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葛天从西北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了他送给清月的“沉鱼”,胤禩握着“沉鱼”,颓废的倒在椅子里,半天没说话。
这让葛天大感意外,在他眼里,和十爷的毛毛躁躁,九爷的阴晴不定相比,八爷永远是那个笑着就能把事办好的“八佛爷”,可现在“八佛爷”的脸上浮现的是懊恼,失落,甚至还流露出淡淡的恐惧。隔了很长时间,他才开口问他:“她让你带什么话没?”葛天摇头,道:“‘他’只让奴才把这个给八爷,说八爷自然明白。”
自从鸽子飞了回来,他就想了很多种可能,从三阿哥想到了十七阿哥,把宿敌统统琢磨了一遍,也派人加强了对他们的监视,甚至西北回京的驿站里安插了自己的人,只要有人从西北回京,第一个知道的人,肯定是他。他和九弟、十弟想了无数对策,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可笑的是这个把柄居然落在了她的手里,胤禩摸着“沉鱼”暗自嘲笑自己。他假想无数敌人,却忘记最应该害怕的敌人。命运跟他开了个更大的玩笑,他居然亲自把头颅洗干净,交给了清月,她甚至连算计都没有过。胤禩捏着“沉鱼”的手开始颤抖,抖得他想停也停不下来。后来他身体也开始抖,他想出声,可话已说不出来。
差事办砸了,葛天一直不敢抬头,回完话,他老老实实的把头放在地面上。忽然听到有东西击打地板,他虽好奇,可不敢随便张望。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失仪了,他小心的寻声望去,发现是八爷的椅子,椅子抖得越来越响,他猛然抬头,八爷嘴角已歪,口中流出涎水,英俊的面庞扭曲开来,整个人都在抽搐,他惊呼了声八爷!
八爷府上一阵忙乱,搅得连带九爷、十爷府也是一阵慌乱,穿梭来往八爷府的马车“咯吱咯吱”的在夜里乱响,给宵禁的北京城增添了几分诡异。
收到胤禛转的谢恩折,康熙与魏氏便猜到是清月搞得鬼,康熙大为恼怒,清月假传圣旨只一部分,更让他恼火的是,粮草是打哪里来的?他当即发了密信去问胤禛,不到半天,又接到接二两三的谢恩折,总共加起来,有五、六万担粮草。使得康熙更加惊疑,离京之前,胤禛几次上书请罪,说筹不到粮草,仓促之间勉为其难只能凑够二十万担,他才定下私和一计。如今半月间凭白多了六万担粮草,不管胤禛筹集的也好,清月筹集的也好,都不是他的福音,能囤六万担粮草,也能囤六万兵马。经历过太多政治险境,他闻着味,就能寻着根。
魏氏也知他担心之事,便放了鸽子去西北,交待贾大夫细细探听粮草来源。康熙想立马回京,可医正和魏氏都不同意,这次心悸晕厥,已伤了他的心脉,若不好好调养两月,便会落下病根。但康熙从太医躲躲闪闪的眼神里看出,此次重病,他不仅仅是落下病根那么简单。魏氏劝慰他:“清月敢假传圣旨,定会给我们个解释,若我没猜错,三到五日,她必飞鸽传书。”康熙眼光忽明忽暗,沉默了许久,默许了魏氏的劝解。
隔天,飞鸽传书果然到了。知道了六万担粮食是假的,康熙内心稍稍安稳了些,再吃太医院进的药,仿佛疗效也比前两天明显。但康熙躺在榻上依然不得安心,清月已搅动起西北的局势,若朝廷无所表示,恐怕阿拉布坦又会东进,蒙古各部人心也会开始浮动,将来对西征不利。他左思右想,权衡利弊,决定放一个阿哥去西北,压压阵脚。能用的几个阿哥中,八、九、十不在考虑范围内;老三吟诗作对,写文章行,可向来做事都太浮华,西北是真刀真枪,来不了半点虚假。老十三在囚禁,放他出来,可那边还有个清月,他外公、舅舅又是谢图的可汗。思量再三,剩下的只有老四和十四。可以目前的形势,放老十四去西北,战机不对,自己已经年迈,不能再次西征,万一他输,三年后,谁带兵打西北?那唯一的人选只能是老四,他一直管着户部,本身不会带兵,即使打输了,也是再正常,并不损皇家颜面。到时只能委屈他一下,或惩戒、或圈禁,但对于大局并无碍。思定后,康熙让近臣陈廷敬拟旨,让胤禛为钦差,到西北走一遭。
魏氏听到旨意,有心想劝康熙,再等等,或许不出半月,清月就能把那边的局势整顿好,无需再派人去。还有,最重要的是,在她的内心,她不想让胤禛与清月走的太近。胤禛心思缜密,做事有条不紊,清月胆大心细,做事出奇制胜,并且他们都对胤祥有情有意,若两人真的为此联手,他们两人比老八一干人等还难办。她望向康熙,刚想示意他缓缓,康熙却坚定的对她一摆手,下一秒,圣旨上已盖好玉玺,木已成舟,她只好把想说的话,都搁回了肚里。
熬到七中旬,西北两场战,打得一输一赢,而胤禛却还没到西北。康熙眉头紧锁,他不知是胤禛有意拖延,还是清月动作过快。从结局上来说,这战朝廷还略占便宜,用五万担粮草,斩杀了阿拉布坦三万人马,迫使阿拉布坦十五万人进沙漠……
“姐姐”躺在榻上的康熙突然问:“你说清月为什么不让西北军杀了这十五万人?”
魏氏原本看着康熙睡着了,便坐在纱橱里打盹,冷不丁听见康熙叫自己,吓了一跳,惊醒过来,定了定神,走到了康熙榻前。康熙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穹顶出神。魏氏替他掖了掖毯子,道:“这次,奴婢不知,也猜不到这丫头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康熙闭上了眼,缓缓的又说:“西北军还真听她的话,让放,居然也放了。”魏氏不语,这点也是她没想到的,西北军的几个将军,此次若能斩杀十五万敌军,加官进爵是免不了的,难说康熙一高兴,进凌渊阁也是有可能的。可他们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却听清月的话放了敌人,清月的驭人之术,真不容小觑。
“让陈廷敬拟旨,晋升此次有功的将领,主将李顺水、阿明山、褚瑞海、魏爽、勒齐升正三品武官,赏三眼花翎,即日入京觐见。”康熙说完,踢开了身上的毯子,道:“这热死人的鬼天气,还让朕盖毛毯!李德全——”康熙喊了一声,伺候在门外的李德全没反应,康熙又喊了一声,蹲在门口打盹的李德全才被惊醒,忙不迭的跑进来,却没留意脚下的门槛,一下摔在了康熙的面前,头上的帽子也摔在了一边。膝盖磕在青砖地面上,疼得他直想流泪,但却顾不上疼,慌忙地抬头看康熙,见康熙脸色不好,连忙甩了自己两个耳光:“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康熙哼了一声,道:“去内务府,找床丝毯来!你是越发不省事了,大热的天,让朕盖毛毯!自己去慎行司领二十皮鞭。”发作完李德全,康熙似乎心情好些,自己踱到书柜前,抽出一本书,自顾自的看了起来。见康熙处罚自己,李德全仿佛松了口气,重重的叩头谢恩,谢完恩,匆匆的替他去找丝毯。
魏氏则招呼小太监去找陈廷敬来拟旨,整个房间只剩康熙一人,康熙把手中的书重重砸在了桌子上,转身一头又倒在塌上,闭上了眼,脑海中浮现出太子的脸、赫舍里氏、胤禩、卫氏、胤祥、章佳氏、孝庄皇太后、皇阿玛……越想越烦,他的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烧,后背也痛,他疼得捏住玉提携,张嘴想喊人,再次发不出声来。等魏氏回来,康熙已昏迷,魏氏强做镇定,边掐康熙人中,边喊人,殿内一阵慌乱。闻讯赶来的太医,把川穹和冰片粉吹进康熙鼻子里,又在康熙人中上扎了一针,康熙才缓缓醒了过来。
第二日,蒙古各部知道了朝廷在西北驱赶了阿拉布坦十五军队,纷纷上书表示庆贺,康熙强做精神,参加了那达慕大赛。飚羊的时候,蒙古各部都怀了心思,康熙的侍卫们轻而易举地便得到了羊羔,营地里震天呐地的欢呼,各汗王都高呼“恩赫阿木古朗汗(康熙的蒙语)万岁!”康熙笑着挥手,赏赐各王礼物,又赐了酒和肉给巴图鲁们,两个时辰熬下来,康熙的面色已发青,陈廷敬见状,找了个借口,让康熙回了内宫,留下在营地狂欢的诸蒙古王。
内宫里康熙换下已绵湿内衣,长长的出了口气,召陈廷敬进来,老头弯腰驼背的进来,刚要请安,康熙摆手,免了他的安,问道:“昨日调李顺水一干人等的旨意发出去没?”陈廷敬用沙哑的声音回道:“昨日已按旨意发了。”康熙点头,又问胤禛可有折子上奏,陈廷敬想说,却又怕刺激到康熙。这里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胤礽两次被废后,康熙又未立嗣,京城里那几个阿哥个个都不是个省油的灯,一旦康熙龙驭宾天,这天下就要乱了!他是顺治年的进士,先入翰林,后当帝师,再入仕途,伺候过两代君王,一路宦海风尘走来,见过了太多尔虞我诈,宫廷厮杀,当年鳌拜乱政、宫变之事,还历历在目,他已到风中残烛之年,唯有一个心愿,天下太平。权衡再三,他道:“有,四阿哥请旨,想把甘未介和穆彰阿一同押护回京,只是他们一文一武都回来了,西北就没有主事的人了。”
见自己的老师逐字逐句的斟酌,康熙知道,他一定有事瞒着自己。最近,不知是不是病的原因,他总也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情绪不稳定,又让他的病越发沉重。周围的人都小心的伺候着,生怕他有个闪失,大清大好的江山就断在他的手中。
“廷敬,你除了是朕的臣子,还是朕的老师,朕的《庄子》便是你讲的。有些话,他们不方便说,你却要说。”康熙靠在云纹枕上,面色范青,嘴唇发红,但说话的声音却仍然铿锵有力。
陈廷敬跪地一拜道:“启禀皇上,顺命侯王毅一家遭灭门之灾,雍郡王请旨,请刑部速派得力干将赴陕甘府彻查。八阿哥,三日前中风,口角歪斜,若医治不当,恐有变故。十三阿哥风寒发作,太医院送来了脉案,臣已看过,十三阿哥这次得的是痨病。”说到这,陈廷敬斗胆抬起头看康熙的面色,见无大碍,才又接着说:“云南铜矿,矿工闹事,已成匪患,并联合当地苗夷土司,杀了昭通府尹[①],云贵总督上了谢罪折。”
康熙听完,问:“就这些?”
陈廷敬鼓足勇气道:“微臣已年迈,昨夜当值,弄翻了烛台,索性张廷玉机警,砸碎了茶壶,灭了火,才未酿成大祸。臣恳请皇上怜爱,恩准臣至休。”
康熙不语。
陈廷敬又道:“一年有四季,周而复始,既有春之生发,就有冬之寒末,臣老了,虽有心伺候圣上,却不能周全。张廷玉年少而老沉,稳健而不迂腐,有他,微臣也就放心了。”
陈廷敬也是少年得志,四十多年的宦海生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此时此刻,内外朝局不稳,他却突然提出辞呈,他想干什么?躺在炕上,康熙一言不发的盯着他,屋里散发着药香的气味,盖过了龙诞香的味道。
站在一旁的魏氏却明白了陈廷敬的意思,心里一热,佩服的看着地下跪着的老人。他不好明谏康熙立嗣,只好用“春之生发,冬之寒末”来劝诫康熙,希望康熙警醒,早日立嗣。她私下曾问过太医院的首席医正,首席医正言词含含糊糊,不过他的方子已换过几次,可康熙的病仍不见大好。陈廷敬恐怕也是私下看过医案,想着京城里那堆不省心的主,才出此下策。
“陈廷敬,这话,非要现在说吗?”康熙问。
“是。”陈廷敬对着康熙重重一叩首。
“不是还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一说吗?你的身体,朕是知道的,虽不如朕,但再干个五六载是不成问题的。李德全,替朕把陈师傅扶起来。以后陈廷敬可以皇城骑马坐轿,面圣也不必请安。你再找两个小苏拉去伺候陈廷敬。”康熙给了陈廷敬一个巨大的恩典,却故意不戳破他言外之意,陈廷敬知康熙自有打算,没理会弯腰扶他的李德全,趴在地上,谢辞恩赏。康熙却不肯收回,只道累了,让陈廷敬退下。
陈廷敬退下,康熙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吩咐魏氏:“姐姐,你到太医院找个可靠的人,再给朕诊诊脉。”
魏氏听完,心中一动,难道是她疏忽了?太医院的胡医正是与八阿哥是有瓜葛,康熙三十八年,是八阿哥把他举荐给慧贵妃的,他治好了慧贵妃的头风痛,才当了太医院的首席医正。不过,这十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加上勤恳忠厚,医者仁心,虽与八阿哥有旧,却深受她与康熙信任,并没因八阿哥受到牵连。她屈膝答了声是,就去太医院找人。
马上就要八月十五了,他要回北京祭月,康熙躺着,深呐吐息,尽量使心情平静。隔了半个时辰,魏氏带着人进来了,那人跪下给康熙请安,康熙睁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谁举荐到太医院的,现在太医院任何职?”来人叩头道:“臣,曾处静,字简芳,浙江天阴人士,魏东亭魏大人举荐,现在太医院任从六品医副。”康熙不再言语,示意魏氏,魏氏上来,替他卷好衣袖,曾处静给康熙垫好医枕,诊了一刻,又换另一只手,又诊了一刻,道:“圣上的病虽在脏腑,但只要药石调剂得当,并无大碍。”
魏氏听了,心里不是滋味,难道胡医正真的和八爷联手害康熙,于是小心地问道:“请曾大人细细说来。”
曾处静替康熙放下衣袖,抽出医枕道:“圣上每次病发,总觉胃中烧痛,背部疼痛,却与胃和背无关,是常年劳累,又加上饮食油腻精致,导致血凝气滞于心,才每每昏厥。臣在太医院也曾看过圣上的医案,胡医正下的方子并没错,只是他无法让血凝排出体外,只好用养心保肾的药,替圣上排忧。但此法,终是治标不治本的,所以圣上病情才有反复。”
听完,康熙长长松了口气,替自己,也替胤禩,“听你的意思,你能根治?”康熙问。
曾处静道是,他家有祖传秘方,专治血凝气滞。康熙点头,让魏氏带他下去开方熬药。
忙了一早上,康熙早已疲惫不堪,歪在炕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李德全见他睡的香,也不敢唤他起来用午膳,只帮他盖好薄被,抱着拂尘坐在楠木脚踏上,静静守着。睡了一个时辰,康熙被饿醒了,吩咐李德全传膳,李德全刚出门,一个小苏拉就拦住了他,偷偷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李德全听的直皱眉。康熙隔着窗纱看见了,便问:“李德全,出了什么事,进来回话。”李德全跑了进来,回道:“启禀皇上,太医院胡医正打了曾医副,而且胡医正把曾医副要的一味药都丢到了未名湖里,魏姑姑也没弹压住,两人已经打到了一块儿。”
康熙拂了拂自己剃得发亮的青皮,吩咐李德全备撵。
魏氏对胡医正本来还存些许怀疑,可看到胡万全的举动,她彻底放弃了对他的怀疑。她带曾处静回到太医院,开方抓药,胡万全并没有半分恼怒或嫉妒,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曾处静开好方子,给几个医正会诊,其他人一看他的方子,都面面相觑,不敢说话。而胡万全却恼了,把方子摔回给曾处静。然后对她说,曾处静的方子,不能用。草乌和砒霜的量太大,他们不能冒这个险。魏氏伸手要过曾处静方子,仔细查看,她虽不是国医,却也通医道,看完,她很佩服曾处静的胆子,这个方子极为凶险,但对康熙的病情,绝对是对症下药。她拿着方子问曾处静,有几成把握,曾处静坚定的告诉她,十成把握。她坐在太医院里,静静喝下一盅茶,又问曾处静,每天减半服用,效果会怎么样。曾处静答只是治疗的时间长点,但仍然有效果。她点头,让曾处静配方子。胡万全眼看阻止不了曾处静了,居然抱着所有的草乌头跑了,曾处静连忙追了出去。胡万全已老迈,而曾处静正处壮年,眼看要被曾追上,灵机一动,就把草乌全都丢在了未名湖中,曾处静气得脸发白,说自会上外面配药,胡万全一听,气得也顾不上体统,就扇了曾处静一巴掌,曾处静挨了一巴掌,急得眼泪都掉了,可一开始并未还手。谁知胡万全越打越来劲,对曾处静一顿好抽,抽得他两眼冒金星,忍不住抓住了胡万全的手,两人就这样拉扯起来。直到她招呼侍卫把二人分开……
康熙进了太医院,曾处静和胡万全一个在左,一个在右,胡的衣襟已被扯落,露出了内裳,曾的脸颊青紫,从六品顶戴也不知丢到了哪。魏氏坐在中间,正在说他们。见他来了所有人都跪到了地上。康熙淡淡的说了声起吧,就坐到了魏氏原来坐的椅子上,而魏氏则站到了他身后。
“朕都听说了,把方子拿来,让朕也开开眼。”康熙吩咐。
但胡、曾两人纠缠了半天,那张方子早已不知去向,无奈,曾处静又重新写了一遍,吹干墨迹后,双手承给了康熙。康熙看完,问魏氏:“姐姐,你怎么看?”魏氏答道:“方子虽险,却是好方。胡医正不敢下猛药,可药不到,病不除。我和曾医副已商量好,药减半服用,效果不差,却需时日调剂。”康熙点头。对胡、曾二人道:“你二人都是为了朕的身体,不可因此生分了。曾处静你开方熬药,不要有顾虑。胡万全,你仍是朕的首席医正,不要和曾处静置气,他不会用他的脑袋开玩笑的。”曾处静对康熙叩首谢恩,又给胡万全磕头赔礼,胡万全轻轻摇头道,你呀,你呀……此后再也不言语。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康熙回到寝宫,膳食已摆好,他看了却又没胃口,要了半碗蛋花甜羹,喝了下去,出了密密的汗,他又换了一回衣服,才吩咐人宣陈廷敬。陈廷敬进来,康熙吩咐让他即刻拟旨,第一份给云贵总督,让他首先派人安抚苗夷,再派兵剿灭匪患。第二份旨意给胤禛,让他就地彻查王毅之事,暂缓带二人回京,等新任的陕甘总督到任,再押解二人同时回京。第三份旨意发给吏部,调任山西巡抚刘禹阖任陕甘总督,并兼任西北大营主将,接旨后即刻启程,不得延误。山西出的缺,着吏部选候选名单,等他回北京后再定。第四份旨意给北京太医院,让他们派人给八阿哥、十三阿哥治病。十三阿哥的脉案,抄一份,一天一次快马送到承德。陈廷敬刷刷点点写完,康熙阅过后,取来印鉴,一一盖好,发了出去。
一直以来,胤禛出门办差,都不讲究排场,这次因为私心,他却安排了仪仗车撵。而甘未介为表忠心,早已在城外十里处恭迎他了。胤禛对他,既不热情,也不冷淡,一行人,各怀心思的入了城。
入城后,胤禛并未去甘未介安排的行辕,而是先从陕甘府地牢里提出了穆彰阿,穆彰阿一见他就大声喊冤,并把甘未介如何用假粮食诓他,如何派假钦差杀他,如何囚禁他,如何打杀了他的近卫,一一向他作了禀告。胤禛听完,并未表态,只让他签字画押,然后好吃好喝的软禁了穆彰阿。回到行辕,甘未介已在屋里等他了,甘未介擦着汗告诉他,王毅一家惨遭灭门,胤禛点头。甘未介第一次接触这个冷面王,不知其办事风格如何,此等大事,他只是点了点头。一时间,他有些懵,不知如何开口,和胤禛谈谈穆彰阿的事。胤禛见甘未介不言语,便道:“我见了穆彰阿,甘总督,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甘未介再次擦了擦脸上的汗,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着说着,他才发现,上一位钦差,他连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那位钦差给他留下什么一字半句的纸片。他无缘无故囚了穆彰阿,却没半点凭证,说着说着,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眼见他说的越来越乱,胤禛止住了他,道:“甘总督,你虽解了西北大营之急,但是你也丢了五万担粮食。我不得不剥了你的顶戴花翎。”甘未介听了,暗自叹气,该来的还得来。见他有些丧气灰心,胤禛又道;“摘你顶戴花翎,是我职责所在。但你所陈述的话,假如是真的,那么只有圣上才能分辨,还你清白。所以,你在我这里,好好写份密折,我一定替你转给皇阿玛。”甘未介听出胤禛有意为他开脱,心中一震,似乎看到了生机。
陕甘两位主事一夜之间都被软禁,陕甘府的大小官员都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把自己都牵连进去,从此断了仕途。这两天,陕甘府的官场异常规矩,没有了喝酒吟诗,串门子拉关系,上赌场妓院的,全都老老实实呆在衙门,认认真真办公。
可身负灭门案的李高却没有这么幸运了。胤禛处理完甘、阿两人的第二天,便打马去了冀县,和他再次勘察了现场。胤禛也不怕晦气,还看了停放在土地庙的尸骨。他看完询问了李高意见,李高已经憋了好几天,终于有人问他案情,便竹筒倒豆子的对胤禛道:“火硝、火油下的十足,此人定与顺命侯有大仇。但属下却发现尸体有异,小的那具尸体,不像一个孩子的,更像一只动物的。大的两具尸体,都是男性的。还有,顺命侯府出事前,少夫人硬顶着王家宗族的非议,让外宅青莲进了王家的门,成了已故顺命侯的妾。属下愚钝,不知顺命侯家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有两点,一顺命侯的妻妾、儿子并没死在这里,二王家突变,与妾氏青莲有关。”
胤禛拨弄着手上挂着的紫檀木手串,一言不发。他同意李高的大部分判断,只有一点,大量的火硝和火油,并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要掩盖什么。如果是要报仇,那人已被杀死,何须再放火?
“你是否找到与顺命侯妻妾有关的线索了吗?”胤禛问。
“属下找到一些,却不知,当说不当说。”李高查到青莲的背景,便止了手。他虽久不混迹官场,却也深知官场有些底线,是碰不得的。
胤禛并不以为意,这几年,两次废立太子,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也做了。若此案与他的那些同胞手足有关,他知道了,也就这样,没有皇阿玛的“割舍”,没有人动得了他们这群金枝玉叶。
“你说吧。”胤禛吩咐。
“青莲祖父是茹晋。”胤禛问的快,李高答的也快。
胤禛一震,他原以为是自己兄弟做下的孽,若青莲是茹晋的孙女,那很有可能是皇阿玛的旨意。想起王家着火的时间,刚好是清月走的时间,胤禛心里更加确定。可他又有些好奇,茹晋的后人都已成贱籍,皇阿玛为什么还要清月这样做?
“你不必再查下去了,把案卷封了,连同你的折子,密封好,一同送去京城。”胤禛吩咐道。
李高松了口气,胤禛不想沾这个案子,他更不想沾这个案子。
[①]解释下,这是我编的,因为下一章,想写写我的家乡云南(私心)^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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