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听说你派人抄了吴襄的家?”李自成问道。
“是呀,皇上您是不知道,这老东西家里真多钱呀,足足有好几百万两银子,啧啧,堆满了老大老大的一处地窖,满满的都是呀!”说到这里,刘宗敏的眼睛都闪起了银光,“难怪崇祯的国库里都能饿死老鼠了,原来银子都在他们手上了。”
“只是这吴襄和其他人不一样。”李自成摇了摇头道,“他儿子在外面,手里还有好几万大军。”
“好几万怎么着?”刘宗敏歪了歪嘴道,“我们这一路上要干掉了多少个好几万了。”
“关宁军和他们不一样。”李自成摇了摇头道。
刘宗敏以前也和关宁军打过交道,老实说,那时候的关宁军的确不好打,相比其他的明军,他们的装备和训练都要更好一些,如果来真的,他们只怕比秦军都能打。只不过关宁军普遍比较滑头,有好处的时候,他们冲得比谁都猛,一旦局面不对,他们转进起来也很快。总的来说,在以前,两方的交战中,闯军吃的亏要更多一些。
“那谁知道。以前宣大军也很能打呀,也不见得比关宁军弱,如今呢?”刘宗敏道,“我听说关宁军的老巢都被鞑子端了,老本早就没了。说不得就和宣大军一样,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了。”
李自成却还是摇了摇头道:“关宁军肯定和宣大不一样……他们有钱。而且,吴襄他儿子以前也有会打仗的名声,论打仗,只怕不会比大小曹差多少,比起前不久我们遇到的那个周遇吉,怕是还要厉害一些。他本来就能打,手里又有钱——你想他老爹在京师留着这么多的钱,多半是用来贿赂那些狗官的,京师中都有这么多的钱,他手里肯定还有更多的钱。他又有钱,又能打,哪里是宣大军能比的。”
这话让刘宗敏也沉默了下来,他知道李自成说的有道理,不过,如今这钱已经被他扣下来了,难道还能送回去不成?真要这样做的话,那岂不是在公开表示,咱们害怕关宁军,害怕吴三桂?这对于军心士气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皇上,这事情是我考虑得不够。”刘宗敏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的认了错,“不过皇上,这钱好像也不太好还回去了,军士们都知道这笔钱了,要是还回去,太有损士气了。要我说,干脆,我们把吴襄抓起来,让他写信却招降他儿子。”
“这样能招降得了吗?”李自成问道。
“不知道。”刘宗敏摇摇头说。
“要是你,你会投降吗?”李自成又问。
“皇上,你知道的,我爹早就死了!”刘宗敏瞪大了眼睛道。
“我不是说如果你是吴三桂吗?如果你是吴三桂!”李自成也朝着刘宗敏瞪大了眼睛。
“啊……这样呀……那皇上您让我好好想想。”刘宗敏道。
“他不会投降的。至少不会因此真正投降。”李自成却不等刘宗敏想出什么结果来就这样说道,“你想,如果他投降了,我们让他来京师,他来不来?他来了,就变成父子两个都在我们手里了,那万一我们……他不是亏大了?而且它还有左右逢源的资本,一旦他投降我们,哪怕只是名义上投降我们,对于名声也是个大损失。再说,他投降了我们能得到什么呢?所以,我估计他不会直接投降,但是会和我们谈投降的事情,好当做缓兵之计稳住我们,不过我觉得,我们也可以和他们谈谈,也可以作为缓兵之计稳住他。嗯,老刘,崇祯的几个皇子还没有找到?”
“没有,皇上,你说这也怪了。末将我也查问了宫中的那些太监,那些太监都说,城破那天晚上,前明的崇祯,让太监和锦衣卫的人护送太子和几个皇子到他们的外公舅舅那里去,可是,这两处,不管是田弘遇那里还是周奎都说皇子没来过。哪怕动了大刑,还是问不出个啥来。我觉得这几个家伙根本就没那么硬的骨头,要是皇子在他们那里,应该早就被他们供出来了。而且这两处那里我们都搜遍了,可以说都已经掘地三尺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按太监们的说法,送皇子去的时候人虽然不多,但也有好几十人。这样的规模,哪里是那容易藏的?而且这么多人道他们府上,府中的下人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不知道。但这些下人,无论如何拷问,却也问不出个啥,问急了便乱说一气,但是俺们一听就知道那是被打急了乱说。所以我觉得,皇上,只怕崇祯的几个皇子还真的没到过他们那里。”
“都已经掘地三尺了?”李自成却冷笑了一声道,“那周奎家里的那个银窖,你怎么就没掘地三尺掘出来?还是要周奎自己招供出来不是?不过,就算他们家还有个藏得这样好的地窖,藏的毕竟是人,总要送水送饭。看来那几个皇子多半还真没躲在他们那里。只是你说他们如今躲在哪里了呢?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混在普通老百姓那里,逃出城去了?”
“皇上,这城那里是那么好逃出去?我们把几个城门看得严严实实的,任何从城门出入的,就是死人都要细细的盘查,哪是那么容易出去的额?我估计,他们多半还躲在城里,说不准就躲到什么不起眼的老百姓家里了。这才是最难找的,这满城这么多的人却到哪里去一一清查?”刘宗敏摇头道。
“唉!”李自成叹了口气道,“原本还想抓着崇祯的几个儿子,到时候可以利用他们招降前明的一些人马。另外,说不定倒也可以拿这些皇子和其他人做个交易。如今看来,这样的取巧的事情是指望不上了。”
“那皇上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刘宗敏问道。
“怎么做?”李自成突然笑了,“老刘呀,其实进北京的时候,老子,哦,朕就想过了,这北京不是个好地方。离着建胬太近,距离粮食产地又太远。咱们要真在北京呆下来,光是粮食的运输就能把咱们累死。而且,就现在吧,我们是弄到了一些钱,够士兵们的赏赐了,但是军粮却还是一个大问题不是?北京的粮食都是靠这运河漕运的,如今,江南那边肯定不肯再给我们运粮食的,到时候,我们没粮食了,也是要走的。所以呀,那个时候,朕只想着,能打进北京,弄到一笔钱,把士兵们喂饱,我们就要回襄京去。可是如今进了北京,老刘……你说你还愿意回襄京吗?”
“说真话,说假话?”刘宗敏问道。
“当然是说真话。”李自成笑道。
“说真话,谁愿意回去呀?”刘宗敏道,“北京这么大的皇宫,这么好的官邸,比起襄京,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而且这是前明的都城,攻占了都城,随随便便就退出去了,人家还要觉得我们打败仗了呢。如今大明明显不行了不是,我们一路打来,多少投降了我们的?我总想着,要是他们也都像那些个明军一样投降我们了,那天下不就是我们的了?可是我们要是走了,从北京撤了,我又担心……皇上,你也知道,这明朝南边还剩下一半呢。我们这一撤,他们只怕倒是士气涨上来了,说不定还能多支撑一段时间呢。”
“不是说不定能多支撑一段时间,是说不定鹿死谁手呢。”李自成叹了口气,“不过老刘,我们在北京城这一追赃,明朝当官的怕是再也没几个愿意投降我们的了。这北京,我们是待不下去的,不走也得走呀。只不过怎么个走法就很关键了。若是直接就这么走,呵呵,吴三桂的几万军队跟在后面,我们的这些兵,大多都是新归附我们的军队,要论打仗,这些军队……而我们如果要离开北京,就要一口气退到襄阳附近才行,这当中好几千里,想要安安稳稳的撤回去,那里是那么容易的?”
刘宗敏也是打老了仗的,自然知道李自成说的是什么意思。敌前长距离撤退,在军事上,绝对是最为困难的行动。尤其是断后的部队,他们一直精神高度紧张,又担心敌军向他们发起攻击,所以他们走的时候必须小心翼翼,不留一点破绽,但另一方面,他们又要担心友军跑得太快,导致自己太过孤立,最后被友军和敌军一起坑了,所以很多时候,敌军甚至都不需要真的追上来打,只需要不远不近的跟着,不断地给撤退中的军队施加压力,就可以让它士气低迷,甚至让它不战自溃。就像后世的拿破仑皇帝,在对沙俄的那一战中,一直到占领莫斯科,他的军队都一直在胜利。然而,当他因为补给的问题,不得不从俄国撤退的时候,上千公里的撤退之路却成了他的噩梦,他的百战百胜的军队,就是在这样的长距离撤退中,乱成一团,被一路追击的俄军击溃,最后几乎全军覆没。拿破仑皇帝的军队的训练程度远不是这个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能比的,即使这样的军队,进行长距离撤退都如此危险,更何况李自成的,大部分都是狐疑之众的新附军的军队呢?
“皇上,我觉得,北京是个死地,我们是非走不可的。要走,我们就要招降吴三桂,稳住他,让他不出来追击我们。要么,我们就要趁着手里还有粮食,和吴三桂打一仗,最好能重创他,让他没有力量再来追赶我们。”刘宗敏想了想,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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