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僧人收起大日如来的法相,缓步走进紫荣观,无人可挡。
紫荣观内的道人们看得嗔目结舌,本以为自家这边摆出这么大的阵势,不说能将这名和尚赶走,最不济也能低档一二,哪成想被人家三下五除二就给解决了,难不成还要靠他们这些连鬼仙境界都没有的弟子出手?
可先前又是四象圣兽,又是佛陀法相,个个都是神仙手笔,这早就超出凡人的境界,他们上去还不是人家一巴掌的事情?这不是找死吗!
白衣龙王没有理会这些普通道人,径直往里行去。
一直观战而未曾出手的三女见到夜幕上的四象虚影黯淡几分,心中已是明了,张雪瑶笑道:“不愧是佛门龙王,手段果然干脆利落。”
秦穆绵极尽目力望向道术坊方向,只是被阵法遮蔽,难以窥视其中情况,感慨道:“这大概有十五楼左右的境界了,张召奴也不过如此。”
唐圣月平静道:“三教中人与我们不一样,攀升境界最是容易,毕竟宗门内不乏飞升之人,朝中有人好做官,天上有人好修道,羡慕不来。”
张雪瑶轻声笑道:“放眼当今天下,能被称祖的也就是道祖和佛祖而已。”
秦穆绵收回视线,幸灾乐祸道:“佛道两家看似是同气连枝,实则是同床异梦,都恨不得将对方就此灭门,只是谁也奈何不得谁罢了,如今道门初显乱象,佛门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看来道门执牛耳的五十年,着实把佛门欺压得够呛。”
唐圣月的白莲教毕竟与佛门的净土宗一脉有着极大的渊源,她没有附和秦穆绵话语,言语一如既往的平淡,“盛极而衰,否极泰来,这是千古不变之理,道门走到今天这一步,要么再上一层楼,将整个天下纳入囊中,要么就从上头掉下来,跌个头破血流。”
秦穆绵淡笑道:“再上层楼,又是谈何容易。”
张雪瑶伸手扶住身旁的剑匣,“朝廷也好,佛门也罢,亦或者是我们剑宗,其实都算不得道门的生死大敌,道门的真正大敌从来都不在外,而在内。”
秦穆绵对此不置可否,转而忽然问道:“听说秋月在佛门祖庭面壁五十年,你说他如今大概是什么境界了?”
唐圣月摇头道:“猜不出,想来应该有十七楼或是十八楼的境界。”
秦穆绵轻声道:“一个佛门龙王都有这等修为,秋月作为佛门方丈,又岂会低于十八楼?你那个师兄蓝玉说什么天底下只有三位十八楼境界,我看他是自欺欺人罢了。”
唐圣月平静道:“蓝玉所作的天机榜列举了天下十人,除了第一人秋叶无可置疑,其余九人都有争议,就拿张召奴来说,若真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九人,又哪里会轻易死在慕容玄阴的手中。”
张雪瑶皱眉道:“我总觉得蓝玉有所图谋,而且还是大图谋,毕竟如今萧玄步步紧逼,他总不会坐以待毙,如此作天机榜,可是为了什么人在掩饰什么?”
秦穆绵轻声笑道:“那是萧玄该操心的,不管我们的事情。”
张雪瑶眉头舒展,释然道:“倒也是。”
就在三位女子说话的功夫,白衣龙王已经来到紫荣观的正殿。
殿内没有世人所想象的华贵气象,除了一尊年代久远的道祖像之外,只有一张雕刻在地面上的太极双鱼图。
在这张黑白双鱼的正中间位置有一个蒲团,有一看上去大概花甲年纪的道人盘坐其上,手执拂尘,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白衣僧人瞧见老道人后,双手合十施了一礼,脸上不见方才的金刚怒目,和煦笑道:“贫僧见过杜道友。”
杜海潺淡笑道:“龙王,你我二人上次相见还是在十年前盂兰盆节上。”
盂兰盆节即是中元节,也就是百姓口中常说的鬼节,不过依照佛家的规矩,七月十五这天,佛门弟子要举行“盂兰盆法会”供奉佛祖和僧人,济度六道苦难众生,以及报谢父母长养慈爱之恩。
当然道门也有另外说法,认为三元佳节分别是天官大帝、地官大帝、水官大帝的诞辰,中元节是为地官大帝诞辰,用以赦免亡魂之罪,只是道门并不十分重视这个,故而此说法没有佛门的盂兰盆节那般流传甚广,并不广为人知。
每逢盂兰盆节,世间佛寺都会举行盛会,十年前的盂兰盆节犹以大报恩寺盛会为最,当时杜海潺也曾亲自前往,那时候的佛门龙王还是张无病,白衣僧人以佛门方丈侍者的身份出席了大报恩寺的盂兰盆节盛会,由此结识杜海潺。
白衣龙王微笑道:“仿若昨日。”
杜海潺道:“那又何必如此?”
龙王道:“杜真人心知肚明,何必多费口舌?”
杜海潺点头道:“既然如此,贫道也不与和尚你做口舌之争,早就听闻佛门讲究一个不动,贫道今天就坐在这儿,任由你出手,能否让贫道离开这阵法中枢,全看你的手段如何。”
龙王微微一笑,然后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又何止万钧之重?
整座紫荣观摇晃不休,几乎有移山之势。
下一刻,他整个人周身金光熠熠,一轮七彩背光于脑后绽放,大放光明,普照四方,如同一尊自佛国降下的在世佛陀。
只见他猛然一顿足,紫荣观不远处的一座道观竟是硬生生地从地面上“弹跳”而起。
地动山摇。
都说仙人可移山倒海,今日龙王便以一己之力强行搬山。
那座道观被连根拔起后尚能保持完整,飞悬至半空之上,不过其原本位置却是坍塌大半,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景象,连带着与它相连的几座建筑也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倾塌之忧。
龙王直接破开大殿的屋顶飞上天空,伸手托举住那座道观,然后直接扔向下方的杜海潺。
显而易见,龙王是要效仿当年佛祖故事,以山石镇压杜海潺。
盘坐于双鱼图正中位置的杜海潺不闪不避,甚至最后还闭上了眼睛,不闻不看。
一座道观轰然砸下,砸碎了紫荣观正殿的同时,也彻底将杜海潺镇压其中。
白衣僧人没有丝毫停手、留手的意思,如法炮制,又是摄起一座道观,再次砸下。
如此反复十余次,足足砸下了十二座道观。
原本的紫荣观已经被深埋废墟之中。
尘土升腾,漫天皆是。
足足持续了大半柱香的功夫,这才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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