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对俘虏的审讯中,中土官兵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新月人没有抵抗到底了。
合着这些人来的时候就接到了指示:保护真神的信徒,我们义不容辞,但是战斗一旦陷入残酷争夺,那可以视情况脱离战场。
没错,真神的信徒是一家,但是要搞明白,这些叛逃的家伙,原本是中土人来的,不是很值得信赖,更不值得大家为保护他们而牺牲一个万人队。
等打到不可开交的时候,就让这些中土人狗咬狗去好了。
这个消息,有个别的部族高层也知道,但是他们不可能泄露给族人,更不会让朝廷官军知晓——那样会让人嘲笑他们的智商。
所以,这个消息……竟然是由新月国军队的俘虏交待出来的。
消息一经传出,连关陇军役使和乌孙军役使都目瞪口呆,“这新月人也太不讲究了吧?”
倒是坤帅对此毫不意外,她冷笑着表示,“在新月人的眼里,国内胡族就算是信徒,也是血统不洁的,牺牲起来毫无压力可言……这些人只会看重眼前利弊,毫无诚心信义可言,投降和背叛跟喝凉水一般轻松,真神教的式微,不是偶然。”
不愧是四十多年前就被拜为大帅,看待事物的眼光,果然不俗。
旁人都惊叹坤帅的眼力,赞她狠狠地杀了一回卖国者,涨了自家的士气,只有随同坤帅出征的曲胜男感慨一句,“若不是永生事先整顿了马盟,还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事情来。”
“李永生吗?”坤帅的脑中,浮现出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
不知不觉中,这个年轻人已经留给了她极为深刻的印象,不过可惜的是,此人虽然是本修院出身,还有官府的编制在身,但是非常遗憾的是,此人跟道宫走得太近了。
想到可惜之处,她轻喟一声,“如此人才,竟不能为朝廷所用……他跟玄女宫在一起吗?”
玄女宫的玄后已经来到了西疆,跟白虎庙有了接触,不过他们并不对一般的新月国军士出手,而是主要针对新月人中的神职人员下手,同时也猎杀一些斥候、传令兵和后勤人员。
这一次坤帅能诛杀那五千叛逆,跟道宫的高手在一边策应,很有些关系。
“他不在西疆,”曲胜男摇摇头,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她也不可能去特地打听一个不在场的修者,“他此刻应该在海岱吧,前一阵雷谷将襄王逼得很狼狈……还杀了一名真君。”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说一句,“没准正是因为这个,才有了新月国寇边一事。”
关于襄王和新月国之间的关系,有很多的风言风语,虽然谁都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天底下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了,那点事儿,真的经不起大家琢磨。
中土国的高层几乎可以肯定,襄王和新月人有猫腻,曲胜男这么攻击赵家的亲王,倒也没什么压力。
坤帅也没有在意她说的话,而是摇摇头,“斩杀真君,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道宫的威名果然不是吹出来的,不过此番新月人入寇,主要原因,却还不在斩杀真君上……”
既然都谈到如此私密的问题了,曲胜男当然要向自家主帅请教,“那主要原因是什么?”
“是雷谷对郑王的攻击,”坤帅毫不犹豫地回答,“郑王之死,对襄王的冲击肯定非常大。”
曲胜男眨巴一下眼睛,“这个我却不是很懂,郑王不是自杀的吗?”
坤帅看她一眼,方始缓缓发话,“郑王的自杀,只是一个偶然的结果,雷谷在此事中,最可怕的表现是,直接攻击赵家亲王的军队……”
“郑王不是亲王,”曲胜男忍不住出声纠正一下,“他只是个郡王,享受亲王待遇罢了。”
“那又如何?”坤帅不以为然地反问一句,然后才又解说,“重要的是,雷谷敢对赵家的军队动手,今天能对付准亲王,明天为什么不能直接对付亲王?”
“雷谷的存在,已经让襄王甚至其他亲王不安了,他们又去了海岱,换你是襄王,你会怎么想?”
不得不说,坤帅看问题,真的是眼神透亮,襄王若是听到这一席话,十有八九也会将她引为知己,她唯一猜错一点,不是雷谷主动找到海岱,而是襄王设计,勾了雷谷的人来海岱。
襄王原本以为,能让雷谷吃一个大大的亏,以后别那么嚣张,哪曾想对方直接将他的埋伏碾压了,连窦真君都被擒下,最后身陨。
曲胜男听到自家主帅这么说,心里没的又增添了一些忧虑,“那他现在海岱,岂不是很危险?”
坤帅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雷谷其势已成,慢说那李永生未必容易被杀,就算他被害了,玄女宫也能接下雷谷势力,多一个少一个李永生,无碍雷谷大局。”
说到此处,她有意无意地看一眼东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也不知道那小家伙此刻在海岱,能给咱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撇开灵修和运修的阵营不谈的话,坤帅对这个小家伙的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尤其是她现在前线,直面新月人的威胁,当然希望后方能传来什么利好消息。
而雷谷在制造利好消息方面,一向表现得不错,也让人很期待他们的后续行动。
而曲胜男听得却是目瞪口呆,“老帅您的意思是……他还敢继续对襄王出手吗?”
坤帅摇摇头,“我倒是很希望他对襄王出手,如此一来,咱们面临的压力要小很多……”
看到曲胜男瞠目结舌的样子,她笑着解释两句,“你知道为什么咱们一来,新月人的攻击反而疯狂了起来吗?因为……他们其实是不想打的。”
“不想打?”曲胜男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错,真神教一向就是这种德性,”坤帅皱一皱眉,略带一点厌恶地发话,“若是能够不打仗就占便宜,他们绝对不会选择打仗……”
“一开始进入中土的时候,他们推进得很慢,就是想让咱们把精力全部用在对付襄王上,等到咱们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他们再发起一点攻势,然后再敲诈咱们一番,就可以满意了。”
“当然,若是中土被诸王打烂的话,他们赖着不走,也能借机占据大片领土,而那时的中土人,对他们也就无可奈何了……”
曲胜男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发话,“原来如此,怪不得您并不支持李清明猛攻襄王军队,原来是有这一层担忧。”
“我还是信得过李清明的手段的,”坤帅轻叹一声,“若是没有其他因素,他取胜不难,但是朝中有些心怀叵测的家伙,他的攻击只要略略受阻,事情马上会生出无数变数……”
“若是因为这些外界因素,影响了李清明的攻击力度,到最后很可能是劳民伤财,没打垮襄王,朝廷的物资反倒不足了,新月人岂不是要笑死?”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再次发话,“我也不主张西线大力攻击,只要朝廷显示有这么个意思,新月人哪怕是为了自己不被小看,也要展示出强大的战力,和不可阻挡的攻击欲望……”
“所谓能战始能言和,他们也很清楚这一点,只有打痛了咱们,才能争取到好的条件。”
曲胜男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您主张的是积极防御,而咱们一来,新月人就疯一样地进攻……合着是想打疼咱们。”
“打疼我?想得确实是很美,”坤帅冷冷一笑,很不屑地发话,“我胡某人从来就没怕过新月人,再有,此番道宫的支援也很及时……到底是谁打疼谁,那还是两说呢。”
曲胜男点点头,她对老帅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她的心里,还是有点不解,“照您这么说,天家这次的决定,明显是个错误,您坚持拖住新月人就是了……您当时怎么不说?”
坤帅无奈地叹口气,“你不知道,当时的天家,已经是相当为难和迷惑了,我再说那么多,他未必听得进去,而且打仗这种事,哪里有什么算无遗策?”
“天家喜好武功心气儿高,愿意冒一把险,我老婆子也不是怕死的,趁眼下还骑得动马,为他打下几十年的太平。”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说一句,“其实,这些也都是我的猜测,准确率不过六七分,现在看起来是应验了,但是当时,天家、内阁和李清明跟我要证据的话,我是拿不出来的……”
她有灵敏的战争嗅觉,能做出精准的判断,但是让她拿出证据的话,那真是难为人。
曲胜男这才明白,在那场争论中,老帅是处于怎样一种左右为难的境地。
她沉默一阵,才出声安慰老帅,“那么,照您的说法,现在襄王也正处在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步,所以您才希望李永生对他出手?”
“正是如此,”坤帅点点头,“雷谷一旦对襄王动手,新月人的攻击烈度,马上就会降低,他们最希望的,还是坐看中土人内乱,他们不用付出多少代价,就能得到最大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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