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粮城,指挥部。
额尔金拿笔在大幅直隶地图上沿着天津——武清——香河——通州划出一个个粗大的箭头,蒙托邦率部前往武清,天津城里数万大军却没有动静,他虽然琢磨不透这其中的原委,但却知道,分兵攻打北京,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看着地图上的标记的箭头,葛罗有些不确定的道:“这是清国以前最主要的进京通道?”
“不错。”额尔金颌首道:“这是俄国人提供的情报,没有铁路之前,这条路线是天津到北京的水陆交通要道,路面情况好,沿途村镇很多,也便于补给。”
葛罗话头一转,“后继部队已经向武清开拔,天津城里依然没有动静,会不会是情报有误?”
话才落音,一个联络官快步进来禀报道:“报告,格兰特将军禀报,天津城里的八旗新军正陆续通过铁路返回北京。”
额尔金长松了一口气,笑道:“看来,咱们判断的不错,清国皇帝果然是不敢让元奇新军进驻北京。”
略微沉吟,葛罗才道:“我想,北京才是关键,我们应该增加攻打北京的兵力。”
“我也是这想法。”额尔金道:“有海军配合,天津留下一万陆军就足够了。”
天津,海防公所。
曹根生快步走进指挥部禀报道:“大连来电,南洋主力舰队已经抵达,并封锁渤海口,老铁山炮台正在恢复之中。”
“好!”易知足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吩咐道:“命令陈洪明、肖明亮尽快部署渤海口一线防务,务必将敌军舰队堵死在渤海,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顿了顿,他接着道:“给上海尹有才发电,警惕敌军舰队攻击。”在南洋主力舰队没有露面之前,留在东海的联军分舰队不敢轻易进入长江攻打上海,一旦得知主力舰队出现在渤海,对方肯定会有所行动。
待的曹根生离开,燕扬天连忙道:“目前天津的兵力也已不少,既已封锁渤海口,是否可以出兵主动出击?”
“不着急,等僧王的消息。”易知足缓声道:“京师那位不点头,咱们出兵京郊,有可能会适得其反。”顿了顿,他接着道:“将南洋舰队已封锁渤海口的消息转发给军机处。”
京师,永定门外,马家堡火车站。
永定门是京师外城城墙的正门,位于京师的中轴线上,是京师外城城门中最大的一座,也是从南部出入京城的通衢要道。
马家堡火车站距离永定门六里,原本并不热闹,火车站建成后便迅速的繁华热闹起来。车站周围出现了很许多新兴的店铺,茶棚、缸店、旅店、澡堂子、落子馆、大栈房,大小脚行等等。
不过,随着四国联军攻打天津,马家堡火车站实行军管之后,原本繁华热闹的火车站也冷清下来,各种店铺纷纷关门,但是存货的大栈房和大小脚行的生意却是好的出奇,车站内外一眼望过去,除了扛枪当兵的就是衣衫褴褛的搬运工——脚夫。
“呜——。”一列火车缓缓的驶进站台,刚刚停稳,身着蟒袍的僧格林沁就快步踏上站台,随即钻进一辆等候在站台的四轮马车,吩咐道:“进宫!”
从马家堡火车站到永定门已经修建了一条宽阔笔直的大道,不过却是砂石路,四轮马车一路疾驰,不免颠簸,僧格林沁久经行伍,倒也不觉的,只是前面开道的马队扬起的尘土,让他皱眉不已,心里不由的惦念上海的柏油路,暗忖着得找个机会让元奇将这段路也铺成柏油路。
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
咸丰背着双手在房间来回的踱步,前两日肃顺还言之凿凿的说西夷联军不可能越过天津来攻打京师,谁曾想他的担忧很快就变成了现实,西夷联军五万大军越过天津,循之前的驿道走香河通州向京师挺进。
五万大军!咸丰紧锁着眉头,装备齐全的八旗新军也才五万,加上十多万驻京八旗禁军,防守京师应该问题不大,但如此一场大战下来,京师也必然千疮百孔,更令他担心的是伤亡,一旦伤亡过大,如何抗衡近在咫尺的数万元奇新军?
八旗新军不能拼,那就只有让元奇新军阻止西夷联军攻打京师,但数万元奇新军在京郊,对京师同样是莫大的威胁,甚至可以说,元奇新军的威胁比西夷联军的威胁更大!
这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他是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一时间心里暗暗后悔,不应该同意将主战场摆在津京,而另一个更为迫切的问题也需要他做出决断,要不要离京前往热河避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他是九五之尊,天下安危系于一身,岂能立于险境?
就在他患得患失之际,当值太监在门口禀报道:“惠亲王绵愉,军机大臣彭蕴章、肃顺在外递牌子求见。”
“让他们进来,僧格林沁随到随进。”咸丰随口吩咐道,僧格林沁已经进京,他特意叫三人进来,商议当前局势,缓步踱回炕上,浅呷了口茶,盘腿端坐,随手翻开一本折子。
绵愉三人进来请安见礼后,彭蕴章躬身呈上一份电报道:“皇上,金州来电,南洋海军主力舰队近二百艘战舰抵达旅顺,收复金州、大连、芝罘,并封锁渤海湾。”
看过电报,咸丰心里暗松了口气,看来易知足并非是虚言诓骗,一度他曾经怀疑元奇与英法联手紧逼京师,也不怪他疑神疑鬼,实则元奇与西夷四国联军在广州对峙几个月却没爆发大规模战事,天津大沽口、北塘,也是北洋水师和直隶八旗绿营在打。
至于南洋舰队在马六甲海峡全歼英夷东印度舰队,攻打加尔各答,这些事情他可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不过,如今南洋海军舰队倾巢而出封锁渤海口,倒是无须再怀疑元奇勾结西夷了。
放下电报,他扫了三人一眼,抬手道:“免礼,赐坐。”
待的三人谢恩落座,他才缓声道:“西夷五万大军进逼京师,当如何是好?”
听的这话,肃顺脸上神情有些不自然,他前两日才说西夷联军不可能攻打京师,结果,人家偏偏兵行险着,直接越过天津攻打京师,而且一来就是五万大军,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皇上。”绵愉开口道:“如今天气渐热,臣恳祈皇上前往热河避暑。”
彭蕴章接着道:“目前局势错综复杂,微臣也恳祈皇上暂时离京。”
见他两人都赞成咸丰离京,肃顺犹豫了下,才道:“奴才窃以为,西夷大军,当遣元奇新军拦截......。”
话未说完,就听的僧格林沁的在门口请安,“奴才僧格林沁恭请圣安。”
见他来的如此快,咸丰有些意外,等他来到跟前要下跪,才缓声道:“免礼,赐坐。”
谢恩落座,僧格林沁便径直道:“易知足恳请皇上允准调遣二万元奇新军前往通州拦截西夷联军。”
两万大军?咸丰大为意外,“两万元奇新军能够拦截五万西夷联军?”
这个问题僧格林沁还真不敢信口说,之所以易知足只恳请调遣两万大军前往通州拦截,是担心兵力多了咸丰不允,对于两万元奇新军是否能够拦截五万西夷联军,他也没有把握,虽说他见识过元奇新军的新式火炮、新式后装枪和铜壳子弹,但久经战阵的他很清楚,数万大军的交战,影响成败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略微沉吟,他才道:“奴才恳请,允准两旅八旗新军协助拦截。”
咸丰看了他一眼,道:“元奇在天津兵力不足?”
“回皇上。”僧格林沁道:“易知足说,若是皇上允准,元奇可以调遣四万兵力前往通州拦截。”
也就是说,元奇并不缺乏兵力,咸丰登时有些犹豫,僧格林沁接着道:“皇上,奴才窃以为,于情于理,都应该出兵协助元奇新军前往通州拦截,否则,有损皇上圣誉,有损八旗新军士气。
况且,拦截西夷联军是以元奇新军为,八旗新军不过是从旁协助,即便战败,损失亦不会太大,若是大捷,八旗新军亦能分享众多战利品。”
肃顺连忙补充道:“皇上,与西夷联军一战,关键还是海战,南洋海军能够封锁渤海口,这一战,咱大清就已立于不败之地。”
听的这话,咸丰等时就反应过来,干脆的道:“允准元奇新军前往通州拦截,并着僧格林沁抽调两旅协助。”
“皇上圣明。”肃顺连忙道。
“奴才遵旨。”僧格林沁心头大喜,抬起身,他才道:“此番大战,实属难得一见,易知足建言从八旗新军,驻京八旗中抽调一批军官组成军官观摩团,前往前线观摩学习。”
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咸丰爽快的道:“准其所请。”顿了顿,他看向僧格林沁,道:“协助作战可以,弹药,元奇得出罢?”
僧格林沁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四个旅到天津转一趟,人家就已经给你装备了两个旅,还有大批弹药,如今又开口要,他可真是没脸开口。
见的僧格林沁神情,肃顺心里暗笑,看来那两个新兵旅的装备也是来之不易,他连忙主动请缨,“皇上,这事奴才去与易知**涉。”
咸丰反应也不慢,当即颌首道:“好,这事也不必勉强,毕竟这一战是以元奇新军为主。”说着,他径直道:“都跪安罢,彭蕴章留下。”
待的三人行礼退下,咸丰才缓声道:“如今西夷联军、元奇和朝廷三方数十万大军汇聚津京,朝廷的实力反而是最弱,朝廷当如何才能自保?”
彭蕴章原本还以为留他下来是商议离京避暑的事情,却不料竟牵扯出诺大一个话题,心里当即就是一惊,咸丰这是什么意思?勾结西夷联军打败元奇?想到这里,他觉的背后凉飕飕的。
西夷联军、元奇和朝廷这三方,朝廷最弱,元奇最强,目前局势,元奇已经是稳占赢面,而且完全掌握主动,当然,前提是南洋海军舰队有能力封锁渤海口,全歼西夷舰队,不过,易知足既然敢如此做,必然有着极大的把握!
咸丰担心什么?担心元奇在打败西夷联军之后,攻打京师?其实这种担心不只是咸丰有,彭蕴章也有,京师不少王公大臣以及众多的汉大臣都有此担心,易知足野心勃勃,众所周知,数万大军挟大胜之威,兵临城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也是他极力恳请咸丰离京去热河避暑的原因。
如果咸丰不满意朝廷当前的处境,那么就目前的局势来说,朝廷唯一的选择就是与西夷联军联手,大败元奇!此战大败,元奇元气大伤,甚至有可能就此崩溃,但问题是,与西夷联军联手,是否能够大败元奇?
见彭蕴章半晌不吭声,咸丰缓声道:“即便元奇新军在打败西夷联军之后不攻打京师,朝廷也无法扭转目前与元奇对峙的不利局面,八旗新军米尼枪都无法完全列装,弹药尚且不能自给,元奇已经开始换装新式的后装枪炮,就算元奇没有异心,长此以往,也必然国将不国!”
彭蕴章心里明镜似的,元奇虽然没有作乱,但却已经隐隐与朝廷分庭抗礼,南洋、东南、西北,朝廷现在都已经无法掌控,完全处于元奇的掌控之中,仍由发展下去,大清确实是岌岌可危。
略微沉吟,他才直言不讳的道:“皇上,即便联手西夷联军,也未必能大败元奇,这一战关键在于海战。”
“未必。津京这一战,元奇得耗费多少银子?”咸丰沉声道:“南洋海军舰队若是有全歼西夷舰队的能力,只怕在南洋就开战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渤海口很快就会爆发海战,且拭目以待,不过,朝廷不能一味的等待,应该与西夷联军接触,如此,才能有机会。”
彭蕴章连忙道:“皇上,朝廷与西夷联军接触,怕是瞒不过元奇。”
咸丰嘴角一勾,“咏莪忘了俄国人在京师的东正教使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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