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数的闪电锁链缠住的枪杆悬浮在空中,从一端延伸出一条弧形的烟道,清晰勾勒出螺旋钻头射出的轨迹。然而,当空气中传来不逊色雷声的闷响时,螺旋钻头已经不知去向。超越音障而形成的冲击波向四周绽放,灰雾和雨幕就像被两只无形的巨手向两侧掰开,飓风汹涌如浪涛,将远处的人们吹得东摇西摆,阻挡在飞行轨迹正中,以及稍微靠近这条轨迹的人们,身体如同脆弱的纸片一般,瞬间就四分五裂,喷洒出来的血液甚至无法汇聚,变成一蓬蓬如烟花般的红色雾气。
无法阻挡,醒目的赤色横亘在天宇之下,宣告着惨烈的牺牲。
而后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在视线所不及的地方,陆续传来坍塌的声响。
轰隆隆。
“那个地方……是荣格他们?”我下意识说。
“帮了一点小忙,应该离开了吧,如果没有死的话。”真江的语气中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调侃。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她的攻击所造成的结果,但是也能猜想得出,应该是荣格那边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这个时候,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麻烦可言了。
尽管不清楚真江如何知道那边情况,但是在这种强度的攻击下,可想而知,就算目标是敌人,自己人也会受到波及。如果是善意的援助,应该可以更加小心地控制力量,不过对真江而言,这次出手就像是开了一场恶意的玩笑。我一直都知道,无论分人格的富江等人也好,还是主人格的真江,从来都没有将安全局或同伴这些字眼放在心上。
这些人格多少都拥有感性和情绪,但是在不在乎他人这一点上拥有惊人的相似性。该说是极端自我,还是对外界的感受性单薄好呢?也许这就是以本能“江”为核心,各种人格为补丁所形成的特质吧。
肯的动作定格在回头眺望的姿势上,他像是在发呆,但也许是通过某种我所不知道渠道接受相关的信息。到了这个份上,就算是反应迟钝的庸人也能意识到,真江之前的攻击并非是针对自己了。不仅是他,悬浮在空中的部队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地面上,那种惊愕,以及在惊愕中滋生的恐惧,即便无法看到他们的面孔,也明确地从这些人僵硬的身体上感受到。
不过,在这支部队明白下面的街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时,真江的背后已经出现一个等身高的灰雾漩涡。
“该死!不止一个人,是声东击西吗?”当肯将注意力收回来时,立刻发觉了真江的法术。
“拦住她!”他大叫,“维持阵形,启动结界!”
悬浮在半空的法师们在喊声还没有落下的时候,纷纷吐出灰雾,本来微弱的念咒声连成一片,如同百万只马蜂疯狂地振动翅膀,不到片刻,杂乱的频率就迅速重叠起来。肯也做出了攻击的姿势,然而真江背后的漩涡已经成形,抱着我缓缓向后没入其中。我最后看到的一幕,是投掷来的长枪,以及法师彼此之间以肉眼不可完全捕捉的速度迅速构成的光状网络。
下一瞬间,眼前只剩下一片灰暗,并非彻底的黑暗,但是没有任何物质存在的迹象,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五官失去了存在的理由,仿佛堕入了一个浑噩的梦境。直到一点光在灰暗中浮现,并迅速扩大成一人高的出口,真切的事物涌入视野之中。
宛如从深沉的梦中苏醒,又像是从冗长、单调又昏暗的甬道中走出来,真江带我踏入一处房间中。
有点熟悉的感觉。
壁炉没有燃起,窗帘俱都放下,可是温暖的感觉并没有彻底消散。桌上的咖啡杯被打翻,洒落地上的液体即将干涸。家具不是被破坏就是被推倒,入口的大门并没有彻底关上。似乎有人强闯进来,屋子被扫荡过一遍,显得狼藉。
在脑海之中,散落一地的摆设如倒带般落回原来的位置,被破坏的地方也重新还原,让我意识到这里正是女酒保原先的住所。显然,在女酒保“莎”被确认为叛逆后,街道的管理者派人来过,只是没有捉住我们的尾巴。
不过,这些人并没有全部退走。有三名黑袍法师正推开门走进来,频频用本地的语言对话。最先踏入屋中的人和我们的视线碰到一块时,姿势立刻僵了一下,卡在门口处,立刻被身后的人无意识地撞上,后边的人立刻抱怨起来。
除了这三名法师,应该还有更多守株待兔的人在外面。这三人的对话让我知道,他们本应该呆在房间中的,只是被真江造成的动静惊扰了,所以才一股脑跑到了屋子外。
真江出乎意料的投掷攻击,不仅造成了包围圈大部队的失误,也让参与追捕的敌人产生短暂的松懈。
这些人之所以呆在这里,以及真江利用传送方术回到此地,显然并非是偶然。联想到第一次被黑袍法师带入街道时,就出现在他的屋子中的情况,我已经意识到这里就是我们离开街道的关键。
这一系列的变化和结果,这种一石数鸟的策略,似乎都是真江有意识的计划,让人充分体会到她的游刃有余。
在黑袍法师反应过来之前,早已准备好的法术已经落在他的身上,那个身躯顿时冒出“滋滋滋”,“咕噜噜”的响声,在丝丝冒起的黑烟中,布料宛如变成灰烬,层层离解。黑袍巫师痛苦地弯下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胡乱撕扯自己的衣物,可是他的手不小心碰到解离的部分,那片肌肤顿时落得个相同的下场,并且伤口还在不断扩大。
这一下,在他身后的人也终于意识到我们的存在,还想做点什么,我的匕首已经从两人的中间穿过,在他们吓了一跳,也许在庆幸我的失手时,丝线套上了两人的颈脖。
被真江法术击中的黑袍巫师软倒在地上,半个肩膀都消失了,如同青蛙一般濒死地抽搐,在愈加浓郁的黑烟中,刺鼻的臭味随风飘散。
被丝线缠住颈脖的两位黑袍巫师也无法发出声音,当他们下意识抓住丝线的时候,头颅已经身体分开来。
攻击在开始时就注定了下场,真江已经在吟诵高速咒文,当匕首在丝线的牵引下回到我的手中时,法术已经生效了。
壁炉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早已熄灭的柴火爆出新的火星,飞速燃烧起来,从火苗扩大到喷出炉外的火焰只用了眨眼的工夫,烟灰也吹飞出来,飘散的轨迹给人明显的规律感。
而这个时候,屋子外守株待兔的巫师和士兵们已经察觉到屋子中的异样,我们的四周也陆续出现一个个的灰雾漩涡。
只要再有一个呼吸的时间,敌人就会重新将我们拦截下来。不过,就是这点时间的差距,我和真江已经投入火焰中。
灼热和痛苦并没有传来,视野中的景色宛如纸张的两面,轻轻翻动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屋子的摆设和四壁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广阔的天地。茂密的树林、丛生的灌木、湿滑的青苔和层层叠叠的山岩,脚底的触感变得松软参差,无数的积水从四面八方汇流,发出泂泂的声音。有风吹来的时候,头顶上方枝杈摇摆,一大滩水便哗然浇灌下来。
灰雾无止尽地弥漫在大地和天空之间,抬起头只有一片灰蒙蒙的色彩,以及若影若现的树冠轮廓。空气中带着雨天的潮湿,还有泥土和草木的腥味。
这一切都在告诉我,我们已经离开街道,回到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山腰中。
虽然一切都没有结束,但是于我而言,却像是卸下了一块沉重的铅块。这个世界仍旧阴霾密布,可是广阔的天地却让我的心情骤然开朗。虽然我至今仍不明白,那个必须利用特殊渠道进入的街道,究竟是藏于山腹之中,还是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又一处独立的数据对冲空间,不过这些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街道”不仅存在,而且还是玛尔琼斯家的大本营,我们在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确认了埋藏在心中的想法,并且步上各自的道路。这就是我所置身的真实。
这是一次精彩又刺激的冒险,无论对于自己,还是其他人来说,都是极为宝贵的经历,也是一个新的起点。这就是人生,不是吗?高川。末日并没有彻底降临,战斗还在继续。
“到山顶去吧,阿江,在他们赶来之前。”
真江抱住我腾空而起,树梢在脚下越来越朦胧,头顶上方却出现灰雾漩涡,转眼间就扎了进去。视野转入灰暗,光在眼前扩大,再次踏出光状的出口,景物已经为之一变,而我们飞翔的轨迹也已经从上升变成前冲。但这并非结束,前方再次出现漩涡,呼吸之间,灰暗和光门再一次出现,景物也再一次变换。
如此反复着。
在行进中,我再一次对计划进行重估,并将至今为止收集到的情报进行整理。
距离刚进入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有多长时间了?无法计算,小斯恩特似乎没有回来,身为“基石”的斯恩特受到创伤,街道的混乱是突然爆发出来的,加上敌人对我方实力的错误估计,第一时间内重新布置山顶驻防的可能性不大。依靠真江的力量,要突破敌人的防御并不困难,唯一令人在意的是,山顶那扇诡异的大门,能够再一次开启吗?
不过,既然艾琳噩梦世界已经和本地进行了初步沟通,那么两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整合已经势在必行,驻守山顶的法师们应该会在这段时间进一步对连通方法进行解析。
当时从山顶大门进入艾琳噩梦世界,是被从门中伸出的巨手抓进去的,那只手的正体有些令人在意。究竟是隐藏在艾琳噩梦世界中的怪物,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同墓地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和山顶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存在隔阂一样,墓地区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和码头区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也并没有直接相连。通向山脚镇上的公路在半途形成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天堑,要从山脚上来,就必须乘坐一辆奇异的巴士。
当初就觉得巴士司机的恶魔形象应该存在某种意义。不过,既然天门计划十有八九脱胎于末日力量和统治局科技,那么它是真正的恶魔也不足为奇。通过恶魔的力量来暂时连接三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也是可能性很高的事情。
令人在意的是,恶魔司机虽然实力看不出来有多少,但是它的智慧明显比曾经遇到过的恶魔都高。而那个从门中伸出的巨手,则充满粗蛮的力量,按照那只手的比例来判断,它的真身足足有十层楼那么高,光是想象就令人感到惊畏。
无论是恶魔也好,统治局技术也好,各种献祭,怪异机器,超凡兵器,超自然力量和现象,乃至于和现实区分开来的奇异世界,所有这些末日来临时产生的超乎常识的存在,都是基于“上帝微粒”的存在——这么想的话,在这一个多月来的冒险中,由所见所闻产生的破碎拼图,已经可以拼接起来了。
这就是正一步步走向末日的世界的轮廓。
按照这个轮廓进行反思的话,我至今所遭遇到的一切,不过是新技术诞生前的朦胧,以及技术垄断时期所产生的扩散性社会动荡,仅仅如此的话,应该不会严重到发生世界末日才对。通过对统治局技术的解析,在天门计划所涉及的资料扩散出去后,对“上帝微粒”的理解和应用会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发展起来,有世界性维和对策组织网络球的存在,实际上对当前社会结构的冲击力不会太大。就算在最坏的情况下,当前的社会结构瓦解,因为网络球、黑巢和末日真理的三足鼎力,也会随着新时代的到来而迅速重建。
网络球致力于维持社会稳定。
黑巢的纲领松散,消极,却也因此不存在太强的攻击性。
虽然末日真理对末日的狂热和执着似乎有些不对劲,教义也颇为极端,但是从整个世界的人们来说,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如此丧心病狂。
无论怎么想,都不觉得世界会如预言所说进入末日。
可是,有什么奇怪的,令人心有不安的地方。
对“上帝微粒”的研究,是在近几年才出现突破性进展,而这些进展全是在末日幻境的出现,统治局科技的挖掘,以及魔纹使者和先知产生之后才开始的。
如此一来,问题的关键又重新回到原点了吗?我下意识抚摸右手腕处的魔纹,再一次回想起赐予我魔纹的,那个仅仅在末日幻境中见过一次的自称为末日代理人的红衣怪客。
是因为魔纹使者的存在,所以才一定会出现末日,只有出现末日之后,“拯救世界”这句话才有意义。他当初都我说的话,其实是这个意思吗?
再次回想一下和自己打过交道的魔纹使者,从他们语焉不详的话中,似乎或多或少都已经察觉到了,这个让我们拥有超凡力量的魔纹,同样在也在通过我们对外界产生影响。只是,因为站在一个人的角度,所能看到的东西太少,而且魔纹使者的数量也不多,以至于无法切实体会到这种影响的强弱,因此不能或不敢确认。
——你一点也发觉了吧,无论我们在做的事情,还是你们在做的事情,甚至是黑巢那些家伙做的事情,都是在加快末日的到来。
——我终于明白了,所有发生的一切,就是阿川的愿望啊。
——没关系,阿川一定会喜欢上这个世界的。
——高川,你在期待末日吗?
复数的声音重重叠叠在脑海中响起,森野、咲夜、白井、山羊工会、末日真理的干部、走火、锉刀……席森、崔蒂、荣格……江……曾经遇到过的身影陆续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罪魁祸首反而是我们吗?开什么玩笑!”
当视野再一次陷入灰暗的时候,我将闪电般的思索切断了。不能就此陷入自怨自艾,无论出现在头脑中的推测有多么真实,都没有足够的证据断定,即便那就是真相,也不能就此停止脚步。
因为,总是没得选择。
不在沉默中前进,就要在咆哮中疯狂。
一定,还有自己能够做的事情。
光在灰暗的世界中绽放,就像是在蛋壳上打了一个孔,向外窥视着这个世界。随着孔洞的放大,越来越多的景状挤入视野。当真江带着我踏出光门,熟悉的景物好似狂风一样从我的周身掠过。
那个无法通行的如同背景一样的精神病院,以及病院前那堵奇异的大门就伫立在眼前。
结实厚重,似乎由整块铁板制成,一整块生锈了的铁板,更异常的是,这些锈迹在闪电中浮现紫红色的光泽,它们并不是固定的,不停地以一种浓稠的姿态蠕动,让人联想起流淌的岩浆,或者成群结队的火蚁,更有无数的回路状花纹遍布在门面上。和第一次看见它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些回路构成的花纹中,部分路线重叠起来,交织成一个巨大的玛尔琼斯十字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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