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霞飞,红光满天。
枫叶尚绿,曲径通幽,小五台水库周围景致怡人,一幢别墅忽然闪出,红墙绿瓦,楠木白玉,极尽人间奢华。
丁淮的脸色略白,看着顾天佑,表情有些犹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天佑冲他微微点头,道:“丁大哥有话要说?”
丁淮微微怔了怔,道:“没啥,就是想老弟你这人真是太讲究了,今晚这行动挺悬乎的,想告诉你多留个心眼。”
顾天佑心中微感欣慰,点点头道:“放心,我会注意的,你也一样。”
丁淮还想说什么,顾天佑摆手阻拦道:“别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到这里了,还是心无旁骛做事吧。”
二人举步上前,丁淮还在迟疑的时候,顾天佑已经来到别墅门前。见大门紧闭,门楼正上方挂了一块匾,上书枫叶山庄四字。笔走龙蛇,写的有力有神极见功力。门房里刚亮起灯,显然是有人在的。顾天佑走过去敲了敲窗户,一名中年大汉探头出来问:什么事?
顾天佑道:“吴东人顾天佑,来给林宏瑾先生送礼。”说着,将秦永清的脑袋递了过去。
中年大汉非常敏锐,似乎闻到了血腥气,接过人头,目中寒光一闪,道:“稍等片刻。”
丁淮不大情愿的凑过来,不解问道:“你就打算这么走进去?”
顾天佑道:“这个林大仙儿鬼神都怕他,咱们飞进去也得被发现,不如就这么走。”
丁淮道:“这怎么跟孙局的意思不是一回事呢?”他很迟疑的样子:“不是说再晚些时候我放火吸引他们的注意,你在内线的帮助下进去杀人吗?这怎么全变了啊?”
顾天佑不容置疑的口吻:“一切行动以我为主,你就听我的便是了。”
丁淮有些着急:“不是,你不能擅自改变计划啊。”
顾天佑道:“丁大哥,我知道你今晚其实另有任务,我不怪你瞒着我,有些事情你也做不了主,今晚这个局不只是针对林宏瑾的,所以我不能步步按照孙明申安排的走,该做的事情我会做,但我会按照我设计的路子走,所以只能对你不起了。”
丁淮稍稍迟疑的一瞬,顾天佑的目中忽然射出炙阳一般的神采,丁淮的神是顾天佑帮着降服的,正是一物降一物的道理,他刹那间为之神夺,顾天佑已然近身到他身前,探手拿住了他的脖子,在皮下迷走神经上一捋,丁淮顿时晕厥过去。
顾天佑提着他快速走进树丛中,把他安顿在地上。转身回到别墅门前。又过了一会儿,那中年汉子回来了,面色不善的道了一声请,打开了大门。引着顾天佑一路往里走,一直来到别墅的第二层院子。
这里灯火通明,四角用癞蛤蟆含过的香墨画了四个伏蚊圈,当庭院落中摆了几张桌子,已经是高朋满座的气势。十余名绝色少女黑衣肃然暗藏枪械伺立在四周。
院子的正中央是一张黄花梨的大桌子,一个红光满面的白发老者稳坐在桌子后面,桌上摆着秦永清的人头,他面无表情,目光如火绽放着妖异玄秘的色泽,看着顾天佑,一招手指着下面一张桌子道:“客人请就坐。”
他坐着说话,顾天佑不想弱了气势,没说话,点点头走过去坐下。这张桌子是小叶紫檀的,夜里灯光映照下,满桌面的牛毛纹非常显眼。桌子上摆着银制的果盘,里边是干果和水果,一盘盘全都是罕异稀有的果品。
顾天佑坐稳当了,才开口道:“多谢主人招待。”
坐上老者点点头,道:“客人是姓顾的?”
顾天佑坦然道:“主人是姓林,客人便是姓顾。”
坐上老者道:“老朽便是林宏瑾,顾天佑先生,你让老朽好找啊。”
顾天佑冲他一笑:“我这不是不请自到了吗?”
林宏瑾嗯了一声,道:“来的好,顾先生器宇不凡,年少有为,果然是神州大地英才辈出,请用茶。”
话音落,一个锦裙少女从他身后踱步而出,手里端着一把造型别致的巨大紫砂壶,那壶肚大腰憨,底部却留出一段中空通风的空间,里头红光隐现,却是几枚烧的通红的橄榄炭。
“顾先生喝什么茶?”这少女长的国色天香,声音尤其动听。那样子好像她这把大壶里什么茶都有似的。
顾天佑道:“普洱吧。”
少女盈盈一笑,道:“这叫八宝玲珑壶,可以存八种茶汤,凑巧就有一壶普洱。”说着,转动壶盖儿,给顾天佑倒了一杯茶。端到顾天佑面前,笑道:“请用茶。”
顾天佑探手去接,这少女手腕一转,用了一招咏春里的小念头转手腕,她的动作灵敏而准确,控制力妙到毫巅,这么快的动作下,居然茶杯里的茶汤竟然点滴不洒,这叫仙姑奉茶,一贯道中的讲究,凤凰单点头,先礼后兵,客人接不下来便不够资格做客了。
顾天佑横手一挡,电光石火间从少女手中夺走了茶杯,这一手又快又准,虽然没用什么化劲,却似乎比什么发力技巧都实用。笑道:“多谢。”说完,一饮而尽。
林宏瑾道:“好身手,小梁师父先退回来吧。”
少女一抱拳,道:“梁双豆,有机会再领教顾先生绝技。”
林宏瑾道:“喝了茶便是客人了,今天一位朋友远道而来给老朽送点东西,难得人来的这么齐全,接着请尊客认识一下今天到场的各位道亲吧。”
顾天佑环顾四周,心中暗自凛然,好大的阵仗!
一共九位主客,稍差的三个功夫都已入了化,摸到了化劲入髓合道的门槛儿,更有甚者,其中还有两人顾天佑一眼过去看不准深浅,一个老者满头乌发,精神矍铄,眼神间带着一种天真活泼的灵动感。另一人是个矮胖子,圆滚如球,看起来滑稽,却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顾天佑暗自凛然:这是两个把道合上了身的武者啊。
另外四个也不简单,一僧一道,一男一女。
僧人就坐在林宏瑾下首的位置,白衣光头,俊雅不凡,左右各有一容色绝佳的少女陪伴着。这和尚看上去很年轻,但眼角处已有淡淡的鱼尾纹,他看人的眼神尤其特别,水汪汪似能勾魂夺魄,开合之间,却透着莫名寒意。
道人坐在和尚身边,蓝色道袍,黑须黑发的一个中年人,背着把桃木剑,体格瘦小枯干,坐在那儿透着一股子局促不安。在他左手边坐着的是那女的,又白又胖,面赛敷粉。最后是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汉子。
林宏瑾介绍:这边五位道亲是武术界的,乌发老者是八卦掌名家董万里,圆球是练戳脚和地躺拳的刘铁汉,另外三个分别是武氏太极嫡传武昆吾,白鹤门掌门林慈龙,大成拳掌门大弟子王锋。
他又隆重介绍另一边:第一个和尚便是方寸道门里的大宗师灵山圣师,第二位是茅山道宗的张如深,青海星宿海邪真道传人张小凤,最后是终南炼气士许天逸。
道亲是一贯道门户里的称呼,意味着这些个高术江湖中的顶尖人物都已入了一贯道,拜了老母上帝。
林宏瑾气魄不凡,手按秦永清的脑袋,笑道:“顾先生单枪匹马到此,胆色固然令人钦佩,做法却未必高明,似乎不像你过往作为呀。”
顾天佑道:“林大师要见我,千里迢迢派人送信,我本该接到消息就来的,可前阵子因为一点事情耽搁了,拖到现在好不容易脱开身,这不立马过来了。”
林宏瑾面带寒意,阴测测道:“顾天佑,你先前不敢南下,如今却主动登门,就不怕来了走不了吗?”
顾天佑嘿嘿冷笑:“林大师,你终究不是真神仙,也有算不到想不到的时候。”
“大胆!”
方寸道门的灵山圣师突然站起,怒目金刚状喝道:“我师兄历劫而生,亲天地近大道,早已是仙佛境界,岂是你这孺子小儿可以妄加评断的?”说着,一步跨出桌子,便要立刻出手。
方寸道门,源自东海蓬莱岛,与茅山道宗本属同宗却不同源。在旧江湖中名声不显,元末明初,茅山道宗大宗师火龙道祖张天绝游历天下,走到蓬莱岱山时发现当地风华水秀生机盎然,所生灵韵生机足以供养一门道统,便在此地开宗立派。宗旨非佛非道,主张三教合一,自诩见性得道,一切秘术只在灵台方寸间,因此叫做方寸道门。
张天绝出身茅山道宗,尤其擅长拿阴物,捉邪祟,降妖孽怨灵之物,对外号称积阴德养自身道,其实就是聚阴灵炼化以养自身元神的奇术。练正了叫玄阴真法,练歪了就是歪门邪道。
灵山圣师以僧侣面目示人,本人却是个荤素不忌的假和尚,一身道行以聚阴灵而得,高术江湖中向来以喜怒无常著称。他这一动,立刻让庭院陡然多了一丝阴森气韵。
顾天佑冷然视之:“我看林大师门下这规矩就不怎么样,知道的你是在维护林宏瑾的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里当家作主的呢,你站出来是不想让我说话吗?”
林宏瑾忽然插言道:“顾天佑,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顾天佑一指他手下的人头,道:“林宏瑾,你已经大难临头尤不自知,这个人在孙明申面前把你给卖了,今天这个聚会其实是个局,目标是你我两颗脑袋,我杀了这个人其实都是为了你,我杀此人,已然先自绝了退路,当下局势千钧一发,你我二人合则两利,还有一线生机,若相互为敌便只有被人家一网打尽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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