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其美见其把复兴会的实力说的这么恐怖,顿时吃了一惊,道:“这可是真的?”
“确实是真的!”陈其采叹道,他忽然有一种二哥跟错了人的感觉:“去年军咨处扩大为军咨府,二厅专门负责情报,下设六科,第一科为掌管日本、朝鲜之谍报,第二科则是侦察俄国,第三科负责英美,第四科负责德奥荷兰,第五科负责法意,这第六科……”说到这里,陈其采声音更低了,道:“是专门对付国内革命党的。复兴会、同盟会都是其中关注的重点。”
陈其采这一番话只说的陈其美有些胆颤,身为革命党却坐在京城里吃涮羊肉,真不知道会不会被军咨府二厅第六科给拿了。陈其采似乎看出他眼中的担忧,笑道:“第弟便是这第二厅的厅长,所有和同盟会有关的消息,我都在尽量回避,只是让科员尽量侦察复兴会。就目前看,复兴会可是狡兔三窟啊,其一为严州,如今已经壮大成势,此次会剿清军虽有十多万之众,但胜负犹未可知啊!”
陈其美还没有感叹弟弟变成了满清的情报厅厅长,现在又听他说这一次满清会剿严州还未必能取胜,惊道:“严州也就是一些当初杭州的败兵,怎么能越打越强?十几万新军进剿,难道也会奈何不了那帮泥腿子?”
“二哥此言差异,就目前的情报看,这严州虽只是一州之地,但是却被复兴会经验的如铁桶一般,大大小小的村庄都有村长和各色干部,每村还编练了民兵,户户都建了户口本,现在粮食、食盐、棉花等都是要按户口本购买,其可谓是深扎根于百姓之中;而严州之地,沟壑纵横,道路不通,方向难辨,多少人进去都转的晕头转向,很多时候就是绕一圈都不出来,还不说革命党到处的伏击、袭扰;最后说这革命党的战法,也极为适合山地作战,其每两百余人为一连,独自作战,遇到大股清军,只作袭扰,等引诱出小股清军,则会伏击,其所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反正是虚虚实实、明明暗暗,只把带队的统领弄得是迷迷糊糊、兢兢战战,最后自己都不值得自己怎么输的;最后说这武器,起先革命党只有一些黑火药单发枪,少量洋快枪,可现在被围歼的清军多了,其骨干部队人手一杆洋快枪,还有他们的炸药,好像用不完似的,再有就是那木头炮、手扔炸弹,更是山地战的利器,清军虽有大炮,但那东西太重太沉,射速又慢,等炮架好了,革命党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陈其采历数复兴会严州根据地的诸点,最后摇头道:“现在我们都断定,这严州之内,必定有复兴会的军工厂……”
陈其美听着他细说着复兴会,只感觉同盟会是自愧不如,长叹道:“这复兴会确实是有军工厂的,听忠山先生传来的消息,癸卯年的时候,这复兴会的会长杨竟成,就去米国见洪门大当家,求他们出人在米国学习军工,说是要在国内办一军工厂,其为此投入几十万美元之巨,杭州举事之前,这好几百人便出洋回国了,想来复兴会把他们安排在了严州。”
复兴会军火炸药一直不缺是困扰满清的最大问题,围剿之时虽有缴获,但是迫击炮的炮弹引信却根本不是缴获的,这种引信不要说普通人造不出来,便是大清的兵工厂不购外件的情况下也造不出来,陈其采一直认为复兴会有隐蔽的运输通道,其也发动二厅的侦探员去严州探查那隐蔽的运输通道在哪,却不想百思不解的东西在陈其美这里得到了答案,他兴奋之余,又急道:“二哥,这道消息可是真的?”
陈其美还沉浸在复兴会实力如此精干的感叹中,见弟弟问,便道:“忠山先生是洪门中人,其和海外洪门完全是一家,洪门本想撮合复兴、同盟两会合并,但是复兴会的杨竟成完全不给洪门大佬面子,双方在米国闹的很不高兴。是以洪门里的一些人便把几年前复兴会有求于洪门之事当场说了出来,直斥复兴会忘恩负义,忠山先生当时就在场,是以听到。据说当时杨竟成在洪门找了数百人,然后再找到容闳把这些委托他培训,容闳在米国关系深厚,其子又是学军工的,是以这些人两年之后便都学成,现在严州那边的军工厂应该就是这些人。至于造枪炮弹药的机器和原料是怎么来的,那就不知道了。”
“子弹复装的机器并不复杂,而炸药之生产,只要能早严州找到硝石矿,还有硫黄矿,那还是能做出来。”陈其采像是解决了一个极大的难题一般,情不自禁之下,不解的地方就开始自动脑补了。他现在就想回军咨府去,按陈其美说的那些写一份厚厚的报告给军咨大臣载涛。
陈其采只顾想着报告的事情,一时间到有些出神了,待回过神来见二哥望着自己,不好意思之下马上又掩饰道:“其实复兴会还有另外两处巢穴,我常常在想这个杨竟成到底是什么人,短短几年……”
陈其采说到这里倒是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如果直说那就等于说同盟会、还有革命了十余年的忠山先生完全是个庸才,他止住了话题,陈其美却好奇问道:“复兴会现在也就是严州和蒙古两处巢穴,沪上那边即便是被斧头帮占据,但这可是洋人的租界,只要洋人那一天看到斧头帮不能保护自己的利益,那还是会再来一次抓捕的……”
见二哥这么明白的人还有不知道的东西,陈其采倒是笑了,道:“二哥此言差矣,我说的不是沪上,说的乃是辽东。”
“辽东?”陈其美不解道:“复兴会在东北部不就是有个游击队吗,杭州举事之时他们已经把骨干都抽调到了关内,而剩余那些则在林西之地和蒙古叛匪混在了一起……”
“不,二哥,你说的是辽西,不是辽东。四年前日俄之战便是复兴会崛起之时,当时日俄两国都收买胡子为自己卖命,其中最大的有四股,其一就是王启年部,其二就是黑山妖部,其三就是冯麟阁部,其四便是复兴军;现在黑山妖部和冯麟阁部都被朝廷招安了,但是最大的王启年部虽说已经解散,可其大部还是窝在夹皮沟到敦化一带,这支部队有人说有一两万人,有人则说其有七八万人,但按照六科的侦察,其应在两三万人左右,且装备的都是俄式步枪,他们现在虽说是避居深山,可一旦作乱,那就不可收拾了。”
“啊!”陈其美猛的站立起来,“这支部队不俄国人的花膀子队吗?怎么也是复兴会的人?三弟你们有没有弄错?”
“在夹皮沟那边有这支部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小弟去年还是亲到敦化去走了一遭,其他不看,单看那巡逻的哨兵便知道是悍勇之师。至于他是不是复兴会下属的部队,我感觉是,但却没有明证。其实即便有明证也无可奈何啊!夹皮沟那边本是韩边外的地盘,光绪六年的时候他被吴大澄招安,虽说已经招安,但是那边方圆几百里还是韩家的地盘,东北其他地方朝廷能派兵清剿,可那边却是投鼠忌器,这个地方连着日俄两国,一旦进剿,那不说会把王启年逼急了,便是夹皮沟那十几万矿工一旦处理不妥,便很有可能要反,若是那韩登举和王启年扯旗一呼,把夹皮沟一带独立成一国,日俄两国肯定是会支持的。这事情……哎,难啊!”陈其采想到六科查出来的那些东西,便是满心忧虑,这大清看上去偌大一个国,但其中枢早腐,列强环伺,而且乱党还不断坐大,虽说是开了国会,可国会那些蓝白党议员,除了会吵架会抬杠,其他什么都不会,这中国,真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陈其采话说完,兄弟两都陷入了沉思,不一会陈其采犹豫着道:“二哥,复兴会与你之间并无怨仇,若是你能……那……”
弟弟说的隐晦,但是意思陈其美却是很明白的,他之前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每每想起自己策划刺杀杨竟成之事还有杭州之役对革命军的暗算,便不由切断了这样的想法。杨竟成能成为一会之长,那胸中自有沟壑,可是杭州那次暗算真是让复兴会损失惨重,日后复兴会一旦查实,会饶了自己吗?根本不可能!即便是杨竟成肯饶,他下面的人也不会放过自己。想到此陈其美无比深沉的道:“忠山先生乃真正之革命者,其三民主义和五权宪法确实是救国救民之良药,为兄虽是不才,但也不能朝秦暮楚啊!”
陈其美说的无奈,但陈其采却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些隐情,当下也就只好闭口不言了。脑中思索便可,再道:“若是如此,那你我兄弟就应当合力把复兴会毁了为好。二哥也是革命党,若是能找出一些革命分子打入复兴会内部,了解其会中机密,再由小弟以第六科通知军咨大臣载涛,让其出兵剿杀,那复兴会便会日渐衰落下去,若有可能弄得他们骨干全失,那忠山先生便可假革命之名义,把复兴会在各地的军队收服过来……”
“哎!你之所言,为兄都是试过了,却不想杨竟成命硬,而且他现在死也不和同盟会合并,你说能奈他何?”陈其美边说边摇头,而后再道:“为兄还是想想办法吧,看如何才能派人打入复兴会内部,到时候即便不能杀了杨竟成,那也能让复兴会损失惨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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