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限制级末日症候 > 1839 高川日记

  ——超级高川计划已经完成在即,安德医生经过多方面的考量,在确认了潜伏者一方的物资储备后,同意将幸存者的离岛计划放在超级高川计划完成之后。正如超级桃乐丝所说,岛屿病院所在的海域一直都存在古怪的磁场和洋流,哪怕在天气最好的日子里,船只也不容易跨越这片海域,而就在这些天,无论是气候、磁场还是海洋的奇特因素,都显著变得愈加险恶,单凭岛上仅存的亦或者是手工制造的船只,能够安全抵达大陆的可能性几乎小于一成。

  反过来说,以“外界的支持方对病院的状况还存有疑虑”为前提,赌一把“他们会再次派人前来岛上补充物资、探究情况乃至于进行清除工作”的可能性,直接抢夺对方的船只,能够穿越这片海域成功远航的可能性或许会更高。

  如此一来,可靠的战斗力就是必须的,倘若外界已经下定决心清除病院里的一切,又不首先动用核武器的情况下,他们派遣过来的清除部队定然是战斗力惊人的专业人士——称之为特种军队也不为过。想要战胜这种素质和经验都远超常人一筹的敌人,驻守病院的警卫队根本不值得期待,况且,即便是警卫队也已经被病毒感染,接下来的时间里,预想将会有更多人失去战斗力。

  所以,无论是超级高川也好,亦或者是高川复制体也好,“高川”这个模板已经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了。诚然,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的环境有所差别,而在末日幻境中培养出来的战斗能力,不完全和病院现实的状况匹配,或多或少会降低即战能力吧,但是,作为一个“被补完”的人形构造生命体,其身体和生理素质,以及战斗经验都已经趋向众人当前所认知到的最优秀值——是的,最终被补完的“超级高川”,人类补完计划唯一可以制造出来的成品,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人类”。

  仍旧会维持人类外形的“超级高川”被称为“人形构造生命体”,是十分准确的,桃乐丝和安德医生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一点,超级高川从体内骨骼脏器构成到更细化的神经和细胞的构成层面,都不是完全的碳基构造,甚至可以预想到,超级高川那人形的外表之内,并不存在真正意义和相似轮廓的“骨骼”、“神经”和“内脏”等结构,而仅仅是从碳基和非碳基混合的基础层面上,以特殊方式堆积起来的人形。

  LCL逆行工程并不是单纯地将LCL还原为基础常识的人体,而是利用LCL那稳定的结构,进行微观结构的转化,实现碳基和非碳基的两种结构的共存。寻常来说,作为碳基生命的人类,是无法直接将自己转变为非碳基结构的,因为,基础结构的改变将会导致繁多的连锁反应,最终导致生命功能的失效。但是,LCL已经不是正常人体,也不是纯粹的碳基结构,却能够以这种方式,继续维持人类人格,它的稳定性和单一性,无疑可以被视为在维持人格存在的前提下,进行“碳基结构”转“非碳基结构”的过渡性阶段。

  碳基有碳基的优点,非碳基也有非碳基的优点,越是完美的配方,就越是可以将两者的优点互补,将两者的缺陷遮掩。在预想中,超级高川就是这么一个相对完美配方的结果。而这个相对完美的配方,并不是桃乐丝或安德医生刻意提前计算好的,而是通过“人类补完计划”,在LCL逆向工程中,由高川人格精神反向影响LCL的转变,最终“自然成形”。

  “超级高川”的人格越是“完美”,其最终在病院现实中诞生的身体也将同步变得“完美”。反过来说,在病院现实中最终构成的新身体的状态,最终决定于“超级高川”对自我的认知和人格的类型。想要超级高川能够在病院现实的未来中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就必须对末日幻境中的“高川”人格培育严格要求。

  在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看来:在超级高川成形的过程中,他的自愿性和主动性是必不可少的,而其对自我人格的认知和认可程度,也必须极高,更必须对“病毒”有一个明确的,和己方大同小异的认知,除此之外,对信念的执着,精神层面上的坚韧,乃至于品格上的中庸,也都必须拥有明确的表现——

  ……

  我的笔就此停下。我反复阅读自己写下的字句,当我意识到自己在阅读的时候,我有些记不起自己到底是如何写下这么多字的了。对我来说,之前的写作,就像是巫师在占卜时所强调的“无意识状态”,不,我应该是有意识的:这么一个故事内容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就如同是我想到的一样,然后,我将它写下来。仅仅是,当我写下这些字句的时候,我并没有很明确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也没有清楚留下“故事内容”还在想法阶段的样子。

  我写了就忘,但是,审视自己写下的故事内容时,却仍旧会觉得,这就是自己写出来的东西。

  我已经记载过许多我未曾亲眼见到的,关于病院现实和另一个我的故事,那些栩栩如生的桥段,就像是曾经发生过一样,不,应该说,但我从自己的日记中,看到这些自己宛如灵感爆发一样写下的故事内容,我就觉得,这些内容实际已经在我的视野之外发生过了。

  也许很荒谬,但我觉得,自己所写下的日记小说,已经不再仅仅是记录此时此刻的我所经历过的冒险,一个更加庞大的世界,无论我是否活着,是否存在于此时此刻,只要我以某种状态提起笔来,它就会化作文字,留在这个日记本上——这些故事内容,充满了非我视野的纪实性。

  我没有证据,但我就是这么觉得。

  正因为我这么觉得,这么相信着,所以,凡是在故事中泄露出来的秘密,哪怕我不曾在场,对此时此刻的我来说也并非是什么秘密。我了解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我明白她们那些隐藏在计划背后的计划,知道所谓的近江陷阱,乃至于那个仅存于伦敦中继器里,于我此时并没什么记忆的常怀恩。我知道病院现实里正在发生和已经发生的一些重要事情,乃至于要比病院里切身经历那些事情的当事人更加清楚那些过程上的细节。

  我总能从这些细节上,意识到一些暗示性的含义:例如,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已经明确了,超级高川的品格必须是“中庸”的,而非是“英雄”。“高川”期望成为“英雄”可以接受,但是,必须对“自己无法成为英雄”这一点要有明确的认知。

  我几乎可以从过去所有的日记中,找出末日幻境中有关这一暗示性意义的具体内容,毋宁说,这些内容所体现出来的,正是那一直只有模糊概念的“剧本”,也同时意味着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对这个“剧本”的修改和贯彻。

  “高川”人格应该是怎样的?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应该如何才能变成这样?他的思维方式、性情品格、决定其做出选择的因素、以及选择本身反过来对他的影响等等,这些构成“高川”这个人的内在因素,决定高川之所以是高川的因素,都可以通过“剧本”继续一定程度上的控制和引导。

  在任何一个重要的事件中,“剧本”的存在都是模糊的,但是,在所有会对人格构成影响的事件中,“重要事件”却并不一定会是最有影响力的。在那非重要的日常的生活中,那宛如空气和水一样自然而然的生活惯性,拥有让人惊讶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力,而“剧本”或许正是存在于这些日常中,成为了惯性的一部分吧——我不由得如此想到。

  从这个角度去反顾过去,曾经的我,作为高川,在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眼中,就像是她们亲手培育出来的最亲密、最纯洁、最有希望的孩子吧——然而,“江”的存在打碎了她们的希望,或许在她们想来,和“病毒”是一个回事的“江”,已经对我的人格形成了强烈的污染和冲击。

  ……我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我无法否认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对我的判断。

  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已经无法再信任我,当我以不合常理的方式“复苏”后,理所当然地视我为敌人——可即便如此,她们仍旧在种种针对性的布置中,表现出对另一种可能性的期待,亦或者说,是对我,对“高川”的期待。

  她们没有强制让另一个义体化形态的高川去做更多针对我的事情,并从方方面面,意图将我变成“超级高川”的一部分。我在这本日记里写下的内容中,桃乐丝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所预谋的陷阱实在太多了,当然,正如这些故事内容中,她所声称的那样:在所有陷阱中,近江陷阱有着最高的可行性,可以说,其他陷阱都是障眼法,都是为了最终引发近江陷阱而做出的诱饵。

  在我书写下的这本日记里,她们自以为保密的内容,实际都无法真正保密。她们通过“剧本”塑造了我,影响着我,但是,我也在通过“日记”,审视着她们的剧本,确认自我的构成。

  我和另一个义体化的我,构成了这本日记所记录下来的小说故事中的螺旋交错的线索,但在我所认知到的“现实”中,此时此刻的我,以及从过去到现在的她们,也同样是一个超越了正常时空形式的螺旋。我们在这个螺旋中观测彼此,以超乎常识的方式,影响着彼此。

  我对此没有任何不满,也没有任何愤怨。反而,我感受到了,那无以言表的,充满了我生命中每一个质点的美好——我作为高川,和她们的关系,是如此的紧密,这种紧密的关系,已经超越了正常意义上的“家人”。

  我为此感到自豪和喜悦。

  我从自己所写下的日记中,感受到系色和桃乐丝她们,是如此强烈地想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一件事,去完成一个结果。这个感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让我更清晰地认知到,她们对“高川”地情感,让我想要让她们实现这个愿望。

  可是,如果她们错了,该怎么办?我应该因为这份情感的浓烈,而放弃自己计划有可能带来的成功吗?就最终目标上而言,无论是我还是系色和桃乐丝她们,都是一致的,差异仅仅在于做法,以及不同做法所具备的可能性上。我的计划,一直都有和她们的计划有重合的地方,而这些地方,也一直是我要不放弃干涉,要不主动干涉的地方。

  那么,我的计划,已经到了必须和她们对撞的地步了吗?眼下的矛盾,没有继续延后的可能吗?如果,我的计划的执行,能够建立在她们的计划已经明确出现失败结果的前提上,那不是更好吗?然而,话虽这么说,这些问题也在理论上不是百分之百不可能解决,可到底应该如何做呢?

  我陷入沉思。

  我不是一个聪明人,也不是什么成熟的大人,我只是一个成绩优秀的高中生而已。我对自己的“正确”并没有太大的期待,而仅仅是“必须相信自己的正确性”,在这个前提上去行动而已。如果有人可以用事实证明我的错误,那么,我也会放弃,但是,在被证明之前……在被证明之前,我所自信的正确性必须得到贯彻吗?

  不是一定的吧?

  我虽然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进行思考,但是,在做出结论和开始行动之后,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我的生命中,一直都有一个总会在关键时候成为王牌或鬼牌的存在。

  ——江。

  既然已经赌上了“在最后的最后,江会是反转胜负的王牌,而非是自食其果的鬼牌”,那么,为什么始终去贯彻这一点呢?

  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当我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我的内心深处,已经没有一丝阴霾和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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