动:“所有的大鲸,在它们感觉自己将要死去的时候,就会游入黑暗的海沟——那是海洋的深渊,犹如斧头劈出的一道狭缝,风、阳光、普通的鱼类都无法进入的地方,鲸鱼耗尽最后一点力气进入到那里,任凭自己被窒息而死,在它们坠落到最深的地方之前,会有成千上万的怪物吃干净它们的皮肉,徒留白森森的骨架沉入海沙——这不是几十年,几百年的事情,而是几千年,或许更久,它们在那里安息,肋骨与脊骨纵横交错,犹如庞大的密林,任何生物进入到那里,就几乎没有离开的机会,”他陡然提起木杖,杖尖指着海面:“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部落里曾经到来过一个强大的法师,带着众多的弟子,他们能够御使怪物,唤来幽魂,也能够召来雷电,火焰和水流。他们强迫部落中的男性杀伤了一头大鲸,并随着那头重伤欲死的大鲸而去——人们都那么传说,鲸群的墓地里藏着不亚于巨龙的珍宝,但那些慑于法师的威胁而等待在那里的人只等到了那个法师的头颅,就像是一种嘲弄,一个完整的头颅,连着脊骨,但也只有这些。”

  “自然之子。”萨满放下木杖:“你有一颗仁善而又克制的心,但你要去做的事情太危险了——让纳努克和他的儿子去吧,他们都是勇敢的人,他们会为你们带回一头大鲸的,不是雌性,也不是鲸群中不可缺少的,它或许和我一样,已经衰老而虚弱,我们的族人也需要它的肉和脂肪度过之后严酷的永夜,而它的骨架会成为船只的框架,它的皮将包裹着你们的船和我们的屋子,内脏则被用来充填狗群的肚子,它会****干净净地用掉,每个部位都不会被浪费。”

  “我知道你向纳努克索要了三天时间。”萨满说,他向佩兰特狡猾地眨了眨眼睛:“但我听到永恒的乌楼提鲁说,或许你会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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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知道,萨满这是诅咒还是别的……什么,反正佩兰特精疲力竭地从海里走出来的第一天和第二天里,他确实一无所获。

  在这两天里,他变成了一只成年黑板须鲸,这种鲸鱼可以轻而易举地潜入到数千尺的海底深处,但他之前有记忆的那条海沟却因为地底变动而被封埋了起来,他在曾经是海沟的地方来回盘旋了好几次,才不得不承认,除非他们的队伍中有着一个可以召唤尸骨的死灵法师,不然他们是没有办法从上亿万吨岩石与海沙下将大鲸的尸骨完整取出的。而其他的海底沟壑,不是因为过于狭窄,就是因为孳生了大量的海藻而被垂死的大家伙们拒绝。在这个过程中,佩兰特遇到过一个须鲸群,它们友好地与佩兰特打了招呼,也不介意告诉佩兰特它们的墓地所在,问题是它们的墓地竟然是在接近七十七群岛的地方,这个距离……也未免太遥远了一些。不过最让佩兰特为之尴尬的是,因为正值繁衍期的关系,还有两位须鲸女士对这头健壮的雄性同类表示了由衷而热切的好感,表示不介意给他生崽崽。

  后来佩兰特不得不带着鲸群前往一处有着丰富的磷虾与小鱼资源的地方,在鲸群们兴高采烈大吃特吃的时候悄悄溜走。

  “怎么样?”萨满问。他身边的学徒端着一盘新鲜的带皮鲸鱼油,这种油多嚼嚼吃起来很相似油脂含量丰富的坚果,现在大部分味道萨满都尝不出来了,但香味还是能感觉到的。

  佩兰特摇摇头:“纳努克呢?”

  “他也没有发现。”萨满说,“他们遇到了一个鲸群,但都只是些坏脾气的虎鲸,他们的船差点就被撞翻了。”

  佩兰特看看地面,即便是永昼期,极北之地的地面也仍然是被大半封冻着,在这种充满了冰晶与雪水的土地上,是无法催生出足以作为大船框架的树木的。

  “你的同伴来迎接你了。”萨满说,然后他就离开了。

  来迎接佩兰特的居然不是凯瑞本,也不是克瑞玛尔,而是盗贼葛兰,佩兰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葛兰上下打量了一下精灵,就算是精灵,又是个德鲁伊,从冰海中离开后,仍然不免有些狼狈,那些凝结在发间和眉毛上的水分全都凝结成了白霜与冰针,让佩兰特看起来有点毛茸茸的:“你还没找到那个……骨头什么的?”

  “没有。”

  “那些阿拉提力特人也没找到大鲸,就算找到,”盗贼耸耸肩:“为了我们的船,只怕还要折损几条性命。”

  “你想说什么?”

  “我们为什么不把……那位,我是说,唯爱之女给摇起来——我觉得她睡的够多了,”盗贼抱着手臂,状似无意地说:“她是个神祗,既然她也承认了,”他压低了声音:“恳求她,向她祈祷,我们也许就可以直接被传送到极北之海了,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吗?”

  佩兰特突然停住了脚步,他严厉地注视着葛兰,而盗贼只是露出了一个平和的笑容:“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可敬的德鲁伊大人?”

  “唯爱之女的力量不是被用在这里的。”佩兰特说。

  面对这个答案的葛兰似乎并不意外:“为什么?是出于尊重,出于忌惮,还是,”他停顿了一下,“还是……因为这是她仅有的力量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盗贼的声音彻底地湮没在了来自于极北之海的海风里,但佩兰特还是捕捉到了。

  “她很虚弱,”盗贼说:“还是残缺不全?”

  精灵沉默了一会:“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佩兰特说:“也许你并不畏惧我们,或是不觉得我们会对你做些什么,但是,葛兰,梅蜜呢?”

  盗贼站在原地,他的斗篷和外衣都是黑色的,当他凝然不动的时候,就像是矗立在永夜海里的一块礁石。

  “我并不觉得上一次你没被真正地化为灰烬是因为唯爱之女心怀仁慈,”佩兰特说:“而梅蜜只是一个牧师,要反抗一个曾经被她追随的神祗,即便是残缺的,她需要付出多少,忍受多少?我简直无法想象,但,葛兰,我建议你最好想象一下,思考一下,而不是像条疯狗那样,见到谁都想着狠狠地咬上一口——我们的路途危险而又漫长,如果你无法保有自己的理智,也许你应该和麦基一起留在阿拉提力特人的部落里。”

  然后,他没再看葛兰一眼,就走向凯瑞本与克瑞玛尔的冰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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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拉提力特人的冰屋都建造的十分矮小,冰屋的圆顶完成后,他们再继续敲凿冰冻的地面,让地面往下凹陷大约三到五尺,没有什么能比坚实的地面更能抵抗暴雪、飓风与怪物的侵袭了,一些阿拉提力特人甚至不留门,只在冰屋下方挖掘出一条地道进出,这样就更妥当了。

  精灵们的冰屋当然不可能选择这种做法,克瑞玛尔与凯瑞本的住处可以容许他们站直而不会碰到脑袋,异界的灵魂在建造冰屋的时候凝结了三块纯净的冰砖,而不是用海兽的肠子,整个冰屋由此变得更加明亮,挂在冰屋门上的也不是海豹皮,而是一张从马车里拿出来的雪熊皮。冰屋里暖意融融,漂浮着一股香甜的味儿,异界的灵魂将净水球放在一个银壶里,净水球让壶里的淡酒沸腾起来,浅玫瑰色的蒸汽不断从小小的壶嘴里喷泻出来。

  “要酒吗?”异界的灵魂问,他打了个响指,有侏儒那么高的银壶倾斜过来,在一个巨人拳头那么大的杯子里倒满了滚烫的甜酒。

  佩兰特接过来,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随之完全无法控制地颤抖了一下,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被冰冻了起来,“有食物吗?”他问。

  “腌鲑鱼。”凯瑞本说,这不是他们从阿拉提力特人那儿交换来的,而是自己捕捉的,还有蛰伏在岩石缝隙里的海蟹,虽然比不上龙火列岛的青腹寄居蟹,但伸出来的爪子却有寄居蟹的两倍那么长,里面塞满了肥美的肉,凯瑞本和克瑞玛尔就像是阿拉提力特人那样,在石质的扁平盘子里倒上鲸鱼的油脂,点燃后放上一块石板,石板上洒满盐,摆着贝壳与蟹脚。

  佩兰特露出一个疲惫而愉快的笑容,在遇到了葛兰之后,德鲁伊发自内心地想要暖和一下。

  他就地坐下,拿起一枚蟹脚折断,将雪白的蟹肉放入口中——在寻找鲸骨的过程中,除了施法者,其他人是无法给予德鲁伊太多帮助的,他索性让同伴们在陆地上等待,海中虽然危险,但对于一头庞大的须鲸来说,能够威胁到他的东西又少了很多。

  但这样,就意味着他将所有的责任与压力都背负在了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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