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团”——马克?杜纳只听见了这三个字。他再也维持不住温文尔雅的风度,只是冷冷地直视着地面的尸体,脑子中如有雷鸣翻滚,阻止了他的思考。
然后,他看见御前首相艾利欧铁青着脸、一步一步地走下旋梯,跟随其后的侍从,脸色发白,比起地上的死人不遑多让。
“首相大人。”马克向前行了几步,只觉得心跳声从胸腔传到脑袋,整个人就像一个被鼓锤敲击的布囊,脚底发软。
听见有人叫唤他,艾利欧?帕顿踉跄了几下,艰难地转过脸来,红色头发和死灰的脸在火光下就像一具干尸。
“他们来了。”首相从未如此失态,此时他嘴唇颤抖着,几乎下意识地挤出了这句话。
然后马克?杜纳便顺着御前首相的目光,看向空空如也的旋梯——连鬼影都没有。
但铁链与大理石碰撞的声音、像野猫叫春一样的哀叫声、利器刮过石面的尖鸣声、重物碰撞声以及一成不变、像丧钟一样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像一把钢条,在所有人的精神海中来回拉扯。
无脸审判者从跳跃的油灯灯光中,露出了青铜面具和铠甲,仿佛藏在阴刻符文下的,不是人而是披着金属的怪物。
他们身后,则是十数条锁链,每条锁链上,都箍住一个人头。有舌头翻出来、已经嗝气了的,有脸上全是斑驳血迹的,也有干脆头骨断裂、脑袋向后扭转的……
还活着的人凄厉叫喊,声音经过他们的腹腔,到达喉管时,被铁链约束,变成拉风箱那样、带着尖细气流的粗重喘息声。
他们在一路颠簸中,骨头被砸断,四肢像肉肠一样拧成一团,血渍如溪流般,从议政厅顶层一路渗下来……
就像一群被鱼线扯住、垂死挣扎的鱼。
而青铜覆盖下的野兽,拖动数百上千斤重不断扭动的躯体,竟像毫无知觉一般,机械性地向前行,直至走出议政厅的大门。
在场的卫兵、围观的人群、方才还冷声质问的权臣们,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些人一小时前还衣着考究、谈吐风趣地站在君主广场上。
整座议政楼只剩下哀叫,带着浓重腥味的空气,就像凝胶一样停滞下来,在每个人的感官中萦绕不去。暗红黑月之下,这里如同地府的延伸。
有人跪了下来,默念颂文,祈求真神赦罪。这个行为像瘟疫般传染,顷刻间人们屈下发软的双脚,吟诵像围绕腐肉的蚊蝇,传遍了君主广场。
无连审判者对人群的祷告无动于衷。他们将绑着人的铁链,栓在黑色马匹的马鞍上,将青铜剑收入剑鞘,跨上马背,从议政大楼疾驰而去。
这些捆绑着的人被拖动,铁链的拉力瞬间扯断了颈骨,发出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哀鸣又减弱了些。交叠的四肢和身体在地上抛弃、落下,像破损的木偶般四处乱扭,一路拖出了长长的血痕,这些血痕又无声地渗透入地下。
一些还沉浸在狂欢、不明所以的人,看见十匹马组成的马队,拖着一串重物,飞驰在荣耀大道上,喧嚣中听不见濒死者的哀吼。
而还沉浸在惊人一幕的人群,则全身发软、流泪祈祷、边跪拜边向圣路易?泽特广场前进。
从狂欢跌落这惊悚时刻,无人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人们脸色发青地传播着各种各样的猜想,这些猜想都演变成极为骇人的版本。
“这些贵族妄图推翻圣殿授冕的国君……裁判所便于极乐之日处决他们……”
“他们准备在今夜杀死国王和摄政太后,军队都聚集在帝都之外……”
“他们让不参加叛乱的骑士活活饿死,还吃人肉……”
“他们勾结了黑暗术士,将帝都祭献给魔鬼,听说南部的帕利瓦就是这样,结果地上全是骷髅骨头……”
无连审判者当然不会听见凡人的声音,只是拖着他们的猎物,像食尸的幽灵般,穿进了黑夜里,拐进了圣路易?泽特广场。
广场上灯柱的油蜡被点亮,火光在粘稠空气中忽明忽灭,一团篝火也被烧起,人们终于看清了那些被拖拽事物的真面貌。
说“看清”——是他们能清晰看见被束缚的躯体上,名贵布料被拖成了鲜红碎条,半赤*裸的身上,刮掉皮肤、粉红带白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手、脚、头,被剧烈运动绞在了一起,堆成长短不一的蜡黄色和红色交织的肉块,像挤在一起的沙丁鱼罐头。
而这里的个体已经完全不能被辨认——身体都大同小异,可以看见一些丰腴的凸起,和软塌的黑色器官,那些在肉堆里的头,要么已经被拖得面目全非,要么掩藏在铁链和手臂之间,只露出一小簇头发,运气好的话,能看见几颗死灰色、伸着舌头、稍微完整的头颅。
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像抖渔网一样,提着铁链将这些人抖开。身体便在半空中扭转起来,相互碰撞,像屠宰场上的生猪。偶尔会有人动弹一下,发出轻微的低*吟声,然而审判者毫不在意——这剧烈的提拉动作往往能让未死绝的人断气。
他们将大约八十多人,一个一个地分拣完毕,整整齐齐地平躺在地面上,脖子上套着铁链。
审判者蹲下——尽管青铜铠甲让他们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但他们依旧非常有耐心地把缠着脖子的铁链一圈一圈地解下来。让这八十多具躯体全部正面向上,脖子上干干净净。
活着的人从君主广场一路跪拜过来,此时他们只觉得灵魂已经从身体飘散而出,刚才血腥的场景已经被他们一路恸哭、下跪的行为消化,如今只剩下麻木。
他们沉默地看着那些像肉排一样,被翻转的身体,每翻动一下,他们就抖一下,铁链拉动的声音让他们的神经发颤,仿佛地面上躺着的,正是自己。
四位御前会议重臣骑着马匹赶了过来,尽管他们上过战场、处死过犯人,但冷流依旧从他们的脚底窜至头顶。就算战场上四处横躺的尸体、焦黑带血的土壤,都比不上圣路易?泽特广场这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身体可怕。
仿佛他们不曾是活过的生物,而是一团一团瘫软的肉糜。手机用户请浏览m.aiquxs.co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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