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退回到一月之前……
周家的楼道里,各种鸡鸭禽类和狗叫声哄传而出,在狭窄的天井中轰响。
“旺——旺——”
“咯——咯咯咯——”
“嘎——嘎——”
周妈在家里听着越来越响亮,一声大过一声的狗叫声、鸡叫声还有鸭子与大鹅的叫声,这些叫声混作一团,在周易家楼房的天井中回响,比菜市场要热闹十分。
周妈听着越来越近的叫声,急忙从家里跑了出来,往楼梯口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一黑、一黄还有一黑白花色的小狗蹲坐在地垫上,不时的叫唤一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三条狗将楼梯口堵住,也将乱糟糟的一群比寻常家禽高上一个头的鸡鸭鹅类堵在了楼梯下面。
这些鸡鸭鹅们想要往楼梯上走,却被三条狗拦住,不时吠一声,充作警告,同时,晶亮亮的三对眼睛往楼下望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周妈不知为什么,总在这三条狗的眼神之中,看到如同人一样的灵光和神采,似乎透过那三双眼睛,能传递出一些能让她看得懂的东西。
她鼻子中闻到一股让人嫌恶的臭味。
周妈往楼梯底下一望,正瞧见几只随地大小便的鸡鸭,面色一皱,立马大叫起来:“周易——周易!你在搞什么?快点回来,你回来看看?!!”语气之中,充满了责问之意。
周易听得周妈的叫声,再一回想那充斥耳膜的鸡鸭鹅狗的乱叫,脑袋不由一大,提着几个大袋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向楼上,一脚下去,正好踩到一坨鸡屎,当真是臭不可闻,恶心死人啦!
“下去,都下去,都堵在这里干嘛?!!”
群兽一见着周易,立马静默下来,几十双眼睛都看着周易,似乎等听他号令。
众兽未必听得懂周易的“人话”,但看到周易的表情和肢体语言,立刻就秒懂了!
三只鹅走在最前面,带着三只鸭子“小弟”;一只约莫有七八斤的赤红血冠的大公鸡昂首阔步,带着七只母鸡紧随其后,似乎经过排演一般,排着队往楼下而去。
周妈瞪大了眼睛,“你这些东西,都是经过军训的?”
对面楼里伸出头来看热闹的婶子,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奇了一奇,“看来咱家周易读书还是有点用,你看一群鸡鸭都训得这么好,还养什么鸡,早该去弄个马戏团啦!”
“婶子这主意好,要是混不下去了,就去耍马戏去!”周易笑着道。
“这也是一条路,该叫‘大学生马戏团’。”周妈也打趣道。
生性好洁,一天能将家里拖上两遍的周妈,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子屎臭味、骚臭味,再一次皱了皱眉头,冲周易斥道:“你这个畜生崽,快点上来将那些脏东西打扫干净!”
周易将手中的东西拿了上去,在周妈嫌弃的目光中,放到了厨房里,又将楼梯道口用清洁剂清洗了好几遍,终于在周妈认可的目光中,停歇了下来。
周妈站在楼梯上风,闻着周易身上那股鸡屎鸭屎的混合气味,非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笑骂到:“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崽?以后还这么臭,就别进我家门了。”
“还不赶快去洗洗!”
“哪有你这样当妈的?”周易不忿的反抗道。
“我这当妈的怎么了?供你吃供你喝的,还供你上了个好大学,结果没想到供出个养鸡的崽子。”周妈笑骂了一阵,闻着周易身上那股怪味,再次将眉头深皱,“快去洗澡,臭死了!别啰嗦了!也就你自己受得了!”
“再臭还不是你生出来的?”周易反驳了一句,眼看周妈口中唾沫如黄河奔泻,正要将他淹没,立马乖乖的进浴室冲洗去了。
周易从浴室出来,刚经过楼梯口的时候,眼光一闪,正巧看见还乖乖的顿在楼梯口处地垫上的三只狗儿。
三只狗两大一小,乖乖的蹲着,一言不发,眼中带着似要被人抛弃的脆弱与慌乱,让周易心中一软,心疼得也顾不得刚洗完澡的洁净,连忙下了楼梯,将三只狗逐一安慰。
周小黑、周小黑和周小花经过周易常日用灵液喂养,灵智还要胜过五六岁的小孩子,经常露出人性化的一面。
由于他们是周易养大,特别是在山上的时候,几乎是一人三狗相依为命,其中感情之深厚,难以与外人相道。
周易无聊寂寞的时候,就跟狗儿说说话,或者做一些有趣的游戏,心情这才熨帖一些,寥解寂寥。
远离红尘人世,过那清逸的隐世生活,是周易在大都市之中的一个向往,是一个梦中的想象,但当真正遁入山林的时候,又不得不被各种因缘扰乱,不得安生。
到了真正清寂下来的时候,十天半月就他一个人独对朗月,那时的寂寞难言,又与谁说?
他终于还是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隐士,也不是一个能修成石头、千年一日的洞中仙,而是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凡胎,有一付寻常人的心肠——即便得了个神秘空间,也不能改变这一点。
至少现在是改变不了的。
他大约明白,自己是喜欢那种独出尘世、坐观风云的生活,但偏偏又是一颗红尘之心,渴望红尘中的繁华与亮丽,偶尔也渴望那纸醉金迷,没有经历过醉生梦死,没有入得其中,知晓其中的痛苦,哪里又真能下定决心出尘出世?
周易了解他所谓的返乡种田的安逸,终究只是一种自私的逃避,没有一颗出尘的心,哪里不是红尘?
有了一个出世之心,哪里又不是南山?
正因为这样,所以即便在山岭田园之地,即便得了一个神秘奥妙不可言说的空间,周易也终究难逃红尘奔波,折腾得自己劳心劳力又劳神。
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正常人,作为一个有本欲的人,若没有经历沧桑、看破繁华,哪里会是天生隐士?
陶渊明若没有“误入樊笼里,一去三十年”,哪里会知道那红尘深处的种种羁绊困楚?若无此经历,又怎会发出“既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的感慨?
谁能想象,一个一无所有只知种地的农户,能发出这样的感慨?
隐士,永远是历经繁华、阅遍千人的高士,即便种了田,也与“田舍汉”有根本的区别,这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一种精神的超拔。
周易想了想自己。
他向往的是一种清闲而安逸的小资生活,而绝非农民式的种田生涯。
他受了某些思想的影响,一得到空间,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回家、就是种田,却没想到,这绝非他所想要的。
世界那么大,为什么不出去看看呢?
独居一隅、坐井观天,真的是他所希望的生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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