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正领着唯祯往前殿走,方才他看见这人正同静妃在说话,险些要吓死,静妃如今面貌身姿与往日有千差之别,怎的唯祯就能准准找见静妃,也不知他同静妃说了什么。面见皇上的属臣要在殿外排着队进殿,即便大理国属臣刚一进宫就有人来禀报,且沈宗正着人盯着唯祯动静,可他将将去殿内一会,不想出来已经不见唯祯身影,连忙四处寻人,最后看见唯祯同静妃站在园子里。
眼下还不知这唯祯作何是要入宫,可依着皇上的性子,见了人必立时要将唯祯脑袋斩落,唯祯知道皇上,他还这样有恃无恐的来宫里,也不知因了什么,遂沈宗正一直按而不发,只等着看这唯祯的筹码是什么。
“宣大理国属臣觐见。”殿里唱监的太监高声一唱,殿外候着的大理国属臣终于进殿。
皇帝端坐上位,看门外进来的人,那人从殿外一直走进来,然后道“大理国属臣段思平见过圣皇帝陛下。”
皇帝如常那么坐着,好半晌之后回一句“免礼。”然后开始听自称段思平的人念礼单,周围朝臣皆都识得前太子唯祯,这时候皆都垂着脑袋眼观六路,生怕今日朝堂上有流血事件。
这当口,殿外的侍卫开始增多,沈宗正已经将手按在剑柄上往殿里走,却是忽听那段思平朗声道,“本人还有一物要赠与圣皇帝陛下。”
此时是个什么光景,满殿的朝臣都列在两侧,中间留了通道给各属国属臣,皇上端坐上位,殿外沈宗正已经点了不知多少人是个随时要进殿的样子,太清殿台阶数十个,皇上坐在上面俯视众人,仿佛顷刻间就能主宰谁人性命,殿里安静,四下无人有声息,遂隐隐便有了天威难测之感。
今日一旦皇上将大理国属臣杀死,明日两国立时要开战,众臣已经做好了殊死同皇上请求为了家国大计暂且放过前太子的准备,却是不料前太子开口说那么一句。因为这种无声的剑拔弩张严五儿紧张的腿肚子都要抽筋,这时候听见阶下人说话连忙跑下殿接过他递来的一个红苏锦包裹的小木盒。
严五儿呈给皇上还想着提醒皇帝一句图穷匕首见的事情,想起皇上身手便就咽了下去。皇帝面无表情打开一看,里面一根粉色银针静静躺在盒底,银针过细,不仔细看险些要看不清。
皇帝表情未变将木盒合上,唱监的太监道一句“宣东瀛国属臣。”然后大理国属臣安稳的退到边儿上。
沈宗正见状大吃一惊,皇上不可能念着两国要开战才放过唯祯,到底作何突然就放过前太子,那木盒里装的东西又是什么?
皇帝万万没想到在凉州城消失的宝和竟然被唯祯掳走,西南苗疆距凉州那样远,况且唯祯从未出过大理,宝和又怎会落入他的手,一时间简直怒不可遏,两年前穆清被太子掳走的事情今日又上演了,以同样的情形上演,还正正好的都能碍住他的手。
各属臣继续觐见,皇上姿势未变一直持续到觐见结束,一从太清殿出来,皇上着沈宗正立马宣御天进宫,着兵部侍郎呼延赞立马进宫,沈宗正着人继续看着前太子唯祯。
皇帝不惧前太子活着,只是不能容忍他活着还在自己眼前从从容容晃了一圈。他历来不怕被人说皇位得来不名正言顺,也不惧有人觊觎着他的皇位,弱肉强食是天下的法则,唯祯但凡能坐上皇位怎的最后仓皇出逃。
两年前萧铎将虎符交给太子,致使皇帝没能找着静妃,萧家满门都被流放充军,自此兴盛几代的权贵之家顷刻消失,静妃是太子藏起来的,皇帝怎么能忍,即便两国要开战,眼下太子必然要走不出宫门。
沈宗正原本是这样想的,压根没料着宝和与前太子怎的有了干系。
日上当空,此时书房里只有皇上和沈宗正两人,书房里一时间气氛都要凝滞,皇帝脸色阴沉仿佛下一刻出去就要将太子杀死,沈宗正没有韩应麟稳重能说话,旁人也不知皇帝有个亲舅舅,这亲舅舅还是江湖玉面罗刹,于是他就只能偶尔蹦出一句“皇上,你现在是皇上。”再不是个想杀谁都就能杀谁的光景。
“他千里迢迢大胆入宫,到底图什么。”皇帝背手站在窗前沉吟,唯祯抓了宝和还冒死入了京,绝对不是想在人前露个脸而已,到底是图什么?
他正是个沉吟不解的时候,窗外那头却是一阵喧闹,一堆人哗啦啦跑了过来,静妃娘娘扯着一根线往这个方向疯跑。
皇帝眼睛一眯细看,静妃正带着一通的人在后宫放纸鸢,那纸鸢在她手里怎么也飞不高,不多时竟然还掉进了湖里,眼看那女人竟然不管不顾要探身去湖里捞纸鸢,皇帝拿起桌上的笔劈手扔了出去,刚好扔在静妃脚下。
穆清已经坏了好几个纸鸢了,她这几日总是闹得后宫鸡飞狗跳的玩儿,可她对于玩儿真的是擅长的有限,眼前她掉湖里的纸鸢是宫里能找见的最后一个,遂她也不顾奴才们劝阻不觉要探身去湖里捞,正要俯下身时候一支毛笔凌空射来直插她脚下,头脸被溅了墨汁她也顾不上只脸色一肃四下看,一抬头却是见不远处窗户里皇帝正黑着脸瞪她,连忙扯出一个笑脸来。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你要回来用午膳么?”穆清讷讷喊了一嗓子才发觉她竟是来了皇帝书房附近,这时候纸鸢也不敢捡了,连忙转身要跑回去,也不管她问了人家回答没有。
“站住。”皇帝喝一声,穆清混不管那些个便是撒腿就跑,昨日晚些时候她坐着秋千从上面跌下来腿上跌了一片的乌青,皇上说过若是她再敢在宫里四处撒疯,就要给她脚上锁狗链子。
她一溜的跑,皇上瞪着她身影消失在园子里,午间太阳光亮,穆清撒腿就跑身影仿佛要跑进一团的白光里。皇帝站着看半天,也没有去追她。
沈宗正见此情形,心下一动,“皇上,今日那唯祯去找了静妃娘娘,同娘娘说了几句话,距离太远没有听清。”
皇帝霍的转身,“你说唯祯见了静妃?”
“是。”
“萧铎从流鬼出发的信下到了么?”皇帝眼睛一眯忽然问。
“已经下到了,今日一早萧铎就从流鬼出发。”
“立时传令,按下萧铎,严加看管。”
沈宗正看皇帝脸色凝重立马下去传令。
皇帝在书房站了半晌然后往出走,眼下他有的东西不太多,眼下他仿佛不应该有的就两样,皇位和静妃。
皇位是他从唯祯手里抢来的,静妃是从先帝手里抢来的,别人能图的按理说只有前一样,可若是有人知道他是因为后一样不被抢走才抢了前一样,又该如何。
皇帝眉头紧皱往出走,严五儿跟在皇上后面不敢言语,他也听说了早上静妃在园子里踢鸡毛毽子的时候遇见前太子了,这时候就小心屏着呼吸跟着皇上走。行至书房后面那湖旁的时候皇帝突然对严五儿说“去湖里将那纸鸢捞上来。”
严五儿一愣往皇上指的方向看去,湖面上泡着一团快要发烂的纸,“皇上,纸鸢是纸做的,见水早就泡烂了。”严五儿道。
“哦。’皇帝应一声也便就继续走。
严五儿觉得兴许皇上不知道纸鸢是纸做的,哎,长了一二十年,连纸鸢都未见过。
皇帝去了倦勤殿,殿里穆清跟前摆着几个空碗,她手里端着一碗药正是个要喝不喝的样子,见皇帝进来,她将药碗放下一溜儿的跑到皇帝跟前乖觉的揽上人家胳膊。
“我不是故意要去书房后面放纸鸢的,你可不要再生气。”她扬着脑袋窥着皇帝脸色说道。
皇帝低头看她半天,直看的穆清要跑进床帐里去了他这才开口“去喝药罢。”
穆清瞅着他无甚表情的样子心下发虚,不想今日因为喝药惹这人生气,可那药也不是能干干脆脆喝下去的,遂就磨磨蹭蹭过去将自己先前放下的那碗端起来鼓了所有勇气一鼓作气灌进肚里,果不其然苦的人头发都能炸起来,遂最后终还是忍耐不住将药碗扔到脚下连同嘴里咽不下去的一齐吐到地上。
药碗扔地上在殿里响起了清脆的声音,穆清浑不管了,觉得每日里喝药简直是给她上邢,也不看皇帝脸色自己在榻上翻滚。
她自己在榻上苦的一叠的叫唤,也不知方才那几碗是怎么喝下去的,总之这会儿是苦的一丁点都忍受不了,叫唤了几声她看着皇帝道“殿前的秋千装好两天了,你都还没有让我玩儿过,我们去坐秋千去罢。”说罢她就张开双臂,依旧是个要人抱的模样,也不管昨日里秋千刚装好时候她明明坐了还从上面跌下来。
她那样个胡搅蛮缠,皇帝脸色却是稍稍缓了下来,骂一句“你还会走路了不会。”便过来将穆清抱起,穆清被皇帝抱起来就窝在他怀里乐。
外面太阳正是照的烈的时候,天空高远干净如洗,那秋千架在一排大柳树下正好有大片的阴凉,严五儿瞅着皇帝起先推了静妃荡,最后他自己抱着静妃坐一起也不管檐下还有这样多侍卫,真是没羞没臊,静妃也是,怎的能允许皇上青天白日的伤害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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