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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领主旁边的侍臣在手心中点起了火,不不不,也许他不是侍臣,而是一个术士,或者一个邪恶巫师也不一定。
可惜焚烧罂粟花剧场时,人们在慌乱中没有看清黑色垂帽下那张脸孔,如果他们发现当日的黑暗术士,与今日站在继承人身边、点亮火光的人一模一样,一定会不顾一切地逃走、永远不敢再回到帕利瓦城。
术士手中一小簇火明亮得吓人,橙黄发白的颜色居然足足覆盖了长达半格里的队伍。
火光中,领头者神情肃穆,后面的自由民却瑟瑟发抖,然而深谷城假扮的暴徒挤在了队伍中间和末尾,异族卫兵又分列左右,防止他们逃走。
每行一步,便有阴冷水滴从人们额头渗落,脚下踩在石块和水渍上的声音,在狭长石壁中来回反射,扩大了数倍穿入人的耳朵,面前一阵明亮、一阵漆黑,除了斑驳石影什么也看不见,大家哭丧着脸,认为自己被领主蒙骗,即将面对灭顶之灾。
奥丁一边摆弄着手中的火焰,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人们的精神海,还一边用过人视力观察着整条通道。
他丈量着脚步——十、二十、三十……八百步,向右,向左,再向右……
这是从领主府邸到圣路易泽特广场的距离。
他看见人们心中闪现出无数可怕形象,有长了两根牛角、马脸、鱼鳞、鹿尾巴的怪物,有晒干了的骷髅骨,有满是虫子的腐肉……不禁觉得好笑。
而离圣路易泽特越近,他身边的年轻领主的心跳越快,奥丁甚至能听见他血管里红色血液的飞快穿流声、心脏快要炸开的鼓动声。
于是,奥丁仔细观察四周的物体——除了一成不变的石壁、四处攀爬的千足虫,还有越来越频繁的水滴声,甚至隐约传出水流的声音。
而石壁周围,逐渐开始出现一些古帝国语符文,还有正三角和圆形图阵——代表着约束和传输。
再接着往前走,则出现了整整一座雕刻着古文字的石壁,一只巨大眼睛被刻画在石壁中央,眼睛四周则描绘着一只六翼怪物。水流声就是在这面石壁后传来的。
而这些古文字,并没有记述什么具体事件,似乎更像是一些诗歌,或者咒语,但与现在歌颂奥西里斯神为开头的颂文迥然不同。
“本源之理,起于微尘,发乎风吟,止乎虚空。”
“以暗为界,以光为心,可为世界。”
诸如此类的文字刻满了整块石墙。卡特拉尔森并没有在石壁前瞻仰或祈祷,直接走向前方,将「淬毒」插向那只睁大的、阴刻的巨眼。
石壁发出一阵闷响,就像惊雷滚动,然后便缓缓向两侧移开,露出了一条狭窄通道。
人们继续前行。
突然,有人发出一声尖叫。
因为,他感觉水滴从额头滑落的速度变得缓慢了,而且那污水,再也不是冰冷的,变得黏腻温热——他颤抖着用手擦了一下——却看见那水变成了红黑色,而且有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血……是血……!”这人尖叫。
这时人们才从恐惧中惊醒,感觉到四周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当下肠子和胃都缩在一起,食道剧烈收缩,拼命呕吐。他们想拔腿狂奔,却被周围的卫兵和暴徒制止,被迫前行。
有人颤颤巍巍地抬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滴下血来——恐怕不是人血呢,哪儿来的那么多活人啊……
他只看见一条青铜管道,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符文,就像一条扭曲的花斑大蛇,从石壁顶上横贯而过。
那些符文和图案,就像蛇的鳞片稍稍张开——然后血就从这些鳞片的缝隙之间渗了出来,在周边凝成一片厚厚的黑色污垢,鳞片承载不住的,便滴落地面。
染满血渍的青铜管道,就贴着他们的头顶!
而他们脚下,似乎变得越来越粘稠,浓重腥味把人们每一寸感官都封死,他们甚至害怕得连叫喊都忘记了。
“呀,原来是这样。”一片死寂中,突然传来了一把愉快声调。
那位长得十分漂亮的侍臣,像是解开了什么困惑已久的谜题,在这可怕得让人窒息的环境下,轻声笑了出来。
“我明白裁判所的力量从何而来了,也许圣域也逃不了关系。哦不,还是让你们敬爱的领主揭开谜底吧。”侍臣纸一样白的脸在火光下闪烁,笑容就像割下人皮、贴在脸上一样——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只占据人身的邪恶幽灵。
这时有胆小的人干脆晕厥过去,一些人脚步踉跄瘫痪在地,另一些则红了眼睛想跟掣肘他们的人拼命。可是没人敢出声——因为一旦张嘴,或者稍微用力呼吸,那浓郁的血腥味儿就会倒灌进喉咙和脑袋中。
人们几乎被守卫或暴徒强行押送着,背脊贴着前胸、头贴着肩膀互相推搡挣扎着向前走。
最终,前方的道路消失了,头顶的青铜管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漏斗,遮蔽了人们向上的视线,四周的黑色血垢和符文,就像树木根系一样,爬满了整块铜壁。而在人们眼前的狭小石壁上,也有一只阴刻的巨眼。
卡特举起「附髓虫」,将法杖的尾部插入眼睛中央,一股明亮光线渗了进来,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人们看见了光明,紧绷的身体也随着光线松弛下来,仿佛在地府里走了一遭,重获新生。
然而,血腥味并未消散。
当他们走入光辉,恢复视线,更加骇人的场景呈现在眼前。
他们面前,是一座青铜包围的血池!
血池中的鲜血还是温热的,泉眼中翻滚着气泡,说明与地底管道相连通,血液源源不绝地从青铜管中冒出,与这里的血液交换。
血池正上方,是一尊洁白的奥西里斯神像,在绘满了圣徒故事的穹顶上,无数锁链交错摇晃,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就像老化的绞索在绞动。这些锁链上,吊满了白色的骨架,有些骨架上还粘着血肉,却并没有苍蝇和蛆虫来光顾。
浓重臭味与圣烛的熏香构成一种奇特的让人作呕的气味。
阳光从琉璃玻璃外照射进来,灰尘与骷髅、铁索共舞,丁达尔效应产生迷离光晕,血池则欢快地鼓起泡沫。
更多的人在这幅可怕景象前晕倒过去,而新领主卡特拉尔森脸色苍白、张开了干裂紧抿的嘴唇,艰难地说出第一句话。
“这里,便是裁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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