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夏枯草此次举起的右手依然能如上次那般干净利落的划下,也许我的故事便会自此走上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轨道。
只是无论穿越前后,夏枯草都只不过是一在街头厮混的无业游民,虽因过去几件破事的拖累较之同龄多了几分成熟,但杀人放火之类的恶事却也从未进入过他太过年轻的大脑。
世上的第一次总会有些特殊——诸如初恋诸如初吻又诸如杀人,所以即使怒火充盈心胸,下手之前的夏枯草依然不免有些踌躇。
半跪于地已半崩溃的白矾敏锐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他自是不知身前的封印师竟是从未杀过人,还以为是先前胡乱嚷嚷的身份终究起了作用,不由心下大定。
心神一定,自小所受的严苛教育便起了作用,白矾硬是生生止住混乱的大脑,组织语言,尝试浇灭对方心中最后的那抹杀意。
“我是侯爵之子、蓝血贵族、法典国未来注定的受勋男爵。”白矾有几分艰涩的开口,当先一句便是重复自己的身份,自认已为存活的可能加上了大大的砝码。
“这其中任何一个身份都注定如果要我死,杀死我的人都会很麻烦。”
白矾一脸认真的打量着身前的夏枯草,不动声色的缓缓站起,“毫无理由的杀死一位高阶贵族,即使你的实力再为强大,只怕也难以面对我父亲乃至整个法典国的怒火……毕竟,一个人,面对整个法典国,依然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说到这里的白矾仿佛已经看到了说服对方后的景象,因此一抹微讽的笑容已悄悄攀上脸庞——“想想吧,杀了我,从今往后你便要面对法典国无处不在的通缉与追杀,你只能躲在法典国势力不及的深山老林,永远离开自己的父母、爱人、师长乃至所有的朋友,不仅如此,我保证,以上你所在乎的所有人都会受到你的牵连。”
说完这一切,白矾收敛笑容,略带紧张的看着身前的夏枯草,期待着对方令人满意的答复。
夏枯草沉默良久后忽地笑了笑,他想起了那位扒手兄眼中最后闪过的释然与渐渐变灰的双眸,想起了在对方死前自己只不过希望这位少爷给自己一句道歉,却在最后的现在依然没有听到,所以他微微眯起了眼。
人生不过百,不需退让太多,也不需想太多,只要去做便是了——哪怕那是从未进入过脑海里的杀念,哪怕那杀念所带来的后果极其严重。
夏枯草眯着双眼这般想着,他很清楚他所下的决定与接着的行为在旁人看来会是如何的夸张荒唐,不像一个正常人的脑袋所会做出的决定,但他认为,历史上并不缺乏荒唐到无稽的事,想来也不缺自己这一例,只是那些历史事件多半都走在污秽的道路上,他却偏想走一条相反的路。
虽然自己穿越前后身份并没有什么改变,一样是厮混于街头的小无赖,不过既然穿越了,他也想活得精彩一些,热血一些……也正义一些,如果说穿越是每个少年心头隐藏着的梦想,他便认为梦想成真的他有义务让这种梦想表现的更美好一些。
至于白矾的那些利弊分析则让夏枯草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心中所有的犹豫纠结踌躇从来都只是即将迎来第一次杀人所会面对的未知恐怖,却从不是在真正思量眼前的这位势利贵族自己到底该不该杀。
“你终究不明白,我想听到的是什么。”做出了决定,夏枯草心中一轻,就连那入骨的愤怒好似都隐藏了起来,他看着身前已感觉不对味而表情渐渐扭曲的白矾,叹息着说道。
“第一,你的身份,我并不关心,因为今天的事只与你我有关,除非你的父亲以及法典国其余的大人物们能忽然现身,否则你的身份便不过只是浮云。”
“第二,我并不是毫无理由的想要杀死你,如果非要找一个过得去的理由,那么也许世上终有一种力量是为了对抗你而生,那就是我,而在我看来,你欠扒手兄一条命。”
“第三,隐隐的威胁对我无用,因为我在这个世界已没有了父母长辈,也没有亲朋好友,至于师长……”夏枯草眼中闪过那位死大叔的身影,极为诚恳的补充:“如果你们能找到他,记得通知我。”
最后,夏枯草拂去身上沾染的白霜,眯眼笑道:“综上,请去死一死。”
言毕,夏枯草再无犹豫,一掌挥下——
汹涌的魔力再度凝集,白霜之线再现,只是眼下再也没有了忠心的护卫挡在白矾身前——
白矾没有丝毫反应,直到血管中奔腾的血液不再温热、意识渐归混沌,他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想皱起眉,想最后瞪一眼身前的夏枯草,想最后问一句为什么,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无力的化为冰尘碎屑跌落于地,在扒手兄身侧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这位也许心气极高也许已彻底领悟权势本质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成为下一辈贵族口中实力父辈的蓝血贵族就这般轻易的死了,死的与那位同样遭遇突兀死亡的扒手兄没有任何区别——
夏枯草冷冷的看着白矾的死亡,直到双眼一再确认这位冷血卑劣的贵族真已化为一地冰屑,他才微微低头,轻轻的做了一次深呼吸。
无论如何,亲手抹去一条生命,总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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