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可发现自己真的很搞不懂邵令航的所思所想。
说他克制,可是呼吸像灶上翻滚的热水,扑在脸上又潮又烫。每一次她想要闪躲,他都愈发靠近,用手掌箍住她的脸,用唇舌卷走她所有的呼吸和注意。每一次的吻都在加深,舌头描绘了唇形,又来丈量她的牙齿。她只是想轻巧的避开,牙关却轻而易举被开启。当舌头碰到舌头,那便是另一番天地了。她退,他进,退无可退逼入死路,他就得了逞,在狭小的空间里搅起惊涛骇浪。
和之前的吻都不同,他是带着侵略的目的,一寸寸攻城略地。
可说他着急么,他的全部精神似乎都放在唇舌上。唯一的不同是他的手。当确定她已经不会躲闪他的吻,他的手就开始在她的身上游移。隔着黑色的罩衫和棉衣,她不太理解他能摸到什么实在的感觉。但他仍旧在她的腰线处流连忘返,将她的胳膊推上去,然后在她就快要窒息的时候,将唇舌转战到她的颈间。
仅此而已,这漫长的像是黑夜永远不会过去似的慢慢消磨,让苏可一败涂地。
“可儿……”
苏可含混地应了一声。
邵令航支起身,用沙哑的音色问她:“为什么不推开我?可儿,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苏可抬起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邵令航的五官并不清晰,可是线条显得深邃。她抬起手指,轻轻扫过他的眉峰和眼角,然后顺着脸庞滑下来,旁经唇角,不敢沾染其春~色,最终落在他的下巴上。
一定是来之前特意刮过的,看上去很平整,但指腹摸过去却有粗糙的质感。
她将手臂搭在他的脖子上,目光坦诚,望着他闪烁的眸子,轻声说:“你要做什么,我很清楚。你以前老说我是你的,从前我否认,但现在我确实是你的。所以,你反而不敢了么?”
邵令航没有被她的话撼动,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感觉很微妙,硬要形容,仿佛是死刑犯临行前给的一顿饱饭。
“可儿,这不是你的实话。”
苏可撇了下嘴角,声音有些低沉,“邵令航,我不知道下一次要何时才能见到你。”
是了,这才是她真正心中所想。
邵令航将她的手抓下来,放在嘴边轻咬,“会有的,绝对会有下一次。等熬过了这段日子,往后我们还要长长久久在一起。”
今日怎知明日事呢。但苏可信了他的话,比起之前许过的海誓山盟,这简单的一句话却更能打动她的心。
她推着他的肩膀坐起身来,很是认真地看着他,“好,我们来日方长,你说过的话,你要记得。”
邵令航有些回不过神,愣愣看着她起身,然后说得那样坦率而且自然。
苏可道:“我需要一笔钱,之前杜三爷借了我一百两,我想了想,还是还给他比较好。之后我还有别的打算,但总归我的事也是你的事,是不是。”
是不是?当然是。
邵令航发着傻,应着她的话点头,语气显得生硬,“需要多少?”
苏可想了想,有些为难,挑着眉看他,“一千两?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大约够了。我若有富余,再还给你就是了。”
一千两对于邵令航来说并不多,他脑中已经规划好,要给她换成小面额的银票,再准备一些零散银子备她使用。只是她用这些钱来干什么呢?她的脾气,倘若不肯说,问了也是白搭。如今两人走到这步田地,她放手去做些别的事,远离他身边的纷争是最好的。他不该拦着。
“好,钱不是问题。我回去就拿给你。”
苏可对他的大方勾了勾嘴角,“既是这样,现在有没有。别了你,我就直接出府去了。除了敬王和杜家那里,对旁的人还是宣称我死了吧,这样我做起事来反而方便一些。”
邵令航跪坐在罗汉床上,脸上表情变换不迭,嘴角微抽,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做。
她这是在赶他吗?
苏可扬起脸来瞧他,“怎么,刚许给我就反悔了?还不快去?”
那目光中的狡黠一闪而过,邵令航怔愣了一瞬,随即便明白到了苏可言行中对他的些许捉弄。他瞬间朝她扑了过去,像一只饿狠的狼,恨不得即刻将嘴下的猎物拆吃入腹。
之前的克制成了过眼云烟,复又浓烈起来的情感随着不断撕扯的衣裳和加重的吻,将身体蒸腾出前所未有的燥热。
他的吻开始在她裸~露出来的身体上游走,正月里天寒地冻,他揽着她的衣襟,既贪恋地亲吻着,又生怕她冻着。
其实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点都没有觉得冷,他的吻是火折子,点在哪里,哪里就烧起来。
苏可觉得很热,这次和上次不同,虽然都是这桩事,也是同一个人,但上次满是恐惧和挣扎,一切的感官都由红汤而起。可是这一次她很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愿意为眼前这个人浓烈的感情而展露自己。
她去扯他的衣裳,夏制的衣裳单薄,去解他盘扣的时候,手指隔着布料已能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和滚烫胸膛传来的温度。
邵令航的心火被她颤抖的手撩拨得更加难耐,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扯,盘扣尽数崩断。他又去扯腰带,衣裳在转瞬间迅速的一件件褪去,露出宽厚的肩背和结实的胸膛。
他已赤~裸相见,迎上她的目光,发现她并没有闪躲。白皙的手指滑过他肩窝处的伤疤,勾起脊背一阵阵的颤栗。
他再也控制不住,挺身而入,眼前闪过一片白光。
“可儿……可儿……”他不停地亲吻她的额角,她的眉间,她紧闭的眼睛。
苏可喘息地应着,手扣住他手臂上的肌肉,在最一开始的酸痛过后,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这方天地是她同他一起构建起来的,今日不知明日事,春宵苦短,她在这片黑暗中将自己全心全意地交托给他。
……
这桩事似乎总是要搭配大汗淋漓才显得应景,明明是天寒地冻的天气,苏可出了一身的汗。
之所以确定是自己的,而不是邵令航,是因为邵令航总是支着身子,他的目光带着七分情~欲三分清醒,一时一刻都在看着她的变化。他的汗沿着脖颈的青筋滑下来,滴在她的胸脯上,晕开一片粉红。
紧要关头,他抽身而出,空气里有黏腻的青杏味道。
苏可大口地喘着气,看着小腹和床榻上的痕迹,脸色潮红,望进邵令航的眼睛,张张嘴却并没有说什么出来。
邵令航俯身从地上捞起自己的中衣帮她擦拭,粘稠并且黏腻,擦得并不干净,可也没有别的选择。他将外袍盖在她身上,这才散了筋骨,搂着她躺下来,呼吸从粗重慢慢变得平缓。
“你想要我的孩子么?”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呼气。
苏可的耳根瞬间红透了,偏过脸去躲开他。
邵令航弯着嘴角将她的脸又掰过来,虔诚的在她眼皮印下一吻,郑重地说:“可儿,事情了结,我会亲自去接你,孩子总会有,十个八个,只要你想。可是我现在不能让你犯险,你的心思我明白,可你也要清楚一个人带着孩子的辛苦。你不必为我留后,你的生活是你自己的。你我有实,但凭你的样貌你的心性,真正爱慕你的人会接纳你。答应我,倘若我死了,你一定好好活着。该嫁人就嫁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不会的。”
邵令航皱着眉头看她,苏可迎上他的目光,脸上表情尤为的决绝,“不会的,我不会再遇到肯接纳我的人。我没有清白,没有豆蔻的年华。你或许会为我准备一笔可观的钱财,但只能保证我衣食无忧,而我之后的人生注定平淡清冷。你若是不忍心,觉得愧疚,你就要尽力让自己活着。只有你活着,我才有盼头。十年八年,几十年,我等着你。”
苏可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脸贴上去,他的身上有酒气有汗味,有自始至终,从一开始遇到他就始终挥散不去的特有的味道。
“我在男女的情~事上向来冷情,总共就这么些感情,都给了你,就分不了旁人了。我不答应你,但你要答应我,尽力而为。既然躲不开也逃避不了,那么就使出你全部的心力去将事情办好。你不要小看我,我会将自己照顾得很好,不必担心我,只有大局已定,成败各安,我们才有结局。”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言其他都是虚妄了。
邵令航觉得自己这样的福气,今生还遇到这样一个女子,真是老天眷顾。
“好,我答应你。”
这是最简单的海誓山盟,也是最珍重的盟誓。
……
夜至四更,苏可重新穿戴好,套上黑色的罩衫和邵令航辞别。
看她双腿发软,邵令航捏着她的腰有些舍不得。搂抱带着缱绻,心里非常想留下她,可也知道现如今的侯府并不是她的安身之所。而且,既然让他去跟敬王摊牌,那么她以自己的死来做掩护,为的就不是敬王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事?你让我尽力而为,可你的事又不告诉我。倘若我了结了事情,你却出了事……”
“家事。”
邵令航挑了挑眉,苏可又说了一遍,“家事。”
她的眸子清澈透亮,还带着几分春意,整张脸都映着一股神采。邵令航低头又吻了吻,有些不甘心,又带着一些期待,小心翼翼问她,“谁的家事?你至于这样操心。”
有种人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可在他怀里缩着,用力捶了下他的肩膀,“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起来,我的事你不要管,横竖是我在意的人。有些事必须料理,搁置着只会越闹越大。”
她其实还想说,他在外面披荆斩棘,她做不到什么帮衬,但至少不要再让他后院起火。
她一介女流,既然想和他白头偕老,那就该为他做些什么。况且后宅的事不就应该是女人的事么。她牵扯其中,是别人推着赶着,可也是她自己心甘情愿。
“照顾好自己,别让我分心。”
于是便这样做了别,冷夜心暖,各自走上不同的归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都停下步子,那么浓黑的夜,也依然能看清对方。
会有将来的,一定会有。
……
苏可回了后花园的小院,轻叩了两下,丫头来开了门。
田太姨娘已经睡下了,哑婆子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打着盹,只有丫头一心等着她回来。苏可摸了下自己还有烫的脸,坐下喝了两口热水,只说和邵令航见了面,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好了。
丫头盯着苏可瞧,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却又不知道是哪里。
哑婆子咦咦啊啊,丫头帮着转述,问苏可下一步要做什么。苏可提了提精神,在府里能办的事差不多也都办完了。眼下紧要的就是出府去。
后角门除了牛婆子外无人看守,只要避开后街上巡逻的侯府护院,翻墙越门也不是不可行。
“那动静可大了,牛婆子虽然懒散,但为人还是很谨慎。只怕你爬墙爬到一半,她喊上一嗓子,外面的护院就会冲进来了。”
可不惊动牛婆子和护院,还安然离开侯府,可能性不大。
想了又想,丫头那股子调皮的心性儿不知是不是被苏可的到来而激发了出来。她大胆地提出一个主意,几人坐在一起商议,倒是有几分成功的机会。
事不宜迟,眼瞅着天就要亮了,丫头将头发散下来,仔细用梳子将黑发都散到前面,遮住脸,再换上黑色罩衫。冷不丁一瞧,真是很像鬼。
她直奔着牛婆子住的门房,徘徊了许久,终是在她咯咯哒哒的出声下,将牛婆子引了出来。
天还混沌,乍一见这么个黑影,牛婆子很是吓了一跳。刚要惊恐地嚎上一嗓,苏可眼疾手快,从躲在一旁的矮墩后面闪出来,朝着牛婆子的后颈就抡了一棒,牛婆子登时就晕过去了。
擀面杖交给丫头,苏可拽下牛婆子腰间的钥匙,麻利地开了后角门。
“谢谢你们的相助,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们的。”
丫头眼观六路,并没有在苏可认真的脸上多瞧两眼,她似乎掩饰自己的情感,装着不在意地对苏可挥手,“都是为了侯爷,你也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便关了后角门,窸窸窣窣地将门锁好。
苏可一路小心避让,并没有遇到侯府的护院,还算运气上乘,又回了徐旺家。
徐旺离开的速度惊人,不过一天的功夫,也不知是向三太太辞了工,还是干脆带着徐旺家的直接离开,总之院门落了锁,已经人去楼空。
苏可能回来,还是之前徐旺家的偷着给了苏可一把钥匙。
如果有用,这个院子还能让苏可暂时落一落脚。
苏可开门进去,院门上的锁是条长长的铁链,人在门内,从铁链撑开的门缝中能够将手探出去将铜锁锁好。
这样等了一天,晚晌时分,有人敲响了院门。
“徐旺在家吗?是舟公子让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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