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峡谷旁边的山崖不是很高,奈何森木磊磊,遮掩住了视线,再加上许凝也是一身翠绿水衫,更是掩人耳目,周彦歆却是粗黄衣裳,有些显目,但他知道自己就算站在崖边看,也是一团杂糅,看不清,索性没有冒头,窝在一棵大树下。笔 趣Ω阁Ww』W.』biqUwU.Cc
他穿的不多,又入了秋,山崖上时不时会有风掠过,而上山的时候又沾了点露水在身上,开始觉得有些体寒,竖了竖衣领,喝了点酒,尔后又听到许凝说了场********的打斗场面,他不习武,可是能想象得到,若是常人,光听着许凝的惊呼也是觉得凶险万分,心潮有些澎湃。
不过周彦歆表情平淡,毕竟是去过北齐,看过大漠戈壁,最后又迂回到西蜀道的人,人生阅历加身,表现的就有些古井不波的味道,像是有几分城府道行。
周彦歆闭眼静坐,一招一饮酒,兴起处更是豪饮,就像当初在酒肆听着说书人敲案数下,却说了三千里的江湖事,酣畅透底。
等了稍许,没听到许凝开腔,便睁开眼,瞧见许凝双手捂着唇,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周彦歆颦了下眉,随后又笑了笑,温声问道:“怎么了?”
许凝这才回过神来,抿着唇,像是还沉浸在先前的景象里,朝着周彦歆喃喃说道:“相公,之前陪你喝酒的那个公子,一招就杀了那个扛刀的汉子。”早在之前上山之时,她相公说这里有道开幕戏,她不信,还特意用此打了个赌,下了注。
若是赢了,他得背着她下山,若是输了,他说让她替老周家传宗接代生个大胖小子,两人虽然早就有了夫妻之名,却没有过夫妻之实,许凝还是个黄花闺女,即使认定了自己是周彦歆的人了,难免脸上一红。
周彦歆见许凝回头,听到她的话,又瞧见她脸上的红润,脸上的笑味更浓,虽然知道了结果,但是他没提那个赌约,站起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装束,笑着问道:“如何?”
许凝知道周彦歆的意思,两眼看往别处,支支吾吾说道:“一般般。”然后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催眠一般强调说道:“真的只是一般般。”
周彦歆听言之后,不戳破,也没办法戳破,倒是直接转过身子,背着她,意思明了,愿赌服输。
许凝古灵精怪雀跃一声,也不顾那边的状况,一个小助跑,然后扑到周彦歆背上,怀着他的脖子,娇笑几声,随后似乎又是对那边的场面有些恋恋不舍,转了转秋水眸子,在周彦歆耳边轻声说道:“相公,我们不看了么?不是你说的要有始有终的诶?”
周彦歆在她扑到背上的时候,先是一沉,还好没有趴下。他虽然不习武,是个书生,但好歹不知停歇的跋山涉水过几千里,不是个只知圣贤书的体弱书生,稳住身子之后,听到许凝欲盖弥彰的话语,将她的身子背上颠了颠,笑着说道:“你相公我说的可是想要看一段风景,要有始有终。”说到这里,周彦歆想到了某个人,心里一叹,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微笑道:“娘子不是说一般般么,既然是一般般,那就是嚼之无味的鸡肋,咱们还看他干嘛,娘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说完之后,周彦歆刻意停了下脚步,顿了顿打趣问道:“难不成娘子还想看?”
许凝才听一半,像是割肉一般口是心非说道:“唔,那就不看了。”
上山还算好,下山的时候路就显得有些陡峭和湿滑,周彦歆走的很是小心,许凝开始还想着说下来,周彦歆却是坚持,只不过在这种山崖小路上,比起当初入李安的时候,她多了点俏皮,少了点害羞。
行了一小程,许凝秋水眸子泛着光彩,问着:“相公,那现在我们去哪呢?”
周彦歆又将她的身子往上提了提,想了一下呵呵一笑说道:“咱们跟了这么久差不多了,他倘若真是那个大青衣呐,眼瞅到这也可以了,如今呢,咱们就在这西蜀道兜兜转转,看看风景,等上个时日若是玩累了,咱们就去卫城抢个好位置,等这青衣过来上好妆登场就行了,不耽搁。”
许凝听不太懂,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过了小一会,许凝又问道:“相公,前两天我看见你在那石头上放了封信,上面写了些什么东西,能说吗?”
周彦歆笑了笑,像是不想让许凝知道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摇头回应说道:“没啥,就是瞎猜猜。”
说完之后,周彦歆又提脚踏实缓行了起来。
许凝见自家相公没说,也没再问,缓缓的垂下头,安心贴到周彦歆的背上,然后用比轻轻还要轻轻的声音说道:“相公,等见过了公公婆婆,我们先生个女儿,然后再生儿子吧。”说完之后,只觉脸颊烫的厉害。
因为声音太小,跟呼吸一般无二,所以周彦歆没有听到,只是耳旁的热气和瘙痒让他觉得她在说话,于是疑惑的嗯了一声,她却不再多言了。
周彦歆也没深究,不过这时酒劲上来,有些晕沉,背着许凝摇晃下山,兴起处更是吟起了诗。
绿山青风江湖客,周家寒舍庙堂人。
峡谷外,徐江南轻轻浅浅的一记调笑,不咸不淡的一通狷狂,倒有些彻彻底底的深入人心。
萧陨听到徐江南清淡无味的调笑,回过神,总感觉像是以前辈的口吻在同人说话,最后突然之间现,这个人竟然走在了他仰慕的某些人前面,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也是硬扯出一个笑脸,有些牵强。
先前徐江南战决的一剑让这拎着墨剑的男子有些惊异,却没有太多波澜,郭年躺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不过这一剑之后,他原本的嚣张气焰便收敛了起来,换上副谨慎的神色,原本没有出手其实也就是想看看徐江南的手段,他同郭年十数年的相处,真要是平常时候,酒肉共享什么还真没有二话,就连接到这个大单子,两人也是心照不宣说好五五。
他本来就是简单想着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砍人算了,只是郭年眼热这批货物,又苦于没路子处理,郭年才想着说潜入商队打探下,敲定好等货物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这才收人命。原本都是好好的,他也没有生疑,出了李安城的时候,他看到了郭年给他的消息,说在这里动手。
这峡谷是个好地方,人迹稀少,因为在西蜀道行人赶路基本是走羊肠小道,像这种大道,也就赶马的商队走走,还有送信的驿夫。
他提前赶到此处之后,却没想到现在大石上有一封信,四下却无人,他拆开信封一看,上面只有几个字,有人想要独吞银子。像是很劣质显眼的反间计,他冷哼一声,就想着将信撕掉,只是刚扯出了一个口子,便停顿下来想着,想着往日经不起推敲的酒肉,又想起郭年在商队有吃有喝,他跟在后头嚼着干馍馍,喝西北风,想着这些事,心里怎么也都畅快不起来,突然之间他脑海里深处一个想法,嘴角牵扯起一道弧度,暗道一句你不仁就休怪老子不义,然后若无其事的将信折好放在怀里。
先前徐江南桃木剑上的诡异样子他是注意到了,但他也就是觉得是剑的缘故,不然一个桃木剑也敢拿出来杀人?砍得断树再说?只是之后的那一声小心则有些故作姿态了,毕竟好大一笔钱,他不眼红才怪,所以对于秦破,一开始也是保存实力,并没有下杀手,直到郭年出声,他这才一击解决掉秦破。
而徐江南杀郭年的时候亦然也是,真说起来,那声小心连提醒都算不上,满是心机,就是想让郭年用尽全力,他好看看徐江南的手脚,两败俱伤是最好,徐江南败是最好,郭年奋力一击之后,怎么说也打不过他,胜了之后对他来说也无妨,只要解决掉这个人,这车队里面的银子都是他的,连萧陨人头的赏钱也是他的。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徐江南这一剑干净利索到有些过分了。
他镇下心神,像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像他这种的亡命之徒反而会更加冷静。
徐江南最开始并没有料想到自己一剑会结果郭年的性命,因为觉得这个陌生人无论怎么说都会出手,他本来之意就是想着这一剑能给郭年点威慑效果,让他不要想着轻举妄动,只是后来见着那人无动于衷没有出手的缘故,这才真的动了杀心,让郭年想要轻举妄动都动不了。
一剑之后,本来有些疲累,只是体内真元溢入骨骸之后,一股清凉之意泛过全身,疲累感渐消,徐江南有些惊奇这样的变化。他原本瞧着陌生男子谨慎的样子,徐江南本想着是等他先动手,后来听到秦破细若游丝的一声轻哼。这才不想耽搁,一脚正中还散在路旁的剑匣上,也不知道江南道紫临山庄的方轩方庄主见到此幕会有何感想。
单手提着墨剑的陌生男子,眼见徐江南故技重施,蔑笑一声,踩着草履的左脚重重往前踏了一步,待到剑匣数步的距离,墨剑抡出,拍在****而来的春秋剑匣尾部,剑匣嗡嗡作响,以更快的度刺破空气反弹回来,脚步不止,借势奔袭。
徐江南脚尖轻点,翩然而起,继而一脚踏在春秋剑匣上,剑匣过身之后径直撞在路旁的大树上,不费吹灰之力镶嵌进去。而徐江南借机再起,身姿凌空,手腕抖动,桃木剑如寒梅绽放,一而化二,二化三,剑影凌乱。
拎着墨剑的男子见状亦然不急,清喝一声,一脚重踏,在地上留下个一个深深的脚印一跃数丈之高,躲过剑招,狰狞之色一闪而过,剑动风声起,直指徐江南天灵盖。
徐江南收回剑招,身影旋转,衣衫猎猎作响,墨剑险而又险的贴身擦过,陌生男子微微皱眉,一掌迅疾推出,徐江南见避无可避,亦是一掌,二掌交手瞬间,二人急分开,徐江南急坠而下,陌生人又是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几圈,落地往后退了数步这才止住身形。
而徐江南眼见就要坠地的一刻,一道红光甩向地面,“哗”的一声,在地面留下一道深痕剑影,借势又起,旋转几周安稳落地,颇有几分大侠的潇洒。
这一番交手之后,二人换位,徐江南呆在此处,憋了一眼还躺着的秦破,眼见他抽动的样子,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陌生男子似乎也是现了徐江南的急切意思,悠闲将剑抗在肩上,嘴角噙着冷笑,他就是想要利用徐江南急着救人的心思来让他自乱阵脚。
徐江南瞧着他的面色显然也是知道了那人的心思,心下一动,渐渐低下眸子,旁若无人一招一剑专心舞起李先生所给的书卷里的招式,上次受伤在李安城的时候,练习这些招式的只觉得体内真元有些牵连,这时再起,灵台一空,原本溢入骨骸的点滴真元,偶有渐起的抖动。
原本惊奇的众人都是一脸茫然,连带萧陨都是不解其意。
只见徐江南一遍接一遍,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原本身旁的黄尘泥土皆是抖动在地面上,扛着剑的陌生人心下不详,不敢再让徐江南继续下去,双手握剑,一步数丈,想要借势打断。
徐江南越是操练,心里越是明悟,他这才现自己差点走错了路,原本卫月说的确实没错,剑势不如刀是没错,出剑九分留一分力自保也没错,但这些都是别人的认知,在李先生眼里,青城山都能一剑而塌,刀势如山岳算个什么鸟东西?
也就在墨剑将要狠力砸下的当时,领悟到李先生剑招意思的徐江南睁开眼,喃喃说道:“这世道不平,我便斩一个平坦出来!”声音虽是平淡,却有着当年青衫一剑掀了白云峰的锐气无双。
领悟之后的徐江南面带和熙微笑,身心通明,桃木剑似是通灵一般,抖动一下,一身六品气机坦然倾泻,陌生男子面色大变,亦是咬牙狠心,势要将徐江南斩于剑下。
徐江南却是八风不动,待到身影将近,不再留力,一剑而出,便如活了百年的洪荒一般。
陌生男子只听得徐江南轻描淡写的说道:“先生这一剑斩了青城山,不知道我这一剑斩不斩得了你。”
墨色与殷红色相接,桃木剑势如破竹一般斩了进去,同郭年的死相如出一辙,连人带剑削一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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