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1627崛起南海 > 第1999章

对于外来竞争者所造成的威胁,杨成业显然不如卢康泰看得透彻理解得深刻,甚至是显得有些幼稚。他认为这不过就是两船盐的事,顶多把盐扣下,人赶走,这事也就算了结了,并没有往深处去想这件事情的本质。

    但卢康泰所掌握的信息比他要多得多,自然知道宁波盐商是来者不善,这次运来的两船盐很可能只是试探性的敲门砖而已,要是扬州盐商反应平淡,对此坐视不管,那么宁波盐商后续肯定会加大力度,向扬州输出更多的食盐以抢占市场份额。

    而卢康泰手中掌握着山陕盐商最主要的武装力量,如果何桓做出了要以武力手段对付宁波盐商的最终决定,那必然是由卢康泰来指挥行动。但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那两艘宁波来的运盐船,要动用手下那支火枪队,或许将会因此而召来不少麻烦,所以卢康泰对于此事仍有些犹豫不决。

    卢康泰的火枪队得来不易,而且并非他一人之功,幕后还另有其他强援帮忙,帮助他组建火枪队的人早就跟他打过招呼,这支武装不可在公众面前亮相,更不能进入海汉人的控制区活动。换句话说,就是尽量避免引来海汉人的关注,否则他的武器弹药来源就将会被切断,到时候火枪就只能当成烧火棍使了。

    卢康泰在此之前都一直遵循着这条规则行事,火枪队的数次出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做完买卖就撤,在他看来没有留下过什么会泄漏火枪队信息的证据。而其活动范围也一直保持在扬州及海汉人控制区之外,尽可能不让外界把那支火枪队与自己联系到一起。即便是在山陕盐商群体内部,也仅仅只有何桓等少数头面人物才知道那支火枪队其实是受他所辖。

    他自认这样可以在最大限度上保证火枪队的隐密性,同时也是在保护自己的安全。要是外界知道了这支火枪队是他的人马,那恐怕今后就难以安宁了。

    不过卢康泰有所不知的是,徽籍盐商其实对火枪队的事情也略有所知,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来证实他与火枪队之间的关系罢了。而在戴英达打击山陕盐商的计划中,便打算要寻机向海汉举报卢康泰的火枪队,以借刀杀人的方式来消灭这支令他十分忌惮的武装。

    而所有扬州盐商都不知道的是,运河码头上这伙宁波盐商来到扬州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卖盐,而是要找那支神出鬼没的火枪队。卢康泰不用这招便罢了,只要敢动用火枪队,立刻就会成为海汉人的头号目标。而他此时的处境,其实已经一只脚踏到悬崖边上了。

    杨成业对于卢康泰的劝说非常犹豫,他不喜欢好勇斗狠的生活,就连本地盐商阵营之间的斗争都不愿涉足,更别提与外部势力的竞争了。而如今这来势汹汹的宁波盐商,似乎已经影响到了扬州的局势,甚至有可能会将一直作壁上观的自己也拖下水,这对他而言绝非什么好事情。

    “卢兄,这宁波盐商就算是想过来卖盐,也总不可能把我们从扬州赶出去吧?好歹我们在扬州也待了几代人了,他们终究只是外来户啊!”杨成业还是不愿按照卢康泰的建议去做,仍然在想办法推脱。

    卢康泰听他语气中明显的推诿之意,不禁怒道:“什么时候了!人家都快踩到你脸上了啊!若是让宁波盐商进了扬州发展,人家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清场,把不愿合作的本地盐商全部赶走!你身为盐商,人在扬州,就注定不能置身事外!”

    杨成业见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都气到发抖,知道他这下是真的发怒了,当下只能退让了半步:“卢兄莫恼,你给我多留一点时间,容我慢慢打听。这事急不得,要是被戴老头察觉到我另有目的,那只怕不用等宁波盐商动手,我就得被赶出扬州了!”

    杨成业这话也说得很实在,如果让戴英达拿到他勾结山陕盐商的实证,那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肯定没法再在扬州待下去了。卢康泰就算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实力,在这个问题上也没法罩着杨成业,除非他有勇气面对徽籍盐商的抱团打击。

    卢康泰转换情绪的速度也非常快,听完这番话之后,脸上已经看不到生气的痕迹,笑嘻嘻地对杨成业道:“杨兄,我请你出面代为打听消息的目的,也是为了对付这帮宁波商人,而赶走宁波商人,对你们徽籍盐商而言也是好处多多。你多往好处想想,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压力了。”

    杨成业哼了一声道:“卢兄,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才把这些话坦然相告,你若是认为我的想法不对,尽管说出来便是,但莫要逼我去做我不愿做的事情!若你我结交参杂了太多利益进来,那就没有意思了,我宁可与你做吃吃喝喝的酒肉朋友,也不想变成互相利用的搭档。”

    卢康泰沉默半晌,拿起酒壶替杨成业面前的杯子斟满,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举起酒杯道:“杨兄,是在下太过急功近利了,这杯酒就当是给你赔个不是!”

    杨成业倒也没有拒绝卢康泰的道歉,与他干了这一杯,抹了抹嘴角道:“时候不早了,守着这地方也没什么看头了,今日便到此为止,若是有什么新的消息,我们再作联络。”

    卢康泰见他打算离开了,当下也没有再留客,起身将他送到门口。不过他自己却没有与杨成业一同离开,送走杨成业之后,他继续回到这一桌坐下,让小二过来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剩饭,另上了碗筷,又重新点了两个冷盘两个热菜,似乎接下来还有另一桩应酬。

    过了片刻,果然又来了一名黑衣男子,不声不响地坐到了卢康泰的对面。但这人似乎并无享用桌上酒菜的打算,坐下之后便直直地盯着卢康泰,似乎他脸上有朵花似的。

    “不吃点?这是特地替你点的菜,这家店虽然环境一般般,但菜的味道还算不错,不然也不会跟你约到这里见面了。”卢康泰口中说着话,手上也没停下,从盘子里扯下一支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刚刚才吃完的那顿饭已经在他肚子里消化完了。

    “菜太油腻,我不喜欢。再说你约在这里会面,不是因为这地方正好能看到河边那两条船吗?”来者一语道破天机。

    卢康泰不慌不忙地吮了一下手指上的油水,对来者说道:“看来你的消息也挺灵通,这么快就知道宁波盐商来扬州了。那想必你也知道,我刚才在这里见过什么人。”

    来者哼了一声道:“那杨成业本身一无所长,若是不肯跟你合作,对我们来说就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

    卢康泰道:“他有没有用,我心中有数,你不用说这种话来影响我。他虽然没多大本事,但我需要通过他来了解徽商那边的动态,因为我怀疑这两条船根本不是什么宁波盐商,而是徽商给我们设的圈套,想骗我那支火枪队在扬州现身,然后利用官府来打压我们山陕盐商。”

    来者听到这样的判断也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情况不明,你小心一些也是对的。出动火枪队一定要慎重,切莫让人有拿到把柄的机会。不管这伙人是从宁波来的盐商,还是徽商玩的把戏,我建议你都不要动用火枪队。”

    “但这事怎么处理,只怕由不得我做主。”卢康泰丢掉已经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腿骨,又伸手去扯下了另一支鸡腿:“你不动,那我就不客气了……何爷已经表了态,要给这帮宁波盐商一些颜色看看。虽然我没有去抢这个功,但如果进行得不太顺利,那何爷多半还是会点名让我处理此事。”

    “那你们山陕盐商,有人去抢这份功吗?”来者问道。

    卢康泰含糊不清地应道:“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风险大又没有直接收益,根本就没人想去接这个任务。话说回来,要是这帮人血性足一些,在这种事情上积极一点,又怎会让徽商后来居上压了一头。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外地人在扬州把盐卖完了再走,要是明天还没什么动静,我看何爷就要点我的名了。”

    来者轻笑道:“这对你倒也不见得是坏事,处理得好了,也有助于你树立威望。你想对何桓取而代之,那终归得多做一些事情才行。”

    “可你刚才也说了,最好不要动用火枪队。”卢康泰道:“那行动风险可就要大多了!这伙人既然有胆子来扬州城卖盐,肯定已经有所准备,这多半是一块不好啃的硬骨头啊!”

    来者应道:“卢老板,你要明白一件事,我们协助你组建火枪队,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你好勇斗狠,或是将其用在盐商之间的利益争斗当中。先前几次允许你出动火枪队,也只是为了实战练兵。你如果忘了成立火枪队的目的,那我可以再提醒你一次。”

    “不用提醒了,我记得……你们是要以此手段来培训一批人手,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将这些人作为骨干,在短时间内拉出一支能上战场打仗的队伍!”卢康泰嘟囔着应道:“可若是扬州不太平,这火枪队又如何能安然发展下去?”

    来者说道:“卢老板能记得就好。如果来两条船就能把扬州城搅乱,那我看就算再给你十倍的火枪手,你也没法用好这支力量。”

    卢康泰没有应声,手上的筷子却没停下,又开始对付另一盘菜了。

    来者话锋一转道:“我看卢老板胃口还是这么好,应该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你变着方跟我叫苦,最终肯定是有别的条件要提吧?”

    卢康泰听到这话,终于是停下了筷子,苦着脸道:“我就是因为担心宁波盐商的事,所以才没什么胃口,否则怎么会只点了这么几道菜……还有,我这不是叫苦,只是要先向你说明我的处境和想法,这样你才能够体谅我,向我提供更多的武器弹药。”

    来者脸色一沉道:“我已经说了,最好不要在扬州城出动火枪队,你有何理由要申请更多的武器弹药?”

    卢康泰道:“不动用火枪队,唯一的原因就是我们的实力还不够,需要顾忌的对象太多,所以才需要遮遮掩掩,故弄玄虚。如果火枪队的规模足够大,那我们或许就不用再考虑那么多,只要出动火枪队去解决问题就行了。我有钱有人手,有练兵的环境,你给我更多的武器弹药,我就能训练出更多的火枪手,以后就不用再这么小心翼翼地做事,你说对不对?”

    “卢老板,你是真的很会说话啊!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上面会选了你作为合作伙伴了!”

    卢康泰摇摇头道:“不,你知道得不够全面!我不但会说话,做事也很厉害,你想想看,我答应过你们的事情,可有哪次没有做到的?做买卖,我讲求信誉,也希望你们能对我有更多的信任,提供我所需要的条件!”

    来者这次沉默了许久,开口提了一个看似完全不相干的问题:“卢老板,我其实一直都很想知道,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上位了,成为山陕盐商的领军人物,那时候你的目标又会是什么?当然你若觉得不便,也可以不用回答我。”

    卢康泰道:“我如今做事还有很多需要顾忌的对象,希望到那个时候做事能更加随心所欲一些,能有资格自己决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用再像当下这样,还要去考虑杨成业和你的感受。到了那个时候,大概我想完成的目标也会跟当下有所不同,所以我暂时没法对你的问题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你的回答倒是很坦率,但当大人物也不是你想的那么轻松。”来者听完之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径直起身准备离开了。

    走出几步之后,他又回头对卢康泰道:“你要的东西,五天后会有船送到你的码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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