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鲤一瞬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幻觉,看见老太监的身体动了,心下一惊大叫不好,遭人算计了,刚要拔腿就跑,哪知一拐腿脚下便一阵剧痛,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就屁股着地实打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危急时刻不容迟疑,她心中警铃大作,赶忙爬坐起来,扭头便往老太监那边看去,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那老太监已经微微颤抖着,缓缓转过身来。
她首先看到的是被凌乱白发遮盖住的一只左耳,事实上那根本算不上是耳朵,只能算是个变了形状的肉疙瘩,从耳朵根部是隆起极其狰狞的伤疤,大片的烧伤从耳部扩散蔓延,最严重的地方甚至盖过了半只左眼,厚重的疤覆盖眼皮,几乎让眼珠子没地方旋转。他的鼻子好像被削去一大半一样,露出黑洞洞的鼻洞;嘴巴算是脸上最正常的了,唇瓣大部分都存留原样,然而那张嘴却颤抖着,好像抑制着强烈的激动情绪,即将说些什么。
然而他还没法从口中说些什么,连鲤便被那张丑陋狰狞的脸给惊吓住了,有一瞬间她是木然是,好像看到了另一张烧毁的石脸一样。
“啊——”她尖叫一声,视线盯着那张脸,却无法移开,只能尖叫着,边拼命往后挪去。她连滚带爬往圆洞退去,一下子她往后探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她回头一看,是她刚刚逃出的那口大缸,缸口还微微抬着,露出阴森森的一道坑道。
连鲤想也不想,就半趴下要爬进去,哪知道耳边一道疾风,嘭铛一声,一枚小石子便巧妙地从她身后飞过,疾掠的速度极快,一下便打在了那堆支撑着缸体重量的石头堆上,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早有预谋,那小石子不痛不痒的一下,那堆石头堆却摇摇欲坠,啪啦一下子全都塌了,沉重的大缸一歪,立马便盖了个严严实实。
连鲤愣了愣,呆呆趴在地上,还无法接受眼前的变化,身后的老太监却是极其悲凉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会伤害你的。”老太监再次说道,声音好似嘶哑的锯木声。
连鲤脊背发凉,却根本不敢转过头去,然而眼前除了那口已经盖得严严实实的大缸,便是大缸之后的土墙,她是打死也不信自己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像只穿山甲一样足以穿墙打洞逃生的。
死就死吧!眼见逃生无望,连鲤的心中乱如麻,忽然就发了狠,抱着一拼高下的念头,咬咬牙便猛地甩头转过去,一看之下便愣了。
那满脸伤疤的老太监一点儿也没有追过来的意思。
他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头发凌乱灰白,一手提着那盏莲花灯,一只手捂着可怖的脸,缩着肩膀,无声地哭泣着。
那无助的模样,好像他是全世界最孤独的人。
他这么一哭,连鲤倒是有些尴尬了:这跟说好的追杀逃亡情节不一样啊。
连鲤再回头看了看已经盖得严实的缸口,认命地转过身来,松开了抓着莲刃的手,抱着双腿,就这么看着老太监哭。
他哭得样子极其安静,默默流着泪,不像连鲤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但是偏偏就是这样,连鲤却能感受到他捂着脸无声哭泣的悲痛,好像他的背上,压着十分沉重的故事一样。
连鲤此时已经确认这老太监对自己没有什么害人之心了,心里已经没有多少戒备之心,她看着他哭,不知为何也觉得满心酸涩得很,好像先前自己痛哭完的情绪又回来了一样。她撑地站起来,拍拍屁股,跳着脚,离着老太监有一两步的距离,小心翼翼地在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左右拿了拿,便一手半弯腰探过手去,递过一样东西。
正捂脸默默流着泪的老太监听到动静,微微抬头,露出红肿的双眼,那狰狞的脸让连鲤又是一阵紧张,然而她将手里的帕子递了递,有些犹豫地说道:“不要哭了。”
那方帕子是先前包着火折子、玉镯子这些东西的,她在缸里掏出火折子后随便塞着的,一时也忘了,此时见那老太监哭得伤心欲绝,只好默默地贡献出来。
那老太监看着这方帕子,又看看连鲤另一手握着的碧玉碎镯子,浑身一颤,眼里满是怀疑,然而他看着连鲤一脸的诚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越看,那眼里的怀疑便越是浓重,忽然一亮,像是什么怀疑了许久的事情,终于确定了下来一样。
“你这……镯子,是哪儿得到的?”他迟疑地开口。
“呃,这个吗?”
连鲤尴尬地举起自己另一手,那手中握着火折子,还有那半截子挖出来的玉镯,那玉镯之上坑坑洼洼的破损处还黏着些没去清的黏土,看起来寒酸极了。
“这个,在柳树下挖到的。”
连鲤将镯子往前递了递,放到老太监的面前供他仔细观看,奇怪问道:“您认识吗?那可不可以麻烦您归还给主人?”
“主人……它的主人,就是你啊,就是你啊……”
他的眼里升起激动的情绪,握着灯盏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他忽然之间往前迈了一步,步伐颤颤巍巍,连鲤吓了一跳,老太监却像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一样,盯着连鲤的脸上一点点看去,许久,他那枯枝一样的老手颤抖着,缓缓抬了起来。
连鲤下意识就想逃跑,然而不知为何她的心底也升起莫名的感觉,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心底呼喊着告诉她,不要动,不要动。
她甚至隐隐感觉到老太监的动作背后一定蕴含着什么隐情,而这份隐秘的感情让他在陌生的孩子面前无声地哭泣,哭得好像是迷了路的孩子一样。
“像……真的像……”
那老太监的手最终没有舍得放在连鲤的脸上,只是隔着几寸的距离颤抖地感受着,他皱巴巴的手指反复在连鲤的面前缓缓滑动着,最终恋恋不舍地停留在她的睫毛之上。连鲤害怕似的将脑袋微微往后一缩,眼睛因吃惊而微微睁大。她的眼睛不像司寇准那般狭长清逸,而是如麋鹿一样圆润,带着股若有若无的湿气,好似盈盈润润的一汪湖水。
“你真的……很像你的母亲……”老太监有些失神,喃喃道。一句话却让连鲤有些愣,随即一个激灵。
她没想到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太监居然认识魏国太后,再一想不由觉得自己傻,既然身为太监自然认得魏国太后,认得自己,只不过自己理所当然地不认识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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