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清末英雄 > 戊卷 第十九章 孤行

昆明拿下,那顺势开进贵州即可,而且贵州也有革命党,云贵两省光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真正没有把握是广西,这地方没有新军,也没有根据地,真正能依靠的就是陆军小学里的那些革命党会员,还有则是两广总督张鸣岐。因为广州起义他已经和同盟会彻底翻脸,满清一倒他能投靠的只能是辅仁文社。此人之前和岑炽一样是岑春煊的幕僚,不同于岑炽,他对名利倒热衷的很,只要许给他高官,他应该会协助复兴会稳住广西吧。

        沪上法租界教堂里,杨锐从北想到南遐想的时候,北京西华门大街的梁启超宅邸也在从北到南的说着全国的局势。和之前门口人人排队的模样不同,现在这宅子已经门口罗雀了,而这一切的原因,则是因为梁启超改弦更张,建议光绪完全放权,增加国会的权利。

        之前光绪关闭第一次国会的时候梁启超是是支持的,但是关闭国会之后所引起的连带反应,只让他感觉害怕,特别是现在由杨度、雷奋几个劣质议员发起的国会请愿声势惊人,影响甚广。这不由让他想到了丙午年各地要求光绪开国会的情形,那时候也是各地督抚借着革命党恐吓朝廷,并暗中怂恿着士绅学生大闹。不过和上次不同,上次蔡元培那个呆子不知道借用督抚和士绅的力量,而这一次复兴会几乎在操纵着舆论。正当光绪想要接受民意,不更改国会章程的时候,严州革命党损失近三万人的消息忽然传了出来,得此消息的光绪也就不必要顾及什么民意可,他认为只要再围剿一年,那浙匪即可全灭。

        光绪这么看,满朝权贵们这么看,但有十几年办报经验的梁启超,还是能从舆论的转向中读出一些东西,那就是复兴会在故意示弱,而同盟会孙汶那边,除去对孙汶好大喜功考虑,也有可能在示弱。革命党战打胜了,却一反常态的示弱,这是因为什么,不就是想要朝廷降低警惕好北伐么?

        “老师,按照这么说来,济南徐州两地当是阻止革命党北上的要地了?”虽然带着半军安然而退,但蔡锷还是丢了东路军军统和第5镇镇统的位置,现在只能重新回到京城找梁启超安排去路了。不过,梁启超说了半天的当下形势,并没有说要安排他去哪里。

        “哎!以杨竟成阴狠毒辣的性子,徐州估计是没必要防的,关键还是沂州这一路,现在虽说在修水利,但修水利也是练军,今年水利修完,明年怕就是要带着十万人北上了。”帝国风雨飘摇,梁启超还是看的很明白的,“驻守在直隶的新军基本上冢骨的部下,现在沂州那边革命党屡剿不绝,还有严州革命党能站稳脚根,不都是冢骨干的好事吗?!皇上当初就不该看洋人的脸色,杀了他哪有这档子事情?”

        冢骨是保皇党对袁世凯的爱称,当然,因为这个称呼因为太过下作,它只在保皇党内部使用。蔡锷早就明白冢骨是谁,之前也提醒过恩师要主意北洋六镇和袁世凯的关系,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按下葫芦浮起瓢,光绪拿下了铁良换上了载涛,却使得载泽和奕劻重新勾搭在了一起,把北洋的那几个镇都调回了直隶修好生休整,甚至还把新编练的第27镇还有山东混成协个给了北洋系,现在北洋四个半镇,真不比袁世凯下台那会弱多少。

        “老师,那我们怎么办?真要是氯气炮有用的话,那革命军未必能杀出严州?”蔡锷对于袁世凯这边想来半天也没有办法,只能是把话题转回北伐上。

        “你还真相信氯气炮有用?”梁启超大摇其头,“若是有用,为什么西路军没有救出来?你炮击革命军阵地,但连一具尸首都没有见到?”他这一问只让蔡锷哑口无言,:“真以为复兴会伎俩有多高明啊,军咨府那些参谋会不知道里面有蹊跷?现在大家选择相信,无非是报喜不报忧而已,再说皇上那边,即便这件事情查实了是假的,那他也要把这事情说成是真的。只是,底下那些草包看多了报纸会当真罢了。”

        梁启超一脸嘲讽,再道:“现在革命党明着的地方就有通化、林西、沂州、严州四处,暗中的地方那真就不知道了。若无意外,两年之内,这天下……哎!!”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明君,但抱复却无从施展,梁启超心中很是忧愤。难道真如杨竟成所说的那样,大清这艘烂木船改成铁船是水中捞月、缘木求鱼吗?想到此他倒有些不甘,更有着极大的鄙夷。从复兴会和杨竟成的言语中,他倒是明白他们得了天下会怎么干,不过是打家劫舍、削富济贫而已。这种做法他也明白,可是他第一做不到,因为支持他的多是士绅,第二则是他不相信耕者有其田就会打出更多粮食来,变出更多的银子来。中国的问题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一个字:穷!

        正是因为太穷,所以不能办新政,而不能办新政,那就没有足够的人才、没有足够资本跟洋人抢夺利权,结果就会更穷。华洋之争,说到底还是贫富之争,中国想要有钱,就得从百姓的嘴里抠,从他们的腰带里挤,可不想一旦这样,这些草民倒是反了。难道改朝换代就能让中国有钱?改朝换代的结果只会让中国更穷,钱财耗尽、列强瓜分、国土不保,局势将变得更加恶劣,重振国威的希望变的愈来愈难。

        梁启超想着心事,蔡锷枯坐一边。虽然震惊恩师的论断,但也不敢打扰。他只看见恩师仰头望着墙壁的上谭嗣同的狱中壁提: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看着谭嗣同的诗,梁启超只想戊戌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了,十三年来风云变幻,本以为即便慈禧老死,光绪也永无出头之日,但不想天佑我皇,丙午年慈禧居然被革命党狙杀了。照理光绪复出,君臣相伴自然国力蒸蒸日上,可到现在却是山穷水尽了。难道自己又要狼狈逃回日本,永不能回归故土吗?不,他不甘心!

        “松坡,你还是去云南吧?”思索了良久,梁启超说道。“那云贵总督李仲仙去年曾有求于我,今日我写信推荐你去他那,或许能为我大清留一余脉。”

        “老师!”蔡锷怎么没有想到梁启超会让自己去云南,道:“若是要为我大清留余脉,关外不是更好吗?那里地广人稀、物产……”

        “关外是革命党的起家之地,难道会没有布置?”梁启超反问道,他其实不好说这不是为了光绪留余脉,而是为自己维新一党留余脉。“再说现在东三省总督是载澍,昔年虽然是维新一党,但总是满汉有别,你便是去了东北,也不能掌握军权。”

        “可去了云南就能掌握兵权?”蔡锷对载澍不明底细,对李经羲那边更是不熟。

        “东北、山西、河南、云贵,只有这几个地方不波及战火,而这些地方当中,唯有东北、云贵三地兵力最多,东北去了也不行,云贵却正好有机会,那李仲仙和原有的那些北洋军官很是不和,军中也无得力助手,你这次保得全军而退,虽败犹荣,此去必可得重用。届时一旦动乱,你部即可从滇南入川。至于岑春煊那边,那可以勤王为名,不用理会,若是中原形势无法逆转,那便直接占了四川,以做将来之根基。”梁启超此时不再忧愤,只如办新民丛报那时一般,挥洒自如,指点江山。

        梁启超安排着后路,蔡锷却是不安,道:“那要革命党稳定局势之后,也开国会立宪法怎么办?;老师,难道真要再将光绪或者满人亲贵迎回来做皇帝?”

        “不。杨竟成开国之后一定是会横夺民财、土地国有,以慰他那帮刁民,只要他这么做了,那必定是天下大乱。届时我们不能再要满人回来做皇帝,而是应该宣扬共和民主。”梁启超深思熟虑的道。

        “共和?民主?”蔡锷聪明,但是却有点跟不上恩师的步伐,道:“可我们现在不是……”

        “此一时,彼一时也。”梁启超看着爱徒,用心解释道:“满人既去,杨竟成当立那朱宽肅为帝,而后掌控朝纲,大权独揽。我们再言帝制,已经不会得民心了。他用汉人的皇帝代了满人的皇帝,算是一种进步,而是要再革命,那必定要宣扬共和民主,才算进步,才能得势。”

        梁启超的循循教导,只让蔡锷有些发愣,蔡锷其实只想做一个纯粹的军人,却不想政治是如此的玄妙复杂。梁启超见他发愣,只好再细道:“松坡,你是个聪明人,我可以用聪明的方法和你说话,其他的人就不行了。若是杨竟成真打下北京,读过书明事理的人,大多数将投奔于他,所以,我们要和杨竟成对抗,就要用一些蠢一点的人。对付那些蠢人,就绝对不可以和他们说真话,必需要用宗教形式来催眠他们,使他们觉得所做的事情都是对的……所以‘共和民主’只不过是个口号,跟‘阿弥陀佛’其实是一样的。”

        梁启超本想把道理说清楚,但谁料到蔡锷听后却更加茫然,他轻叹之后亦是无奈,这点都不明白,那再往下说就更加没谱了。

        梁启超正对蔡锷无奈的时候,还有人正在大骂蔡锷。

        “说起第5镇我就着急上火,那蔡松坡是猪脑子啊?!革命党围点打援,这么简单的路数都看不出来?真是……真是……第5镇现在就只剩一半了!”砰的一声,袁世凯只把整个沙盘都踢翻了,虽然过去两个多月,但每次说到第5镇,袁世凯都要发怒,现在见他如此,徐世昌、杨士琦忙得一阵劝慰。

        “宫保啊,事已至此,你什么气啊。现在应该庆幸其他几镇都还俱在,要不然……哎!”徐世昌说道,袁世凯下台,他没多久也被光绪排斥在外,现在只在一个冷清衙门里,混得很是凄惨。据说光绪本想杀了他的,但后面看他愁眉苦脸的模样很高兴,就把他留在宫里了。

        “是啊,宫保。山东直隶这边还有四个半镇,这些兵力能留下来已经是费尽心思了。第5镇我们可是怎么也保不住的啊。”杨士琦看着袁世凯上火,也和徐世昌一样劝慰。不过,他又加多了些希望,“现在国会虽然重开,但各地的督抚士绅都是不满,洋人那边我已经按照之前咱们商量的意思去说了,洋记者那边也打点了不少,但是光绪是要死了不要你出山啊。”

        自从甲午之后,挟洋自重已经从未下面官吏对付朝廷的惯用伎俩,严州再败载涛被革,在载泽的鼓动下,袁世凯这边倒是想出山。不过这事情跟本不能由他来提,只能是让之前交好的洋人来开这个口,当然,洋人只是一方面的,那些搞国会请愿的士绅也有不少人建议由他来任内阁总理,只是这些在光绪面前都是没用,真是苦恼之极。

        “大佬那边还有什么说法?”说起大事,袁世凯便不在纠结于第5镇了的损失了,他只想知道老狐狸亦劻的打算。

        “庆王爷还是闭门谢客,京中的消息说重开国会之后再选内阁,这内阁总理一职很有可能将由志锐来做。其实这国会已经没权了,朝廷本不想再立内阁,但是怕洋人们会说话,所以还是立了一个内阁,哎,这和国会一样,基本是个牌坊。”徐世昌介绍着京中的变化,特别是去年的政局真是像看戏一般精彩,连续倒了好几个人。先是载泽扳倒了载沣,而后瞿鸿机因为一张相片革职,最后那个载泽,当上内阁总理没多久,就卷入了侵吞国有资产案,连带着和盛宣怀一起下了台;而国会,也在无数饥民的请愿哭诉中猛然关闭了。

        “那这一届内阁什么时候会选出来?”袁世凯问道。

        “就在下个月吧。”徐世昌道:“说是选,其实还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估计里面的亲贵会占不少。现在京中的黄带子都说,是那些汉臣误国才把国势弄成这般模样的,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

        “还不是大公报英敛之吹捧的啊,去年他看到那些饥民请愿之后,就对国会死了心,觉得只有把权力全部放在皇上这边,这国才能治理的好,要是把权力放给下面那些官绅,只会让大清的民乱越来越多。开国会不是在救国,而是在误国,他这半年来都在说这个。”杨士琦不是个官,但却是袁世凯在北京的眼线,北京天津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很清楚的。

        “哼。这英敛之本就不是个好东西。”袁世凯想起了那一次抵制美货运动了,那大公报就是积极鼓动的天津报纸之一。“他这样说,无非是要讨好光绪而已。现在局势如此,总不能看着复兴会打到北京吧,你们倒时说说,这复兴会真要北伐了,光绪那边又硬顶着不要我出山,该如何是好啊?”

        袁世凯如此问,徐世昌只看了杨士琦一眼,没有说话。而杨士琦知道他的意思,道:“革命党声势越来越大,要想剿灭怕是不能了,而北伐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今年不北伐,那明年必定北伐,一旦北伐,那就真有可能打到北京。”

        杨士琦只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袁世凯奇道:“即便像聘卿说的那样,革命党不畏氯气炮,那他们也不至于北伐就能打胜啊?”

        “当然不可能会打胜。但就是不打胜,那也要放他们到山东,让朝廷知道革命党北伐势不可挡,如此京中的满人才会慌啊,他们不慌宫保你怎么出山?”杨士琦道。“只有革命党北伐,那满人无计之下才会想到我们,到时候对阵之时能和革命党谈和,那局势就在我们的掌控中了。我们不再要满人做皇帝,他们也不要汉人做皇帝,大家都选共和那事情就成了。军队这边我们占优,而杨竟成只有三十余岁,前面几届大总统保准是要宫保你来做的。”

        杨士琦只把话说的这么轻松,袁世凯还是笑了起来,笑毕才道:“你怎么知道那杨竟成会与咱们和谈?再有他复兴会人也不少啊,苦战几年,真会心甘情愿的让我做大总统?”

        “杨竟成人是不少啊,但是要竞选国会,那他的人就少了。他的那些泥腿子只会打仗,字都不认识几个,而宫保你,现在哪个议员不记得是你和泽公两人才让这国会开起来的?到时候各地的督抚也都站在我们这边;还有革命党最怕的就是洋人,一旦各国公使也说这大总统还是要你来做,他们能如何?江南局即便被他们占了,各国封锁下,他们能买到多少大炮炮弹?全靠之前的那些缴获,他们估计江宁都打不下。”杨士琦道。

        他的话袁世凯听着有些道理,不过他还是问道:“要是革命党不和谈,非要一鼓作气打到北京怎么办?”

        早知道袁世凯有此一问,杨士琦笑道:“那就更好啊。北京还有两个镇的禁卫军,一个镇的旗营,还有几万巡捕,更有不少亲王贝勒。放开大路让他们去打了好了,我们把各地的督抚都拉过来便成,不管北京谁占着,也不过是个牌位而已。他要想像光绪这般把权都收回去,或者开一个没权利的国会,那我们便可群起而攻之。反正我们就是咬死国会不放松,谁要反对国会,那我们就反对谁。宫保,革命党里面有一个叫宋渔夫的人说的很对,他说,一切权力都在国会,一切革命也是为了国会。到时候开国会的事情可以由他来提。”

        “一切权力都在国会,一切革命也是为了国会……”袁世凯重复者这句话,细嚼着里面的意思,他虽提倡立宪开国会,但是什么叫国会,还不是很明白的,一会之后,他不太确定的问道:“这么说,皇上不皇上就不重要了?”

        “正是如此!”杨士琦看了也在倾听的徐世昌一眼,朗声说道。“这就是共和民主,这就是宪法政治。复兴会不承认这一点那就是不文明,他们要立皇帝,那就是不进步。但他们要认可了这一点,那事情就好办了。督抚、士绅、各国的公使领事,还有其他的革命党,都站在我们这边,那事情就好办了。”

        杨士琦说着说着,居然扯到了其他的革命党,袁世凯脸色忽然沉了下来,道:“你怎么跟孙大炮牵扯上了关系?”

        见袁世凯责怪,杨士琦忙道:“宫保啊,我说的不是孙汶,而是宋渔夫,虽然也是同盟会的,但他和孙汶不是一路的。他是湖南人,东京法政大学的学生。现在同盟会两广的那些人都跟着孙汶,基本上死在了广州,那些两湖人士都跟着他,基本留在了东京。”

        听杨士琦说的不是孙汶,袁世凯微微有些安心,他可对丙午年孙大炮的诬陷记忆犹新,只觉得此人没有一点道德人格可言,纯粹就是个无赖。“这宋渔夫可靠?”他问道。

        “完全可靠。到时候不管谁占了京城,我们将和他一起倡议施行宪法政治,提议早开国会。”杨士琦道。“那个时候,杨竟成可要不得不从了。”

        杨士琦言辞凿凿,但袁世凯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道:“杨竟成这个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万一他不和谈,也不开国会,那当如何?这宋渔夫再怎么是个人才,也不是复兴会的啊……”

        袁世凯言及到此,旁边徐世昌忽然道:“咦!我倒想到一个人了!那个蔡孑民不就是关在京城吗?到时候我们保他出来,由他出面提议和谈开国会,以他在复兴会的声望,那杨竟成怕是不能一意孤行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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