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宴,是我的养母。”
穆长宁将原委道来,锦鲤王犹自不信,直到她将蒲宴给的那枚玉简拿出来,锦鲤王蓦地沉默下来,好半晌,方才哑声问道:“主人她……陨落了?”
即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锦鲤王依然还是满心满眼的期待。
穆长宁默了默后微微颔首,锦鲤王忽然闭上了眼睛。
都说鱼是没有眼泪的,穆长宁不知道对于妖兽是不是同样如此,但至少锦鲤王此刻的伤心不假。
暗室中静谧的氛围很容易让人沉浸在回忆里,穆长宁靠着墙壁休息恢复,耳边便是锦鲤王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它的叙述里大概知晓了一些事。
锦鲤王名为云锦,是蒲宴曾经的灵宠,只是在百年前,云锦化形成功之后,蒲宴便与它切断了主仆关系,不再拘着它,让它返回寻龙渊放它自由。
那个时候的蒲宴一直在太阴凤凰谷,每年云锦都会跑来凤凰谷住上一段时间,包括她和付景宸的女儿付岚音的出生,云锦都是清楚的,它还保证,以后它要陪着小主人一起长大。
只是很不幸,付岚音五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在那之后,蒲宴便忽然离开,不说付景宸遍寻不得,云锦也因着主仆契约的解除,感应不到蒲宴的去向。
八阶的锦鲤王,足以成为一方霸主,可是随着主人看遍了千山万水,便愈发觉得寻龙渊的日子枯燥乏味。
云锦终是离开了寻龙渊。
已是八阶的妖修去哪都不成问题,云锦一个人也走过了不少山山水水,在大约二十年前,沿着摩罗河一路西行,竟这般闯到了迷雾鬼林。
虽说主仆联系已断,可好歹云锦在蒲宴身边许多年了,对蒲宴的气息极为熟悉,循着气息到了这方碧湖,就发现了蒲宴布下的重重禁制。
“主人既然在这留了遗府禁制,说不定还会再回来,即便她不回来,我也得在这里为她守着,不让那些不长眼的人类闯进去。”云锦恨恨地说着。
穆长宁不由扶额,心道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看着云锦体无完肤,连人形都维持不了,穆长宁拿出几粒丹药想给它喂下去,云锦却扑腾着尾巴窜得远远的。
“你,你离我远点!”云锦的目光里还有些许惊惧,尤其在闻到她手心浅淡的血腥味时,全身都不对劲了。
穆长宁只好将药瓶放在地上,把帝女玉重新戴上,又简单处理了一下,那边的云锦已经把丹药都吞下去了。
“你是怎么回事?为何我的龙威对你全然无用,而且……”
而且还好像,天生相克一般!
穆长宁不打算多做解释,既然云锦对她构成不了威胁,而她也已经进了遗府,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吞了几粒丹药缓缓站起来,穆长宁伸出手,一道白光闪过,混沌阳火残留在云锦体内的些许灼热之气被她收回。
这些灼热之气不会致命,却一时难以消散,还会妨碍阻挡云锦的伤势恢复,就像慢性.毒药一样,一点点蚕食它的身体。
云锦顿时感到浑身一松,舒畅了许多,穆长宁淡淡道:“你在这先休息会儿吧。”
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再说,默默一边呆着去了。
穆长宁取出夜明珠,沿着长长的廊道往里走。
地面潮湿阴冷,布置单调,只是她心中清楚,这条廊道上都设了怎样的杀机,若不按照玉简中所记录的方法走,随时都要面临各式各样的危险祸端。
一路相安无事,穆长宁打开了一面石门,顿时一阵寒气扑面而来,竟丝毫不亚于极北之地。
地面刻画了一个奇异的阵法,她看了半晌,也没看明白这个法阵的具体作用是什么,只是沿着阵法的脉络走向,寻到了阵眼,而那阵眼处,放着的恰恰是一盏魂灯。
还是一盏已经熄灭了的魂灯。
穆长宁微微一怔,终究没有去动它,而是环视了一圈,找出暗格,打开了另一扇石室之门。
这间石室很宽敞,但也十分幽暗,唯有头顶闪动着星星点点的亮光,而地面则放置着一只巨型八卦算珠,这卦珠她曾见过一次,咏梅真人在替她测算命数之时,便是用的这种卦珠,不过是比眼前这只小了许多倍。
抬头望去,头顶也不是石壁,而是一整片星空变换,那莹莹亮光,正是这片星空发出的。
穆长宁定定望去,宽阔的石室中骤然出现了某些动静,她猝然回头,便见一个身着水蓝锦裳的女子正淡笑着望向她。
女子眉目如画,身形清瘦,如弱柳扶风,只是周身的气质却并非弱质女流,一双美目顾盼生辉,澄澈通透,仿佛经历了世间种种,又好像看穿了一切沧桑。
这个女子,穆长宁从未见过,但她眉眼间的温柔,却异常熟悉。
这个人是蒲宴,更确切的说,她是蒲宴留下的一缕神识。
穆长宁总算知道为何付景宸能够肯定温岚是他的女儿了,蒲宴的样貌,确实和温岚有着七分的相像,只是温岚没有蒲宴的明慧,气质性情更是天差地别。
二人相对无言,穆长宁忽然不知要说些什么,倒是蒲宴弯唇笑道:“你来了。”
她缓步走近,在头顶星光的映照下,身形竟是半透明的,好像随时都要随风消散。
就算只是神识,也不该如此啊!
穆长宁微微一惊,蒲宴忽然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她回过神,却是没有多少惊讶,似乎潜意识里早便认定,蒲宴很清楚她和凌清扬之间的区别,甚至这一切,都可能是她一手促成的。
“我叫穆长宁。”
“长宁……”蒲宴喃喃念道:“是个好名字。”
很奇怪,对着现在的蒲宴,她如何也找不到幼时的某些情怀了,乃至她此刻的心情,除了对某些东西的疑惑好奇外,也不见得有什么久别重逢后的激动感慨,反是难得的平静和理所应当。
包括蒲宴也是如此,在她面前,不似一个前辈长者,更像是在对着一个平辈谈心说话而已。
蒲宴微微一笑,“好了,我的时间不多,你若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但你问的,我未必都知道,某些事,只有你自己才能发掘。”
穆长宁张了张嘴,看到她这半透明的身子,忍不住道:“您这是怎么了?”
“你确定要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吗?”蒲宴不是很在意地笑笑。
穆长宁默然,终是问道:“我是谁,您为何要收养我,我跟凌清扬是什么关系,跟您又是什么关系,当初为何要去凌家,一住十年是在等什么,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一开口就刹不住车,一股脑许多问题冒出来,蒲宴平静地看了她片刻,嫣然笑道:“看来,你似乎已经知道一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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