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和突厥开战,也当是十年后的事情。
李破对未来很有信心,这是基于如今两国的国力,以及对突厥的了解的基础之上做出的判断。
十多年之后,他正四五十岁,灭亡突厥之功算是留给将来的自己的功绩,而且他十分有信心,那个时候的大唐将焕然一新,不是突厥能够阻挡的了的。
…………
而四月份就是春耕,去年和今年的农事都很关键,即使没有李破的督促,朝臣们也不敢有所轻忽。
尤其是今年农事上的事情交给了司农寺,户部那边肯定要盯着司农寺的官员,只要稍有差错,不用省中出面,户部就得列出司农寺的罪状来。
只不过和之前几件大事比起来,春耕之事反而不算那么重要了,毕竟大唐立国已有六载,在农事上做了太多太多,就算换了司农寺主持农务,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之外户部也开始了又一轮人口清查工作,唐典中现在有明确规定,严厉禁止私人蓄养奴仆。
这里禁止说的自然不是不准贵族和富户养奴,现在的社会环境和风俗习惯都没有奴仆翻身把歌唱的条件。
谁敢动这个脑筋,别说皇帝,就算天王老子来了,贵族们也敢跟他拼命,冲在前面的不会是别人,还就是那些奴仆们,这可是表忠心的好机会,怎能放过?
所以说禁止的其实是隐藏起来不跟官府报备的人口,当年隋文帝杨坚主政初期,人口暴增的主要原因就是文皇帝下诏,令贵族们报备私奴入籍。
这可不是光增加人口的问题,还有增加朝廷税收的因素在里面。
地方上的很多大户人家为何要隐瞒人丁?就是在于朝廷收取田税之时,是按照人头收税的,家中人丁越多,交的税越多。
很多人口多,致使家中难以为继的人家就会想办法送了儿女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混口饭吃,别饿死了。
这就是私奴之弊,再加上鲜卑人好养私曲,于是隋文帝登基之后不久,便行清查私蓄奴仆之事。
这是隋文帝登基之初的一大善政,增强了前隋国力不说,还打击了一些地方势力,可谓是一举多得。
如今大唐进行第二次人口清查,目标也是朝这个去的。
贵族们总是忘性很大,一旦天下太平了,很多人家收回或者是买下了许多田土,再加上朝廷的封赏,家业都是迅速恢复当中。
那么多的田地让谁来耕种?一些人又不想交税,还是老法子呗,把人口隐瞒下来也就是了。
所以这次清查人口和文皇帝的时候还不太一样,毕竟现在贵族也要交税了,清查到谁的头上很难说,反正李破觉着这次一轮查下来,只要户部办事得力,估计能收拾一大批人。
一些功臣的名字很可能会出现在名单之中,朝廷就能以很正当的理由,剥夺一些赏赐,轻的也要罚俸上一年半年的。
正好给他们点教训,不要以为一身功劳的就没人能治得了他们。
以李破的脾气,这次罪过要是落在谁身上,他准定让其难受难受还得对他感恩戴德。
…………
“陛下说的是,过两天还得祭祀天地,臣也不太明白旧例是怎么做的,若有不当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范文进跟在李破身侧,一边走一边说着。
祭典的事情在上个月定下来的,这次场面不同以往,是把春祭和礼祭放在了一处,既祈求昊天大帝能保佑今年风调雨顺,又要向上天以及祖宗告知灭亡了高句丽的功绩。
秋祭则求五谷丰登,赶上什么大事的话也可以放在一处。
也都是朝廷力求节俭,不想铺张浪费的举动,不然一年三祭四祭的也没什么。
至于是不是会扰了老天爷清静,那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就是春秋两祭固定了下来,祭祀的礼节其实和汉时也没变化多少,流程上也差不多,显然人们是越来越不用心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从胡人入主中原,各部自有其神灵参拜,汉时的礼节风俗也就被丢掉了许多,所以人们才有胡风南渐之说。
李破点着头,“卿在外已久,不知规制也是难免,有太常寺和礼部呢,门下的事不算太多……
要朕说啊,卿要时常去太常寺那边学学,朝礼现在变得很快,就拿咱们身上穿的这些来说,几乎是隔两年就一个式样,不说是卿,就算是朕也时常受他们摆布。
前些时宇文儒童过来见朕,朕跟他说上朝的朝服太过笨重,想让他们改改,以便大家上朝的时候身上都能轻便一些。
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朝服务求庄重,一针一线,甚至于每一处花纹都是他们的心血所在,想求个轻便的话怕是不成。
说的朕也是无言以对,总不能跟他说弄的和常服差不多就成吧?那他岂不更有话说了?”
范文进笑了起来,“陛下想求个便利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也就是陛下不愿让臣下们难做,这才开不了口罢了。
换了别人,怕是宇文卿正就不敢如此说话。
看来宇文卿正也是个妙人,得空臣就去请教一番,以免君前失仪,让御史们参劾了。”
这个马屁拍的就有点水平了,李破笑着点头爽快的收下。
又跟范文进说了几句,宦官的声音响起,“吴王归朝,特此觐见陛下。”
杜伏威终于到了……
李破笑着跟范文进道:“卿是在这里陪着还是……”
这时范文进哪里肯走?一旦走了,那只能说明你这个侍中畏首畏尾,不堪重用,所以他立即躬身退到一旁答道:“早闻吴王殿下乃世之英杰,今日得以见其真容,臣之幸也。”
李破哈哈一笑,“那就陪朕一起见一见吧。”
回到座位坐好,李破沉声道:“宣。”
宦官立即传声道:“宣吴王入殿。”
杜伏威顶盔挂甲,迈着沉重的脚步大步行入殿中,也不怎么打量,只迎着李破的目光露出满脸的笑容,重重的锤击着胸膛躬身道:“见过陛下,俺回来了,万幸没让陛下失望,不然俺定是没脸来见陛下的。”
范文进立在一侧,打量着这位闻名已久的吴王殿下,听他底气十足的道了这么两句,眨巴了几下眼睛,心说还真是个粗人?
隋末豪杰一大半都是草莽中人,倒也不算稀奇,只是这话语当中透出来的亲热,实在让范文进有点傻眼。
天下人现如今都知道吴王杜伏威的来历,范文进想像当中即便吴王见驾的时候不用太过谨小慎微,也当晓得自己身份,哪里能想到其人会这么理直气壮的说话?
一如那些皇帝心腹,说话是真不见外,这可太奇怪了。
吴王还是老样子,粗鲁中带着些精明,和程大胡子等人挺像的,只不过到底当过诸侯的人,说话做事都比浑身心眼的程大胡子大气许多。
当年的山东,河北军事集团早已烟消云散,山东人,河北人却没有绝根,只要能给予他们机会的话,其实一样不比关西人差。
李破也不装腔作态,起身走了下来,把住杜伏威的胳膊笑道:“卿可是受累了,不过看着可是不错。
战有数载,开疆拓土,血染征袍,古之如我吴王者,稀也。”
杜伏威被夸的眉开眼笑,又狠狠的锤了捶胸膛,“还不是陛下信俺重俺,不然哪能立得功劳?
俺这一去就是几年,再见陛下……陛下可是比以前威严多了,让俺都不太敢说话了呢。”
李破哈哈大笑,这马屁拍的太粗,老杜又在跟他装样,“是啊,几年不见大家都变了许多,但只要不忘初衷,那就成了。
朕可是很羡慕卿呢,能够出去领兵征杀,累了就回来歇歇,哪像朕,出个城都不太容易……”
来自皇帝的抱怨,多少有些矫情,听听也就算了,你要当真的话就很危险。
只是老杜却感觉心中暖暖,皇帝还是那个好皇帝,对自己真是不错,几年下来,待自己还是一如当初,当年自己一意来投,还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啊。
“陛下可别这么说,陛下若是亲自领兵,高句丽还不是挥手即平?那样一来咱们这些人哪来的功劳?”
“卿在外几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嗯,先不忙说话,去洗漱一番,朕再给你接风洗尘。”
两个从隋末战乱中拼杀出来的家伙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一点不见陌生感,看上去反而比杜伏威离开的时候还要亲热。
这自然是有着刻意的成分,只是话说回来了,时至今日,李破对杜伏威的信任确实是比以前又强了几分。
就和当年杜伏威拖家带口的来到长安,给了李破一个惊喜一样,这次出征三年多,立下了许多功劳不说,还能主动请归,这都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之上的操作。
你能放我出去领兵,我也没辜负了你的信重,一来一往,大家都很安心,君臣之间的信任也就建立的越发牢固。
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两人提都没提一句,却都用几句笑语表达了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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