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捕快制服很好看,黑底红边的衣裤,薄底高沿的快靴,头上顶一个棱角分明的帽子,腰间挎一把带鞘的钢刀,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哪怕身材不那么壮,看着也挺霸气。
那个黑衣女侠没再跟来,不禁让徐子桢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正常,她就算帮忙报了个官,毕竟还是飞贼,和捕快不是一条道的。
带队的捕头走了过来,身材魁梧眼神凌厉,对着徐子桢的态度却是挺和气,一抱拳道:“这位兄弟,烦请跟我们走一趟。”
徐子桢一骨碌爬起身,莫梨儿手里已经将一块冒着热气的帕子递了过来,这么一个小小的温柔举动,倒是让他这一夜的郁闷稍减了些。
八个捕快带着四名绑匪,十几名被绑女票,以及徐子桢这个救人的英雄,一行人来到了苏州府衙。
北宋年间,府州军监以上的大区称“路”,路一级的最高机构和职官是监司和帅司,其中帅司也就是安抚司,长官为安抚使,掌管着路一级禁军军区的马步军都总管等军事职官,同时兼任某州某府的地方官。
苏州府隶属江南东路,知府温承言便是这一路的安抚使所兼任的,官阶为从三品,实属一方大员。
这些都是徐子桢在一路上和那几个官差聊天听来的,对于官阶他没什么概念,只不过转换成他那年代的地域,算算这温知府能管差不多大半个江苏,也是个大官了。
出乎徐子桢的意料,温知府已经早早地坐在堂前等着他们了,要知道现在才天亮没多久,而且通常官越大的架子也越大,象温知府这么勤勉的倒真少见,徐子桢在心中对温承言的第一印象就落下了好官两字。
苏州府衙门外早已挤了一大堆人,正是那十几个失踪女子的父母至亲,他们全都一大早就来到了府衙门外,没想到刚喊了冤不多久,就看见自家女儿平安回来了,一个个都激动得扑了过去,那十几个女子也顾不上其他的,分别迎上自家的亲人抱头痛哭了起来。
衙门外一阵骚乱,带队的捕头等他们哭够了,上前把人分了开来,将一应人等都带上了堂。
四个绑匪被丢在了地上,那十几个女子朝着堂上齐齐一拜,娇声道:“民女拜见大人。”
看着那些女的规矩十足的样子,徐子桢有些犯了难,他刚来北宋没多久,见了官该怎么行礼他是一窍不通,就怕一个不慎惹人笑。
温知府倒没在意这个,见他在堂下抓耳挠腮的,淡淡一笑,对一旁挥了挥手,一张四脚圆凳搬到了旁边:“壮士,请坐。”
徐子桢大感意外,学着电视里那套朝上一抱拳:“小人徐子桢,谢过大人。”说着话偷偷瞟了一眼温知府。
老帅哥啊!他在见到温承言的第一眼时就有了这么个突兀的想法,温知府身穿圆领大袖朱袍,腰间束以革带,头上幞头端正,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三缕长髯随着点头轻轻拂动,既是一派儒士风范,又有三品大员之威。
“砰!”
温知府一拍惊堂木,喝道:“朗朗乾坤,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掳劫良家女子,尔等可知罪?”
那几个劫匪一晚上被那些大姑娘时不时的踢几脚或是拿棍子戳几下,早已委顿不堪,但神色却是出奇的傲然,对温知府的责问竟然一副不屑的样子,那个小黑哥甚至翻了翻眼皮嗤的一声冷笑。
徐子桢看在眼里,暗暗称奇,照他们的样子看来,要么他们背后有个极大的靠山,而且这靠山来头还不小,因此他们根本没把温知府放在眼里,又或者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根本没打算抵赖狡辩,索性光棍些等死了。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堂下观审的苦主们早已叫开了,纷纷请求温知府重责这四个贼。
温知府眉头轻轻一皱,却不动声色,铁证如山,他也不废话,直接下令将四贼重打四十大板,最后定了个斩立决。
堂上十几名女子和堂外观审的百姓无不感激,对着堂上齐声高唱青天大老爷,温知府微笑着将众人安抚退去,却招手将徐子桢叫了过去,一起退回了内堂。
徐子桢在一旁正琢磨着今后何去何从,没料到温知府叫他,倒是把他吓了一跳,自己这造型看着就不象大宋人士,就怕他们查自己的身份,要那样的话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这温知府看着挺和气,估计不会对自己怎么着,因此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来到内堂,温知府见他一副迷惑的样子,不禁微笑道:“徐壮士无须拘束,本府只是就此案的细节处再稍作相询而已,请坐。”
哦,就是做一份例行笔录,徐子桢顿时就放下心来,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徐壮士,不知当时那几个贼子可有说些什么?”
温知府直奔主题,徐子桢仔细回想了一下,几乎一字不漏地将那几个劫匪的对话重复了一遍,温知府微微皱眉沉吟着,显然这几句对话寻常之极,并没有什么踪迹可寻。
这时门外有人轻咳一声,随即一名大汉走了进来,正是早上带队的那名捕头。
温知府对徐子桢介绍道:“这是我府捕头,姓雷名振。”
徐子桢站起身,不伦不类地行了个抱拳礼:“雷捕头。”
雷振身为捕头却没有丝毫架子,认真恭谨地回了一礼,转身站到了一边。
温知府摆了摆手笑道:“徐壮士且坐,我让雷振过来乃是想烦劳徐壮士一事。”
有事让我帮忙?徐子桢一愣,看向雷捕头。
雷振点点头,将话题接了过去,沉声问道:“徐壮士与那几个贼子交过手,不知能否将他几人的招数演练一番?”
徐子桢沉吟片刻,站起身来:“我大概还记得些,那个什么小黑哥拿着把刀……”他也不管这是在内堂,一把扯过雷捕头腰间配刀,按着记忆中挥了几下。
他没武术的底子,更没玩过这种腰刀,这几下舞得乱七八糟,却总算还依稀有几分小黑哥的招数。
雷振皱着眉看完他这一通乱舞,沉吟道:“大人,卑职观徐壮士所使的刀法,似乎有些青城刀的影子,又有些太祖快刀的模样,只是徐壮士这学的……属下不敢妄自定论。”
青城刀法是四川青城派的功夫,招式简单狠厉,却并不是什么独门绝招,江湖上但凡会刀的大多都会耍几下,而太祖快刀则是有些来头,相传是当年宋太祖赵匡胤所创,这种刀法没什么花哨动作,刀刀直奔命门要害,乃军中最基本的刀法,常用于阵仗之间短兵相接时。
徐子桢不知道这些,温知府一介文人也不知道,雷振这个捕头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当他把这些说出后,温知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看温知府沉思的样子,徐子桢倒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温大人,我没练过功夫,可能学得有些走样。”
温知府被他打断思路,倒也没生气,只是却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徐壮士,适才你说你不懂功夫,那你又是如何独斗四贼的呢?”
徐子桢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大宋武学我是不会,不过我会另一种功夫,我们那里叫做搏击术。”
温知府奇道:“哦?何为搏击术?能否让本府见识一番?”
捕头雷振是个武痴,听到搏击术这个新鲜词的时候眼睛就开始发亮,徐子桢也不推脱,站起身对雷振笑道:“雷捕头,咱试几招给温大人看看?不过您可得手下留情啊。”
雷振跨步亮拳摆了个起手式,喝道:“请!”
两人都没废话,直接上手就打了起来,雷振有着不错的底子,一招一式深显功力,拳如流星腿带风,而徐子桢则是松松垮垮地随意站着,脚下不丁不八,双手微握拳,看着一副没吃饱饭的样子。
不过几招过后雷振就开始头痛了起来,徐子桢的招式根本不按套路走,每一招都是简单直接,拳、脚、肘、膝甚至脑袋处处都能进攻,若是自己狠得下手倒是能胜他,可一来这样的话自己也会受伤,二来这是大人关照的比试,不可能玩真的。
二十几个回合过去了,两人还是你来我往没分胜负,温知府终于叫了停,笑呵呵地摆手道:“且住了罢,徐壮士果然好身手,本府今日算开了眼界。”
徐子桢收回手整了整衣服,又坐了回去,笑道:“大人客气了,我这和一般人打架还行,真要碰上雷捕头这样的高手那还是歇菜的命。”
温知府见他身手了得思路清晰,可却这么谦和低调,微微一笑:“不知徐壮士如今做何营生?”
说起这个,徐子桢不禁苦笑,把路上编好的话说了出来:“我祖辈在很久前就出海经商,直到前些日子我父母过身,临终前让我回大宋来,也算是落叶归根的意思,这不,我刚来苏州就碰上这样的事……不瞒大人,别说营生,现在我浑身上下一文不名,连今天的早饭都没着落呢。”
原来如此,温知府暗暗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那不知徐壮士可愿留在我苏州府任一名捕快?”
徐子桢不由得一愣,随即大乐。捕快?这可是公职啊,自己这就吃上皇粮了?
他考虑都没怎么考虑,连忙点头:“愿意愿意,谢谢大人!”
徐子桢前脚刚离开,内堂中一扇小门内忽然出现一个婉约出尘的身影,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以他这般毛躁性情去做捕快,怕是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如果徐子桢没走的话一定会惊得下巴掉地上,这不是那个女飞贼吗?
温知府在她出现那刻便站起身来,神情恭谨站立一旁,微笑道:“微臣倒是以为,吃苦头的怕另有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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