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地守将高惠真丧命,下边再无一个人能战。而原先盼望的莫离支援军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守军后半夜派了两个人坠城出去,潜到鸭渌江边一看,哪有什么援军!只有滚滚江水。
城内人不但没迎来援军,去探信的人也不见了踪影。整城之内人心惶惶,虽有米粮万石却连做饭的心思都没有了。原来每天扶着垛口鼓噪的一个也不见了,安市城中死气沉沉。
皇帝料定对方会有弃城逃走的打算,连夜把诸将召集起来,命李勣率步骑兵五千在安地西边山岭布阵。长孙无忌率精兵五千人出安市南面狭谷,皇帝让薛礼伴驾,以骑兵五千、乘夜潜至安市北山上,与诸军约定闻鼓声齐进。
深夜,有一颗流星坠到安地城里,震得地动山摇,但城中并无鼓噪。皇帝说,“要小心了!”天光刚蒙蒙亮,安地守军八万人大开城门,一拥而出。
皇帝命擂起战鼓,在晨曦之中听得处处喊杀、鼓角争鸣,雾气中唐军的人马哪里都是。高丽军惶惑着,这里一头、那里一脚,像蒙了眼睛、伤了屁股的生猪,早就方寸大乱了。
冲到西边时,遇到李勣挥军挡住。转到南边时,长孙无忌的人马便举着大旗由山谷里冲出来。北面是大唐皇帝一马当先,与薛礼由山上飞驰而下。高丽军大乱,丢下两万具死尸,一头往东面撞去。
跑出去十里路无人堵截,正在庆幸终于逃脱时,猛听四下山谷和丛林里喊杀震天,李靖、李道宗两人带着唐军、奚部、契丹部共十三万多人马将他们重重围住了。而身后那三路共一万五千人正在追来。
这是真正的国力的对撞!人心、士气、筹划、力量,不论哪一点,高丽军都不是对手。他们出城之时,为不使炊烟惊动唐军,连饭都没有做,到此时已经人困马乏斗志全无。有人丢了兵器跪在地下,但大唐皇帝并不发话纳降。于是,六万高丽人在此被歼!
安地大战过程中,建安城高丽守将不但无胆率军来援,而且一听这边打起来,偷偷开了城门溜到海边,乘了一条船越海逃回平壤去了。
唐军乘胜,铺天盖地直逼建安城下,城中人未放一箭,开城投降。皇帝驻马揽辔看着脚下黑压压伏了一地的俘虏道,“高丽据辽东之军,凡四十万众,不挡十万唐军一挥之功,天赞我也!”高丽副将爬入辕门,膝行而近,攀着皇帝的马腿请求宽恕。
皇帝问,“以后再敢与天子战乎?再惹到朕,朕便平了平壤!”
高丽降将惶惶然、汗流满面,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唐军只擒高丽酋首、长官连同他们的家眷妻女共三千五百人押回长安,男子为部曲,女子为丫环。其余三万之众缴了刀枪赶过鸭渌江去,助高丽攻唐的靺鞨部两万人只剩下了三千降军尽被诛杀,唐军获马牛十万匹、明光铠一万领。
天黑时,唐军斥候在密林中捉获安地城两名坠出城与援军联络的细作,他们被五花大绑押至皇帝面前,连鞋都不见了。
皇帝命人解了他们身上的绳索,得知他们两天水米未进,赐以稀粥、草鞋,对他们说,“回去告诉盖苏文,如果不服气,就让人来送个信,我亲带大军到平壤城下与他比划!”
盖苏文大骇,命鸭渌江这边的几座小城守军连夜弃城。半夜里,鸭渌江上便布各种渡江工具,大船、小船、竹排、门板、木棒、猪尿泡、洗脚盆……高丽人各使解数,八仙过海,天亮时,鸭渌江右岸数百里再无烽烟。
于是,皇帝命人向太子报捷,下诏班师。皇帝在辽州城、盖州等城留下的守军尽数撤走,只留下州府衙中人留守。有人建议道,“陛下,辽东初定,不留些兵马吗?”
皇帝道,“始皇之道,朕不效也。朕只修民心、不筑长城。这些军士们都想着回家团聚,我们抚心而问,该不该留下他们?”
大军过辽河时,水势仍然十分湍急。皇帝站在天山牧留下的那座浮桥边,见这座浮桥由两根长索联系两岸,上边所铺的桥面全都是一抱粗细的整根圆木从中间一劈两半,平面朝下密密地排列。整座浮桥于奔腾的河水中,虽然上下起伏,但稳固异常。
皇帝叹道,“天山牧……居然带了这样长的绳索。这些圆木只是劈开来便要三五天!”薛礼此时已经因功赐绢四十匹,授从五品下阶游击将军。听了皇帝的话他说道,“我义弟手里有乌刀,伐、劈这些圆木用不了半日。”
“天山牧……高峻……”皇帝喃喃道。
大军行至营州柳城前面八十里时,天降大雪。此时已经是十月中旬,雪水与辽河溢出的泥水淹没了旷野,到处都是沼泽,大军车、骑不能通行。
长孙无忌、李勣等率万人伐樵筑道,皇帝也下马背了木柴助役。但雪大不止,路上泥泞不堪,五天里也只修路十里。
但是转过一道山梁,就见漫天的大雪中,前边正有无数的营州官兵、老少民众兜石铺路,连妇女儿童也夹杂其中,一条一车宽的土石小道在泥泞中由柳城方向一直铺过来。百姓们见到大唐得胜之师欢声雷动,纷纷站到泥地里,把干燥的小道让出来给大军通行。
皇帝过了柳城,留守的营州副都督在城外迎接圣驾,皇帝对他能够在恶劣天气下,发动满城军民,于柳城外铺出一条七十里的迎军小道十分满意,“营州都督张佥随驾出征,你身为副都督能有这样的谋划,甚慰朕心!”
副都督诚惶诚恐道,“陛下,以微臣愚钝,根本不知大军何时凯旋,哪会有这样的先见之明……是那日有位持了江夏王签署了通关令件的一个人,过关时告诉我说,辽河涨水,一路上他已经看到旷野之中泥泞不堪,要我速速遣人修路。”
江夏王说道,“那人一定是高峻了!”
副都督说,“正是此人。但下官看他一无官凭,二无大军命令,又是一身白衣……就想……”
皇帝笑问道,“就想不干是不是?”
那人吓得立即伏身而拜,额头见汗说,“微臣哪敢欺君,正是这样想的。微臣知道陛下向来重民力,又无命令,动用如此多的军民还从来没有做过!”
皇帝心情很好,并不怪他,“那你怎么又干了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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