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一位老人打破了沉默,询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大部分都是猜测。笔』趣阁Ww『W. biqUwU.Cc虽然可以自圆其说,但是很多东西还有另外的解释。比如说,为什么相同体积的气体,其微粒的数量应该是一样的?这只是一种猜测,我们的眼睛看不大那么小的微粒,所以也就没法验证。即便看起来再合理的猜测,也仅仅是猜测……就像这个年轻人说的一样,大胆的假设。”
一个人思考了很久,给出了这样一个评价。
这是个很难说的评价,之前现的很多东西都是基于已有事实的猜测,但大部分都得到了验证。
虽然现在看来,按照今天这个年轻人所写的归纳演绎和实验对比的方法来看,很多之前所得结论的验证过程都是不那么完美的、也是存在漏洞的。
可是今天看到的这些猜测,却是根本无法验证的,完全没有任何的机会去验证:这是一种对原有基础的颠覆和新解释,而不是根据已有基础的逻辑演绎。就像是重新定义了什么是直线什么是圆,而不是在知道什么是圆之后,按照已有的一切得出新的结论。
谁的眼睛可以看到这些微小的微粒?谁能看到文章里猜测的原子和分子?
更何况这一系列文章背后的假设,实在太大,而且完全在原有基础之上形成了一个完善的体系,给出了那些经过观察得出的结论一个完美的解释。至少现在这个解释听起来是合理的,但是人们还是不敢轻易地下结论。
最先问出众人以为如何的老人看了看皱眉思索的众人,苦笑道:“这样吧,咱们静下心来,重新看看这个年轻人所有的假设,看看有没有可以完全推翻的地方。”
这或许是唯一可行的解决办法了,只要有一处极为不合理、事实与猜测完全相悖的情况,那就证明要么是事实错了、要么是推测错了。如果的确存在,那就按照这些文章中关于完美实验的方法重新验证那些已有的事实,看看到底是事实不是事实,还是推测并不科学。
夜已深,众人却毫无睡意,纷纷埋头从纸张上寻找一些可以轻松推翻的漏洞。
不多时,一个人说道:“假设这个年轻人的推测是合理的,那么同样体积的氢气和阳气中所含的微粒相同,两体积的氢气所含的微粒是阳气的一倍。那么问题就来了……两体积和氢气和一体积的阳气,生成的两体积的水蒸气……虽然有汞蒸汽的影响,但大体上这是经过验证的。”
“那么这样的话,岂不是一个氢原子和半个阳原子生成了一份水?要不然怎么可能正好是两体积?那么他又假设,原子是不可再分之物,也就是说世界上并不存在半个阳气原子,所以这一点是相悖的,解释不通。”
扬了扬手中的纸,说话的人有些失落。第一眼看到关于归纳演绎的逻辑时,他最先兴奋不已,认出来这其中的价值。由而等到看到最后关于组成世界的微粒的假设时,他也是极为兴奋的,因为这样一来完全靠观察的化学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体系:有逻辑自洽的体系。
可越是兴奋,也就越是慎重,慎重的审视中终于现了整个体系内部似乎都难以自洽,这种兴奋瞬间变成了一种失望。
然而说完这些话后,立刻有人摇头道:“你说的这些,这个年轻人显然想到了,所以他才提出了分子和原子的区别。他的这篇文章里,说过这问题。”
“就是他制取出了一种新的不可分之物,称之为磷的那篇文章里。里面说如果隔绝空气加热磷,会变成一种红色的磷。既然隔绝了空气,显然没有其余的物质参与反应,只是磷本身的变化。”
“可是白磷是有剧毒的,红磷却是没有毒的。所以他说,同一种原子组成的新分子,其性质也是不同的。既然磷是这样,那么阳气氢气这些气体也会是这样的,所以他推测,氢气和阳气都是两个原子组成的分子作为最小的微粒的。这样一来,氢气和阳气生成水的问题就解决了,他说这就像是一个牵着手的孪生子一样。想一下,这样可以说得通了。或许有单个氢原子组成的最小微粒,也或许是三个氢组成的最小微粒,只是我们没有现罢了。”
“两个原子组成的阳气和单个、或是三个阳气组成的分子是不同的。就像是红磷和白磷的区别一样。这个实验是经过老木重新验证过的,的确如此,这样一来倒也能够解释的通。”
众人想象了一下这种情况,听起来很好理解,也很容易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而且按照这种假说来看,的确可以自圆其说。
当然,还有另一种解释:同条件下同体积的气体微粒的数量不同,所以化合的时候才会产生之前那种效果。如果越轻的气体就所含的微粒越少,越重的气体所含的微粒越多,那么就很容易解释这个问题。比如说水其实是一个氢一个氧的模型,不过因为氢气更轻所以两体积的氢和一体积的氧所含的微粒相同。
但是这种模型并不太符合此时研究问题的这些人的哲学观,从一开始他们大多都认为世界是完美的而不是无序的,有一种规矩在其中。因而相对于同体积气体微粒数量不同这个看起来就不和谐而又无序的观点,还是这个新的观点更容易被他们所接受。
这个问题被解释过之后,那个最先怀疑的人又重新兴奋起来,他在心里已经接受了这种假说,并且思考着这种假说背后的整个体系,越喜欢。
剩下的人又看了许久,继续寻找着这个假说内部自身逻辑的漏洞。
半晌,又有人说道:“按照这个年轻人的假说,一些物质的阳性极强、而一些物质的阴性极强。按照他这个假说,的确是有道理的,也能解释一些问题,比如铁和胆矾的事。”
“但是,怎么解释火碱、盐、石灰这些东西呢?”
“现在,大家公认的,把石灰石煅烧之后生成的生石灰是一种不可再分之物,按照这个年轻人的说法这是一种原子,可是这种物质是阳性的还是阴性的呢?”
“如果是阳性的,就拿铁来比较,如果生石灰的阳性比铁要强,那么将生石灰扔到胆矾铁汁中,应该是可以换出铁的。如果不如铁强,那么将铁投入到石灰水中,是可以置换出生石灰的。”
此时虽然有了钙这个概念,但他们心中的钙并不是一种金属,实际上此时主流观点的钙,其实就是氧化钙。
同样的,钠、钾这些物质,因为太过活泼自然中不存在天然单质,但是又很早有了化学实验,所以人们对此的解释就是认为的钙、钠、钾这些物质并非是一种金属,而是一种和生石灰一样的非金属的物质:此时尚且认为生石灰就是一种不可再分之物。
他们以氧化物作为一种新的元素去推测这种物质的特性,由此得出了一个和陈健的文章并不能契合的结论。
于是这个问题被愈地放大。
“同样的,如果钙这种东西是这个年轻人所说的阴性,那么这东西应该可以和氯气一样,和铁反应生成一些东西。但实际上我们却现生石灰更愿意和酸反应,并不愿意和铁炭之类的东西反应。”
“可如果这东西是它所说的不阴不阳的惰性,却又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东西可以和水轻易反应。只是和水反应的时候,并没有放出氢气……”
原本这并不是极难理解的问题,因为没有人认为这些化学的背后隐藏着一种可以解释种种反应的规矩,也因而一切观察得出的结论都不需要背后一整套理论的支持。
可现在这一套理论看起来似乎要将这一切的问题都联系在一起,如果真的可以做到那自然是好的,将一切观察到的结果都用为什么如此的方式联系在一起。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最后那个推测也就让众人慎重到不敢表意见的程度。一旦接受,那就必须要解释出一些如今看起来完全相悖的事实。
要么是已知的事实错了,要么就是这个推测错了。
面对这个问题,最先提出质疑的中年人却用了文章中的内容给予了反驳,他心中已经开始不自觉地为这种推测辩护了。
“年轻人认为,咱们现在所认为的一些不可分之物,并非是真的不可分之物。”
“理由呢?”
“不符合他的推断。”
“这也算是理由?他的推断就是真的?”
“所以这个年轻人固执地认为,有些咱们已经认为是事实的事实,并不是真正的事实。他没错,而是有些咱们认为的事实是错的。比如他认为咱们用电堆来电解盐水,其实得到了一种阳性更强的金属,只不过这种金属阳性太强,所以迅与水生了反应,导致我们根本注意不到那种金属的存在。”
“狂妄!”
听到这样的说法,终于有人开始气愤,斥责了一句,可随后那个中年人便说道:“可是按照那个年轻人提出的绝对完美实验的说法,咱们得出结论作为事实的实验本身就是不对的。咱们电解的是盐水……可不是单纯的盐啊。按照绝对完美实验这个观点来看,咱们的确错了。”
“如果认同他关于归纳演绎和实验方法的那些话,咱们不得不承认咱们得出的一些事实的基础本身就是错误的。”
……
这样的争论从震惊之后便一直持续,直到最后,有人终于拍板道:“要论起来,这个年轻人的第一篇关于归纳演绎和实验的文章是极好的,这个不只是咱们学科可以用得上,很多学科都可以用得上。”
“这篇文章,是绝对值得表的。就算是放到新年第一册的第一篇也绝没有问题。这一点我想大家都没有异议。”
“但是剩下的……都是一种推断,很多推断听起来很有道理,甚至能够完美解释一些事,但终究是一种推断或是猜测。”
“猜测,是可以的,也是允许的。只是猜测到底应不应该被如此重视?”
“我个人的意见,是通过这个年轻人所有的文章。但是先表他的第一篇关于归纳演绎和实验的文章,剩余的……剩余的终究只是推测,可以每个月放在小册子的最后一篇出去,并且一定要注明是一种推测。”
“至于现了新的名为磷的不可再分之物、靠实验证明了骨头是含有磷和钙的这件事,也是很重要的,可以排在之后再一期的第一篇。”
“就算是这样,这对一个年轻人来说也是莫大的荣耀了,也算是给老木一个交代。”
众人议论了一番,还是接受了这个最终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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