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二姐姐,我没有法子让爹爹取缔婚约,毕竟这是太子爷赐婚,即便不是,姨娘也知道我在爹爹那里是个什么分量的。”玲珑说道。
燕姨娘苦笑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紧接着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沉重的绝望。
玲珑沉思片刻,说道:“不过,姨娘若是舍得,我可以把二姐姐接走,让她远离京城,只是如此,姨娘便再也没有这个女儿了。”
刚被绝望淹没的眸子,在听到玲珑这句话后,瞬间绽放出希望的光彩,燕姨娘激动地拉起玲珑的手,言语微颤,“三小姐若是能救二小姐于水火,妾当牛做马伺候三小姐。”言下之意,只要玲蓉能活着,怎么都可以。
“姨娘和二姐姐想清楚,我只能做到让二姐姐三餐无忧,却不能让她锦衣玉食。而且,二姐姐从此再与穆府没有一丝干系。日后的婚事,怕只能嫁个寻常人家,说不定是商贾,说不定是农户、、、、、、”
燕姨娘急急地打断了玲珑的话,疼惜的看了玲蓉一眼,说道:“三小姐,眼下妾只求能保得二小姐平安过了这一关。”
是啊,若是逃不出这一劫,什么婚嫁都是枉谈。玲珑心里苦笑。
“这是最坏的打算,说不定有什么变故也未可知。眼下,姨娘和二姐姐还是要做好样子,等着出嫁,莫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才好。”该说的话说清楚了,玲珑起身离开。
玲珑回到芳园的时候,照影还在沉沉的睡着,紫月坐在玲珑的屋里做着针线,没有点灯,却针线飞舞,是给月姨娘腹中的宝宝做的一件小衣。时不时的抬头朝门口望上一眼。吱的一声门响,紫月放下手里的绣品,急急站起身来,给玲珑倒了一杯热茶。
玲珑轻声进屋,牛饮一般喝了那一杯茶,兀自又续满,再喝一杯,才缓解了嘴巴的干渴。
“我走了,那边有什么动静?”全身放松的朝螺钿拔步床上一躺,抬手捶着有点酸乏的肩膀,打了个哈欠。
紫月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动静。”
主仆二人又说了会话,玲珑把秀园的事告诉了紫月,两人叹息一番,各自睡下。
之后的两天,芳园婆子丫头进进出出,萧氏卯足了劲的给玲蓉准备嫁妆,忙的脚不离地,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无暇顾及玲珑。
秀园依旧是一片愁云惨淡,燕姨娘和玲蓉日日以泪洗面。萧氏偶尔经过秀园的时候,嘴角翘的高高的,精力更足了。
仲德堂的二楼雅间,玲珑看着风尘仆仆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葫芦,嘴巴微翕,这也太快了些,从锦州到京城,玲珑算计,最快也要十来天,没想到,仅三天的功夫,他就这样端端的立在自己面前了,与他同来的还有他的母亲,已经在仲德堂的后院歇下了。
“我给他们脱了罪籍。”沈云磬翘着二郎腿,呷了一口今年最新的雨前龙井,嘴角微勾,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原以为葫芦是个什么人物,让玲珑那样高看,沈云磬一气之下,带着砚墨立时快马加鞭直奔流沙阁,飞鸽传书,让流沙阁锦州分部的人连夜将葫芦及其母亲送到京城。
一路上,葫芦心惊胆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怕惊扰了母亲,面上强作镇定,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七魂六魄仅余一魂。直到到了京城仲德堂后院,见到了父亲,他才大口喘着气,一颗心端端的平稳下来。
被父亲问及是什么人送他们来的,他竟是一句答不上来,他根本没有看到他们的容貌,更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甚至连他们的身形,他都记不得。
老掌柜心里虽是纳罕,却也只得作罢,毕竟那些人并无歹意。不管怎么样,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了,比什么都好。
直到沈云磬到来,才知道是他的手笔。
听到沈家少爷说给他们一家脱了罪籍,葫芦目瞪口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脑袋都木了,老掌柜则是满眼含泪,要拉葫芦跪下谢恩。
葫芦扑通一声跪下,给沈云磬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七尺男儿,泪流满面。望着眼前的沈云磬,发誓一生报答他。
能脱了罪籍,他们就能像正常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了,再也不用生活在阴暗里,他们一家终于可以在阳光下站立了,再也不用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任人践踏,终于,他们能光明正大的生活了。
这是原本是他们一辈子触不可及的奢望,此刻却是成了真实的了。
玲珑也没有想到,沈云磬动作这样快,原还想着找个机会帮老掌柜说说。老掌柜和葫芦给沈云磬大拜,是应该的。
安安稳稳的受了葫芦三拜,沈云磬却是不敢再受老掌柜的叩拜,给砚墨使了个眼色,砚墨立时机灵的窜上前去,扶起老掌柜,“您老人家快起来,我们爷不讲这些的,给您脱籍,也不是为了您的谢。”
老掌柜倚着砚墨颤巍巍的站起来,老泪纵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云磬笑着摆摆手,不再提这一茬。却是风轻云淡的说了个令人变色的消息。“昨天夜里收到的消息,北齐骑兵一夜之间,突破了燕云十六州的防线,一路攻了过来。你的铺子怕是开不得张了。”后一句是对玲珑说的。
是怎样勇猛的骑兵,竟然一夜之间攻破了大燕引以为傲的燕云十六州防线,玲珑听得心惊胆战,现在哪还有心思关心铺子开不开,只怕要担心京城安不安全了。
正说着话,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面色阴沉的人探着半个身子进来,看也没有看屋里其他人,眼睛直扑沈云磬,“爷。”声音透着畏惧和恭敬。
玲珑拿着杯子的手一顿,怀疑的朝沈云磬睃了一眼,这个面色不善的三十多岁的看上去就是练家子的人竟然对着不到二十岁的沈云磬有着强烈的畏惧之心,怎么看都觉得别扭,要是反过来还差不多。
沈云磬面上的风轻云淡立时落了下去,皱了皱眉,摆摆手,推门的人转身离开。
玲珑目瞪口呆。
不等她说话,沈云磬已经站了起来,扯着嘴角笑,又恢复了一贯的满脸明媚不羁,“我还有事,铺子的事情你再和老掌柜的商量商量。”说着,抬手弹了玲珑脑门一下,抬脚离去,背影潇洒,砚墨抽了抽鼻子紧随其后。
玲珑面红耳赤,满腔怒火。什么意思!刚才突然而至的震惊早就被沈云磬的那一弹,弹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满心不满。
当着这么多人,他竟然、、、、、、
玲珑气的一口喝干杯子里的茶,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照影很有眼色的给玲珑续满,转而在玲珑背后朝紫月眨了眨眼睛,满脸带笑。紫月无语的笑着摇摇头。
略微平复了心绪的老掌柜擦了擦满脸的泪,“小姐,那铺子我们既是买了下来,没有道理让它空着,既然起了战事,不能做皮毛生意,不如卖些米面,反倒也能赚些钱。”
战时屯粮,这样的道理人人都懂,玲珑迟疑道:“时间紧,我们进的来货吗?货源能保证吗?”
“小姐忘了,我之前做的就是这生意。”老掌柜恭敬的说,言下之意,货源完全不是问题。
“那就依您的。”于商务上,老掌柜比自己通透不知多少倍,他既是有了主意,玲珑便放下心来。“过几日,穆府要选小厮,您帮我安排一两个吧。”
老掌柜一口应下。
穆府要把玲蓉嫁到兆德侯府,陪嫁的除了一百二十抬明面嫁妆,还有二十四个丫头二十四个小厮二十四个婆子。萧氏这几天正让罗妈妈筛选人数。到时候,玲蓉失踪不见,那送出去的嫁妆有可能抬回萧府,送出去的人却是回不来了。
玲珑悄悄地让照影打听了,罗妈妈挑的那些,都是萧府最最奸懒滑馋的人,仗着在府里日子久了,有些脸面,什么腌臜事都做得出来。穆世昌在京城做官,最紧要的就是名声和脸面,穆府从不发卖下人。正好趁着这次机会,萧氏要清理了他们。
又和葫芦叙了翻旧,细细的问了自己走后师傅的状况,知道她老人家一切安好,玲珑便放心了,嘱咐了他些要紧的话,玲珑带着一根上好的人参回穆府。当日玲钰出嫁,她送的添妆是人参,如今玲蓉,亦是一样的。
只是想起玲钰出嫁时那只人参惹来的那些事端,玲珑心里愤愤的,她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对自己厌恶到如此地步,每一次都恨不得杀了她才甘心。
沈云磬离开仲德堂,直奔流沙阁。
“什么事,这样急,竟然让他去找我,还有,他怎么来了?”一进门,沈云磬便向翟云风问道,满脸凝重。
方才去仲德堂找沈云磬的,是流沙阁西北舵主齐飒。流沙阁规矩,各地分舵,没有流沙阁总部的号令,是不得离开本部的,除非生死攸关。
翟云风正在来回踱步,眉头拧的深深的,听到沈云磬的声音,回头望过去,指了指旁边的杨木雕花太师椅,让他坐,“他一个时辰前到的,北齐闯了燕云十六州,我们在西北的生意几乎要瘫痪了,这一次皇上若是依旧选择妥协,我决定让齐飒带着流沙阁西北的兄弟们干一场。”
沈云磬深深地看向翟云风,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北齐不是吃素的,流沙阁的兄弟露面,意味着什么你清楚。”提醒道。
“我不能让兄弟们饿死。”翟云风恶狠狠的说道,一改他一贯温润的样子。
这些年皇上一味妥协,不断割地给北齐,流沙阁的地盘越收越小,在西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了,生意尽数被北齐的流派抢去沈云磬一清二楚。
沈云磬长长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我先去打探一下朝中动向,”说着起身朝外走去,到门口,步子一顿,丢下一句话,“齐飒那边你让他先准备吧,朝廷那边,不发兵就按你说得来,若是发兵,对我们来说正好是个机会。”
翟云风眸光一动,朝沈云磬看去,却只看到门外幽绿的参天大树,恍惚片刻,翟云风摇头笑笑,满眼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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