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游忽然想起那个与自己齐名的“潜龙”,开口问道:“那齐仙云呢?”
秦穆绵摇头道:“据我所知,齐仙云如今已是下落不明,没了秋叶的庇护,这个惊采绝艳的谪仙人怕是逃不过一个夭折的下场。正因为齐仙云之事作为由头,这才引出来各大峰主的互相攻讦,说不定还有朝廷在背后煽风点火,这样的争斗,不是一个或两个地仙境界就能解决的,除非是上官仙尘那样的在世神仙才行。”
秦穆绵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前几天你被人设伏,江南军的人只是一把刀子,握刀的人其实是道门天师府,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在天师府的撮合下,张召奴已经和江南道门联手,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孤身前来江都。”
徐北游轻声道:“只要道门亡我剑宗之心一日不死,我剑宗则一日不宁,若能将盘踞于江都数百年的江南道门连根拔起,我剑宗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只是无利不起早,不知佛门要多少东西?那佛门龙王可是向我伸手要了整整二十万银钱。”
秦穆绵伸出一根手指,“他们要一州之地。偌大一个江南,其实关键的地方只有三处,江都,江州,湖州,佛门的意思是,江都归我们,湖州归江南军,他们佛门只要一个江州。”
徐北游倒吸了一口冷气,“真是好大的胃口,若论富饶,江州几乎为天下之最,佛门这是要重现南朝四百八十寺的的昔日荣华啊。”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秦穆绵端起茶抿了一口,“江州本就是江南道门的地方,让出去我们也不心疼,而且道门内乱绝非一两日内就能平息的,即便平息了,收拾烂摊子也要许久时间,再者说,有佛门站在前头,天塌下来也是高个子顶着,所以我的意思是此事可行,现在问问你们的意思,若是觉得可行,那我们就准备出手,毕竟事不宜迟。”
徐北游看了张雪瑶一眼,见她又恢复成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沉声道:“可行。”
唐圣月仍是稍有犹豫之态,想来是因为道门积威深重,又有公孙仲谋前车之鉴不远,不过看两人都已经表态,她又不好拒绝,犹豫再三之后,也点头道:“可行。”
秦穆绵轻拍手掌,笑道:“那就说定了,让江都变成我们的江都。”
三言两语,定下一城一州之归属。
这就是差点做了正宫皇后的秦穆绵的魄力。
——江都乃至整个江南的形势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波诡云谲之后,进入了相对平静的暗流涌动时期,该入局的差不多都已经入局,只待各方准备完毕之后便要立刻图穷匕见。
徐北游从张府出来以后,决定先去钱庄一趟,先前佛门龙王已经答应帮他对付张召奴,只是不白帮,索要了二十万两之巨的“香油钱”,不但让徐北游再次见识了佛门高僧的“高人”风范,而且让他手头吃紧,所以徐北游不得不提前动用一笔应急银钱,在账目上留下了一个不小的亏空。
也就是剑宗豪富,换成其他宗门或是世家,未必能在短时间内一口气拿出二十万两现银。
徐北游来到隶属于剑宗名下的钱庄,刚刚进门整个人就猛地停在原地。
钱庄中的掌柜和伙计不知何时已经通通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位身着儒袍的中年儒生。
这位中年儒生正坐在一把专供客人歇息的椅子上,翘着腿慢悠悠地饮茶。
中年儒生见到徐北游后,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整了整儒袍,拱手道:“徐公子,久违了。”
徐北游按住腰间天岚的剑柄,沉声问道:“阁下是谁?”
中年儒生笑了笑,“徐公子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也可能没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姓吴,名乐之。”
徐北游的瞳孔猛然收缩,心缓缓沉了下去。
吴乐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一边端起茶杯轻抹茶沫,一边缓缓说道:“看来徐公子是听说过吴某的名字了,那正好省却吴某的一番口舌,这次吴某不请自来,的确有些不合礼数,不过吴某有自己的难处,所以还望徐公子见谅一二……”
徐北游打断他道:“昆山吴乐之,我记得你从不以修为见长。”
吴乐之微微一笑,道:“看来徐公子不仅知道吴某人,还很了解我,确实,我只是庸人资质,蹉跎半生也不过是堪堪踏足鬼仙境界,勉强算是修持之人,比不得徐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然人仙境界。”
徐北游问道:“难道吴先生就不怕徐某人一怒之下一剑杀了你?”
说话间,徐北游拔剑三寸出鞘,剑气森寒。
吴乐之毫不在意,“徐公子是胸有锦绣之人,绝不是无脑的莽夫,又何必故做如此姿态。”
徐北游平淡道:“不知吴先生是否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天下事不过一剑事。”
吴乐之哑然失笑道:“大剑仙上官仙尘的豪言,我自然是听说过的,只是上官仙尘尚且没能做到这一步,徐公子又能如何?退一步来说,即使徐公子一剑杀了我,难道就能解开如今的困局吗?”
“能不能解开,要试过之后才知道。”徐北游面无表情道,他已经不再压抑自己的杀意,天岚出鞘六寸。
就在此时,天空中传来一连串如同闷雷一般的炸裂声响。
沉闷的雷声仿佛直接敲击在徐北游的心窍上。
一瞬间徐北游就觉得胸口仿佛连续挨了数计重锤,脸色骤然一白,几乎忍不住要一口鲜血喷出。
以天作鼓,以自身磅礴修为为鼓槌,擂鼓之声即是雷声。
这便是天下第九人张召奴的大神通,即便身不在江都城内,也可隔空伤人甚至是杀人。
不过张召奴惹出这么大的动静,城内的三尊老佛爷也不是摆设,片刻之后,一只巨大青鸾腾空而起,展开双翅之后若垂天之云,在地面上留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几次振翅之后便消失天际尽头。
青鸾变,秦穆绵。
若问谁是江都第一高手,不是唐圣月,也不是张雪瑶,而是秦穆绵。
徐北游终究没能将天岚拔出剑鞘,他强咽下喉间的鲜血,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吴乐之从旁边拿过一只长匣,道:“吴某此次前来是想要向徐公子讨一个人。”
徐北游将天岚一寸一寸地推回鞘中,“白玉?”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吴乐之笑眯眯地打开手中长匣,“当然,我也不敢奢求白要,这长匣中装有一剑,剑名五毒,是我从一个不成器的道门道人手中得来的,此剑本是剑宗十二剑之一,附有奇毒,实乃剑宗诸多名剑中的异类,若是落在旁人手中,多半只能行旁门左道之事,无异于明珠暗投,徐公子是剑宗传人,若能交予你手那便是完璧归赵。”
徐北游望向匣中长剑,确认是五毒无疑。
想来五毒的原本主人此时多半已经遭遇不测。
对于那个曾经对萧羽衣怀有不轨念头的无叶道人,徐北游没有丝毫同情,只是在心底对眼前的中年儒生再添三分忌惮。
徐北游将目光重新转移到吴乐之的身上,眼神晦暗。
吴乐之将手中长匣合上,笑道:“既然是做买卖,那就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总要双方愿意才行,若是徐公子不愿意,我也不强求,若是徐公子想通了,派人去道术坊寻我便是,只要白玉还在徐公子的手中,我吴某人的承诺便作数。”
言罢,吴乐之缓缓向后退去,然后消失得无踪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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