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限制级末日症候 > 1204 感染深化

  尽管我不知道快餐店中的人形到底是人类潜意识中的那些成份构成的,但它们的出现和攻击方式,近似于神秘学中的骚灵现象。宛如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卷起锐利的餐具,那并非是物理学上的力量,身处现场完全感受不到力场的作用,只有毫无征兆,突然成形的冲击,带动气流卷起飓风。在短短的眨眼时间,快餐店中就一片狼藉,并不只有我在进行破坏。消失的人形就像是转变成不可视的形态,即便连锁判定也无法进行观测,让人不禁想起神秘学中关于心念力量的描述,就像是这些人形本身就是这种无形力量的体现——不过,这只是一种形象的比喻,实际上大概并非如此吧,我在心中想着,KY3000的弹幕朝四面八方****,将所有试图接近身边的危险物品当场击落。

  好在这些人形的存在方式虽然诡异,但在攻击方式上却十分老套,似乎必须借助以物质形态出现的物体——在意识态中呈现的物质形态,却并非本身是物质——才能获得杀伤力。相比起它们自身的存在形态来说,这种手段无疑是低陋的,就如同拥有了跨越星系力量的外星人,还在坚持使用石器作为武器一样。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说,这种不平衡显然也是刻意的,足以证明,这个快餐店作为连接着噩梦拉斯维加斯的“表面”和“深处”的一个奇异点,哪怕有天然因素,更多的仍旧是人为改造手段,贯彻着幕后之人的想法。

  我开始确信,从被那些可疑的军人袭击开始,直到我锁定远程观察者,经由快餐店进入这个扭曲的地方,的确是被幕后之人所引导。也许,对方一开始就做好了好几手准备,而我的选择,符合了他所有准备中的其中一种。其中体现的不是敌人的先知之明,而是基于敌人对我的了解,细致神秘的谋划以及准备上的充分。

  我觉得,这并非是纳粹的风格。

  那么,是NOG和雇佣兵协会在演戏?亦或者末日真理教所为?我于这个末日幻境中复苏的时间不长,和他人少有接触,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了解我的,必然拥有细密而庞大的情报组织,对“神秘”尤其是魔纹十分了解的人或组织。建立筛选条件之后,最后剩下的可能性答案也就那么几个。人是不会无缘无故针对另一个人行动的,因此,既然这次事件可以被看作是“必须是高川才行”的情况,那么,设计我的家伙,必然在一定程度上,了解四级魔纹的强度。如此一来,失踪了好几天的爱德华神父,自然也是怀疑名单之一。

  实际上,基于“江”的行动计划,是不可能被这种程度的设计干扰的,对方无论在想什么,乃至于做了些什么,除非搬出至少是潜意识深渊那个怪物的力量,亦或者,集合中继器的全部力量进行针对布置,否则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即便我明白,事实就是这样,对所有人类而言,都十分残酷。但是,当他们真的这么做的时候,我却无法完全将之当作不需要在意的事情。

  如果可以使用“江”的力量,我会毫不客气地摧毁相当于这个扭曲世界的本体的怪物吧。但遗憾的人,在“江”没有回应的情况下,哪怕是四级魔纹的力量,也无法在这里维持太长时间的形体,这个怪物的神秘性,已经远远超过了四级魔纹使者。所以,只能选择退避。不管幕后的人,仅仅是想测试四级魔纹使者和这个怪物的力量,或者想要让我将这个怪物的消息带出去,亦或者真的想要借助怪物的力量干掉我,他都可以在这一次得到一个相对满意的结果。

  我不会因此感到失落,这种情绪在那深刻又漫长的绝望和恐惧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和无用。对我来说,无法将我杀死的东西,都将会让我获得反击的机会。我最擅长的,就是在沉默中酝酿力量。

  我冷静地清空了快餐店,战斗比预想的轻松,出现在快餐店中的人形不是那种莫名的怪异,无疑是一个好消息。我不打算去猜测,为什么这些人形只有这种程度,幕后之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不会轻易就会在我面前暴露马脚。换句话来说,我也不觉得,自己比对方还要聪明。相反,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愚笨的人,这种愚笨没有体现在学业上,却往往体现在我回顾自己的冒险的时候。

  我被耍得团团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有阴谋笼罩着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事实也证明,虽然他们很聪明,擅长设计所有他们所觉得需要的人,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也是弱小的,只能这么做,才能去接近自己的目标,在“江”的面前,在轮转的时光面前,这一切都显得多么无力。对付他们的最好方法,就是闭紧嘴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等待他们锲而不舍地追上来,自己暴露自己的一切。

  这样的做法,应该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但却是适合我的,这也足以证明,我和其他人的不同。

  承认自己的渺小和愚蠢,但也接受自己与众不同,梦想着成为英雄,却始终认为,沉默是比喧嚣更好的态度。我认为,这就是自己真正的样子。

  枪火熄灭,一片死寂,而我却觉得脑子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就好似不断往脑子里填充的,一团乱麻的东西,被一根根地梳理整齐,搁在织布机上等待着编织。心中那又深又浑浊的地方,也好似被过滤了,变成冰凉清澈的溪水,潺潺地流淌。过去在我的脑海中所记录下来的那些匪夷所思的冒险故事,也宛如有一根主心骨贯穿前后,变得更加立体起来。不再是由荒谬的转折,硬生生串联起来的一幕幕,而是一个整体的故事,现在,我比过去更加明白,该如何前往结局了——跟随内心深处的想法,注视那些幻像,聆听宛如融化在耳边的声音,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因为,自己其实一直被引导着,走在通往结局的道路上,而结局到底如何,根本就不是由自己决定的,而是,在无数复杂的因数纠缠中,所呈现出来的,仿佛有无数次机会改变,但实际上,没有人可以探究这么一个复杂的运作机理,所以,也无法确定,当自己真正去做了那些试图改变的事情时,是否真的会引起未来的变化,以及,哪怕出现了变化,又是否是好的变化。

  因为,不能肯定试图改变的后果,所以,不需要刻意去改变什么。只需要,按照自己所想的去做,然后,准备好承载随之而来的好与坏。很多人都认为,这是自以为是的做法,最终只会收获苦果,人是必须参考他人的想法才能做好准备的生物——但很显然,在不测的命运中,这种想法本就是无稽的。人所能做到的,并非是选择好坏,而是做好承载坏结果的准备。消极,但必然。

  我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的一生,我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放在数以亿计的人口中,不比其他人不幸多少,也不比其他人幸运多少,就是这么一个,普通却向往着不普通的孩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就确认了这一点,脑子一下子变得比过去都要清醒,觉得自己似乎得到了升华。我总觉得,这种升华的感觉,又可能只是幻觉,但是,即便是幻觉,也应该在人生中,一个具备某种极限的地方——就如同故事中描述的那样,于生死交际,于必须做出一个重要的选择时等等,才会突然萌发出这种清醒的觉悟。

  可是,它就这么毫无准备地,突然就到来了,毫无违和地,没有任何抗拒地完成了,就如同雪融于水,如此自然而然。四级魔纹也是如此,就在一刻的强烈思绪和情感得到开解的时候,就达到了,平淡而又缺乏故事性,完全不是自己过去为之热血沸腾的情节。

  我只是站在一片狼藉的快餐店中,沉默地环视着每一个角落,一边确认着,自己那平静的心情,一边观察快餐店的每一个细节——它所有的异常,都藏在这些细节中,下一次,当再次遇到类似的细节时,就能利用这次的经验,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我开始觉得,自己从这一刻起,已经不再是精神病人了,因为,我的思维已经不再混乱,也不再有那种,随时随刻都会被思绪的洪流吞没的感觉。我仿佛重新变回接触神秘之初的自己,但是,转念一想,在末日症候群患者就必然有精神病态的前提下,那时候的自己,不也是精神病人吗?头脑清晰,不再受到无法遏制的思绪困扰,并不意味着病态本质的改变。

  许多精神病人都不觉得自己是精神病人。相比起来,能够认知到自己是精神病人,其精神病态或许还算是轻微的。

  我似乎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在意,而总是刻意地提醒自己是精神病人了。

  我笑了笑。我没有思考,只是平静地,本能地,接受了这个脸部动作。

  我从口袋拿出粉笔,之后才意识到,原来口袋里竟然装着粉笔,但是,这并非值得在意的事情。夸克重组乌鸦的身体,出现在我的肩膀上,又蓦然飞起,掀起和它的双翅体积不对等的狂风,将地面的杂物拨到一旁,明明动作上不具备刻意的感觉,但结果却像是刻意的,但这也不值得在意。我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一只简陋的眼睛图案,然后用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的莫名文字和图案将之圈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魔法阵。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是什么原理,只是顺从内心的感觉,就完成了这个步骤,而且看上去还似模似样。

  我知道它一定会成功,尽管,在真的成功之前没有任何证明。

  我扔开粉笔,站在魔法阵的中心,垂头凝视那只眼睛的图案。似乎就是下一秒,它突然动了。从一个静止的图案,变成了一个生动的动态景象,我觉得,那是因为,脚下的无机材质状的地板,正在活过来。这个“活”的过程,也许,应该说“复苏”的过程,是从极微小的程度开始的,许多的微小活动,构成了一个整体性的巨大动态,似乎整个快餐店就是一个活物。

  我曾经以为,这个快餐店只是某个人的鬼影噩梦,但事实证明,它也许可能是鬼影噩梦,却绝非纯然是鬼影噩梦。

  我像是置身于一个活体的内部,而脚下的眼睛,看似简陋的图画,却就真是这个活物的眼睛。我注视着它,走入它的深处,打开那一扇扇门,走过一条长长的黑暗的通道,看到像是出口的光。我奔向那光,当我越来越接近,最终和它接触的一刻,一股悚然的情绪如同电流一样游走于神经中,让我不由得睁开眼睛,就像是在睁着眼睛的时候,再一次睁开它。

  近在数米的天花板变得清晰,一开始它似乎在旋转,但很快就停止了。我的大脑十分清醒,知道自己已经从噩梦醒来。我清晰记得在噩梦拉斯维加斯中所遭遇的一切,而且,知道自己在噩梦中,并不存在这种称为“恐惧”的情绪。可是,在醒来的过程中以及之后,我可以更加清晰地感受,这种电击般强烈得,几乎让人肌肉酸麻的恐惧,却完全不清楚,到底是因什么而生出的。只是觉得,一定不是因为噩梦中遭遇的那些情况。

  仔细想想,就会觉得,这种恐惧来自于自己的身体和内心深处,就如同隐藏得极深的本能。这让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某种无所觉的情况下,又一次接触了“江”。

  我休息了好一阵,才从这种强烈的,无端的,却有极为深刻的恐惧感中脱离出来。好似脱水的身体有了丁点气力,我感到口渴,拿起床头柜的水杯喝了一口。冷水就好似一根线,沿着咽喉滑落到肚子里,然后,身体的知觉变得更加清晰了。这个时候,我才察觉到,自己手掌中握着什么。

  我摊开手一看,原来是电子恶魔召唤程式的磁盘。这个被NOG调整过,被当作试验品的东西,真的穿过了意识态的世界,来到中继器世界的“现实”中。这足以证明,NOG在对中继器的研究上,有了和这个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十分接近的进展。我不觉得,这是神秘专家们抵达拉斯维加斯城中继器世界后才开始进行的研究,对神秘的探索,比对科学的探索更加困难,想要短短数天内,就达到可以贯穿中继器世界的“意识态”和“物质态”分界,几率实在太低了,反而,如果在来到拉斯维加斯之前,NOG就已经考虑过这些事情,提前让网络球提供了相应的技术要点,如今这个成果反而可以接受。

  网络球提供的技术情报资源,足以让约翰牛即便不做什么,也拥有足够的话语权去影响整个团队。

  我开启电脑,没有立即验证磁盘内容,仅仅是将自己在这次噩梦中所遭遇的事情,以及自己的变化写入文档中。我相信,阮黎医生一定可以用心理方面的专业知识,给出另一个非神秘角度的判断。因为,仅仅从“神秘”来说,我认为自己的变化是好事,但是,从非神秘的正常心理角度来说,却无法肯定,这真的是一件好事。

  当我忙完这些事的时候,阳光已经洒满房间,外间也有动静好一会了。我********,推门出去,就看到咲夜和八景已经穿好校服,坐在饭桌旁,等待早餐上台。阮黎医生和往常一样,虽然过了半夜才睡觉,但却总能早早起来,也不见任何疲惫。她正穿着围裙,将以面包、牛奶和素食沙拉为主的早餐摆上台,她做的饭菜总是很偏向西式。

  即便咲夜和八景已经住进这个家里,但在平日,我往往是等不到和所有人一起吃早餐的。大概是天天都要做噩梦,又不用上学的缘故,除非特殊情况,我比平时都要晚起。所以,在看到我出门时,三人轻松的交谈陡然一静,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股不合时宜的惊讶。过了两三秒,才用“早啊。”之类的词语相互打了个招呼,之后气氛又自然起来。

  “今天怎么这么早?昨晚没做噩梦吗?”我洗漱的时候,就听到阮黎医生在外边问到。每三天一次的心理咨询中,我早已经将做噩梦的情况告知,她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因为电子恶魔的缘故,她的目光总是注视在正常的世界里,习惯于用自己的知识去解释那些古怪——当然,做噩梦,哪怕是天天做噩梦,对心理学来说都不是什么古怪的情况。

  “做了,不过和平时的噩梦不太一样。”我自然而然地回答到。

  “记下来了吗?”阮黎医生问,她白天还要其它工作,而我的情况分属“顽疾”,所以,她往往是在下班后才会开始这部分的工作。从一开始,阮黎医生就不觉得,我的病情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出现成效的,过去的治疗经验,也让她在对待治疗我的工作上,有了十分充分的心理准备。我的情况在她看来不是很好,但也没有恶化到紧迫的地步。在阮黎医生的说法中,我的病情就好似“海绵接触了水,一点点被浸染”。过程不是很快,可以通过一些治疗,让这个过程不是太过激烈,甚至于,过去曾经有过,让病情暂时停息的迹象,但是,真正完成治疗的可能性,在目前来说,仍旧尚未找到。

  现代医学已经攻克了部分精神疾病,但是,相比起精神病人的数量,患者仍旧是少数。对精神病人来说,精神上的问题有可能是缠绕一生的,这一点,无论是对阮黎医生还是对“高川”来说,都不是什么陌生的情况,哪怕涉及到了自己人,但没办法就是没办法。是相当现实的情况。

  正因为着急也没用,比起全力研究我的病情,还不如一边治疗其他病人,一边寻找灵感。如今阮黎医生的研究,已经陷入瓶颈,她没有掩饰,因为,这已经不是单纯努力就能解决的了,成功的因素已经大部分转移到灵感这种相对飘渺的东西上。没有灵感的话,就算每天都用尽二十四小时,都无法对我的病情产生效果。更何况,心理治疗,本就是一种长期性的行为。

  我记录下来的东西,阮黎医生会利用诊所的碎片时间进行研究,然后以三天为标准,对我进行检查和调整。这样的日子就像是定时吃饭吃药一样。

  “你的气色比平时好。”在我出来时,阮黎医生盯着我,确认了这一点,咲夜和八景也端详了我好一阵,纷纷点头称是。

  “我也觉得应该是比平时好。”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面包卷起沙拉,沾了牛奶咬上一大口,咕哝着说:“虽然做了噩梦,醒来时还很害怕,但不可思议的,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就像是期末考结束,得知自己考了好成绩的感觉。”

  “是因为休学了,还不习惯没有课业的环境吗?”八景投来调侃的眼神,“真的是优等生呢,一天不做考题就浑身不舒服。”

  “不,我只是打个比方。”我努力咽下面包,认真地对她说:“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学习,真的,如果不学习也能过上好日子的话。”

  “好日子?现在这样子?”咲夜说,我觉得她是不怀好意。

  “至少今天应该是好日子。”我白了她一眼,说到。然后发现阮黎医生一直盯着我,就像是要确认什么。我不知道她到底确认了什么,但是,那看不出情绪的目光,似乎在表达不赞同的意义。

  也许,她认为,这不是好转,而是恶化吧。我不由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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