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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和若水手拉着手,一直踏进了密道的洞口。
二人的脚面踩在一块青石板上,刚一落上,石板就向下沉了几分。
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封闭洞口的青砖石门悄然关闭,和周围的井壁严丝合缝,毫无痕迹。
外面的井水恢复了正常的高度。
几个身着黑衣蒙面人出现在井口,高高地举着火把往下探视。
“报告首领,井下很正常,什么发现都没有!”一名黑衣人对几步外一个头领身份的人汇报。
那头领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
“咱们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插翅也飞不出去。一定就在周围,来人,给我仔细的搜,一寸土地都不要放过。”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虽然压低了声音,仍能听出和常人的不同。
小七和若水虽然在井下的秘道中,却把这人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二人的手互相一握,都听了出来,说话的这人,正是兀立法身边那个总是带着一脸恭敬又卑微笑容的内侍。
果然是兀立汗派来的!
若水微微冷笑,听这人的语气,显然是杀自己二人灭口的。
谁也想不到,兀立汗身边的这个毫不起眼的内侍,居然也是一位高手。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就是“鬼手”的首领。
他从兀立汗还是王爷的时候开始,一直跟随在他的身边,是兀立汗最信任的人。
鬼手!
这个名字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陌生,但在南越国朝廷高官的心目中,它却让人闻名丧胆。
这是一个极其隐秘的组织,他们只忠于兀立汗一个人,来无影去无踪,专门替兀立汗处理一些暗面上的事情。
鬼手一旦出现,就代表要收割人的性命。
在兀立汗刚刚夺取帝位的时候,朝廷曾掀起轩然大波,许多王公大臣、贵族高官们纷纷指责兀立汗弑君夺位,是乱臣贼子,拒不服从兀立汗的旨意。
不久之后,这些反对兀立汗的大臣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甚至连他们的家人也一起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
与此同时,“鬼手”这个让人闻之胆寒的名字,开始在众人之中暗暗流传。
十几年过去了,兀立汗已经把皇权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鬼手”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最近几年,已经被人渐渐淡忘了。
可是今夜,为了对付小七和若水,兀立汗再次启动了他最为强大,也最为信任的黑暗力量。
鬼手出马,万无一失!
无论是兀立汗还是鬼手的首领,都认为对付区区两个少年,不过是手到擒来。
兀立汗给“鬼手”下达的命令是:对二人格杀勿论!
并伪造杀人现场,嫁祸于北曜国的十三王子!
兀立汗把此事瞒得密不通风,尤其是拓跋小王爷,他更是一个字也不吐露。
虽然他的这个决定,会让爱子失去他心爱的姑娘,可是为了南越国,为了得到这天下,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成大事者,绝不可顾及私情!
这是兀立汗做人的宗旨。
从墓室得到了大批的寒玄铁武器之后,兀立汗那颗精明的头脑已经为之后的路做出了详细的部署。
东黎国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被北曜国的十三王子所杀。
此事传扬出去,必会让东黎和北曜两国势成水火,引起战争。
南越国只需从旁煽风点火,就可坐收渔人之利。
等到东黎和北曜两败俱伤的时候,拥有寒玄铁的南越国铁甲骑兵,就会趁机而起,一举攻破两国国都,吞并二国。
如此一来,这整片大陆最富庶的土地将会尽数归于南越国的版图。
吞了东黎和北曜之后,剩下一个区区西泽国,将不足为虑。
从此之后,他兀立汗将统一四国,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称霸整片大陆的雄主。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踢掉一切挡在他称霸道路上的绊脚石。
尤其是那个东黎国的太子妃,他决计不容她再活在这世上!
兀立汗的设想和计划很完美。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若水和小七会凭空消失。
那内侍率领着鬼手们,几乎把驿馆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没掘地三尺了,仍是没有找到小七和若水的半点影踪。
鬼手首领脸色铁青,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他率领的“鬼手”从十几年前第一次执行任务,直到今天,从来没有失手的记录。
可今天,他却连任务的目标都没找到,让他如何去向皇帝陛下交差?
一次的失败,就足以让多疑且心胸狭窄的兀立汗对“鬼手”失去信心,这或许,就是他最后一次的任务。
不行,他一定不能让任务失败!
可是,东黎国太子和太子妃到底去了哪里了呢?
他们一定隐匿在这里的某个角落!
“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他恶狠狠地再次下令。
“报告首领,发现……”一名鬼手由远及近地奔了过来,边跑边叫。
鬼手首领精神一振,正要问:发现两人的踪影了?
突然之间,强烈的破空之声响起,一支来踪诡异的羽箭“扑”的一声,直插进那鬼手的咽喉,那人登时倒地而亡。
不好,有敌人!
怪不得自己找不到人影,原来,他们藏在暗处,竟然对自己的人进行偷袭。
鬼手首领心中一凛,立马伏低了身子。
接二连三的弓弦震颤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流星般的箭矢“嗖嗖嗖”的破空而来,有如疾风暴雨一般,射向场地中央的鬼手们。
猝不及防的鬼手们转眼间被射死了十余人,看得鬼手首领心中一阵肉痛,同时心中更是惊惧。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己奉令来杀东黎太子和太子妃,却没想到落进了二人的圈套。
这二人却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批强援,个个臂力强劲,箭法精准,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从鬼手成立至今,何尝吃过这么大的亏!
那首领看着手下人一个个中箭身亡,目眦欲裂,气得险些炸了胸膛。
“大家全都趴在地上!”他大喝一声。
幸存的鬼手们这才反应过来,迅速俯低了身体,同时找建筑物隐藏起了身形。
他们全都穿着黑衣,隐在黑暗中,倒让来袭之人一时失去了目标。
鬼手首领抬起头,他目力极强,只见远处墙边高高地站着一个身影,似乎在对自己冷笑。
“你是何人?是不是你们把人救走了?”他咬牙切齿地喝问。
那黑影全身都包裹在如同夜色的黑色斗篷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冷漠到了极点的眼中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一个字都没说,只是轻轻一抬手,数十个和他相同打扮的人影同时出现在他周围。
“杀!”黑影淡漠地吐出一个字。
黑影们抽出腰间的兵器,竟然是草原民族惯常使用的马刀,对着包围中心的鬼手们冲了上去。
鬼手们不甘示弱,也纷纷举起马刀,和对方杀在一起。
两队人穿着同样颜色的黑衣,使用的兵器也是同样的马刀,在黑夜的夜色中,根本分不清对方是敌还是友,就这样乱糟糟地混战在一起。
鲜血四溅,不时的有人受伤,发出临死时的惨呼。
每每倒下一人,鬼手首领的心就是一痛。
他分不清倒下的是自己的手下,还是对方的人手,只是场中厮杀的人越来越少,显然自己的鬼手伤亡也很是惨重。
那黑影却像是毫不顾惜手下人的性命,冷冷地在一旁观战,一言不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鬼手首领再也忍不住了,再次喝问。
“你们是东黎国的人,还是北曜国的人?”
那首领也不是笨蛋,他马上想到,东黎国的太子和太子妃、北曜国的十三王子此时都在南越国都城,除了他们之外,他想不出还有谁会有这样强力的手下。
黑影冷冷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他的主子下达的命令,要把这趟浑水搅得越浑越好,现在,兀立汗派来的人已经明显迷糊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猛地拔地而起,身上的黑斗篷像一片巨大的阴影,瞬间没入了黑暗之中。
鬼影首领的眼中闪出一丝精光,冷喝道:。
“杀了我这么多人,想走?没这么容易!”他飞身而起,正准备追出。
异变就在此刻发生!
“轰”的一声巨响,就像晴天打了一个巨大的霹雳,把所有人都震惊了。
紧接着,一声声“轰轰”的巨响,从他们的脚底下传了开来,他们每个人就好像站在巨龙的脚底下一样,整片土地都剧烈的震荡起来。
“首领,地震了!”
“快跑啊!”
惊呼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鬼手们和黑衣人顾不得打斗厮杀,一个个全都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
一团火光从开裂的地底下升腾而起,把反应稍慢些的人都吞噬了进去,惨叫声和气体爆裂的声音迅速传遍了整个南越国都城,把所有睡眠中的人惊醒!
一直坐在皇帝的宝座上等待消息的兀立汗,也被震得从龙椅摔了下来。
他又惊又怒的喝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夜之间,位于城都内的东黎使馆被夷为平地。
所有被卷入火光中的人,不论是鬼手还是黑衣人,连尸骸都找不到。
入目之处是一片焦土,还有地面上突然出现的一个方圆十余丈,深度达两三丈的大坑。
在睡梦中被惊醒的南越百姓们,通过火光的指引找到了这里。
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在焦土外面聚集,有的老人甚至跪倒在地,低声痛哭流涕,不停地对着天空膜拜,口口声声说:这是长生天的怒火,是长生天对违背神的旨意,违背信义的人的惩罚。
兀立汗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数以万计的百姓们对着上天膜拜的情景。
禁卫军统领桑吉带着他的手下们在维持秩序。
为了防止意外的再次发生,他派人守在深坑的周围,不许任何人靠近。
禁卫军们沉默地执行着他的命令,一个个面容严肃,眼中却含着惊惧和悲戚。
整个使馆都不存在了,那住在里面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还会活着吗?
所有人都不敢对此抱有任何的希望。
这么好的人,如同神仙眷侣一般的出色人物,就这样彻彻底底的消失了吗?
他们什么都没有留下,留下的只有太子妃缔造的“紧急救援队”对战场伤员的高效率救治,和太子妃仅凭一人之力,抵御上万叛军的神话而已。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太出色了。
像这样出色的人物,本来就不应该留在人间,是长生天把他们召唤回去了吧?
桑吉和他手下的禁卫军们这么一想,心中感觉稍微好受了些。
看到皇帝陛下亲临,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跪地迎接。
兀立汗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着眼前被爆炸形成的巨大冲击波横扫而倒伏一大片的毡包,以及地底深处的泥土被翻卷出来,带着被烧焦的颜色,已经深深浅浅的褐色色块,那是都是鲜血烤焦之后才能形成的颜色。
有民间的巫祝在深坑周围,手舞足蹈的吟唱着各种咒语,百姓们聚集在巫祝的周围,不停对着深坑和上天磕头。
兀立汗太阳穴突突的跳了几下,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眩晕,连忙闭上眼睛。
一夜之间,能将如此大片的土地摧毁成现在这副样子,除了神之外,还有谁能有如此力量?
难得这真的是长生天对他的惩罚吗?
就因为他恩将仇报,背信弃义,派人去暗杀东黎国的太子和太子妃,所以才惹怒了长生天,以神的力量给予他郑重的警告吗?
可是,为什么这警告不是落在皇宫之中,而是落在东黎的使馆内呢?
还是说,长生天这是在提醒他,东黎太子和太子妃不可留,并赐下神力来帮助他除去这两个日后的劲敌?
兀立汗好像重拾了信心,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仔细搜查过了吗?周围可还有生还者?”
桑吉摇摇头,面容严肃,眼神哀伤:“启禀陛下,末将和属下们仔细搜查了三遍,没有生还者,连尸骸都找不到!东黎国太子和太子妃,恐怕也……”
他和身边几个如铁打一般坚强的男儿,全都禁不住眼眶发红,眼中泛起泪光。
看着眼前惨烈的情景,兀立汗也相信东黎国的太子和太子妃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心中涌起一阵快意,突然又想起内侍和他手下的鬼手们,忍不住担心,迈步上前,探头向深坑中瞧去,目光在深坑的里面逡巡。
桑吉的心中涌上一阵感动。
皇帝陛下,果然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发生了如此剧变,还不放弃希望,亲自寻找太子和太子妃。
“皇帝陛下,末将和属下们一定会再次下去仔细搜寻的,一定不放过任何寻找东黎国太子和太子妃的机会!”
兀立汗微微一愣,知道桑吉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刚要开口解释,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眼角微微一扫,余光中看到拓跋小王爷正纵马朝这边飞奔过来,兀立汗立刻露出惋惜的表情,提高了声音道:“桑吉,下令让他们仔细地搜,挖地三尺,说什么也要找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长生天降下的神罚,谁也逃不掉,哎!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就这么没了!”
说罢,他一边叹息一边摇头!
拓跋小王爷神色惶急,他的马蹄在距离兀立汗一丈之处骤然停住,马还没有站稳,他的人已经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因为心中太过焦虑惊慌,加上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刚刚落地的时候,拓跋小王爷的膝盖有些发软,整个人踉跄着朝前疾冲了几步。
“王子殿下!”
“皇儿!”
桑吉和兀立汗赶紧冲上前想要扶住他,但他们的手刚刚伸出去就被拓跋小王爷左右开弓格挡开了。
“让开,让开!”他踉踉跄跄地朝深坑中冲去,看着眼前如同末日来临一般的情景,悲戚地大喊了一声:“冈拉梅朵!”
纵身就朝深坑中跳了下去。
动作快得兀立汗和桑吉根本阻止不及!
“皇儿,你快上来,桑吉他们已经找过了!她……不在那了!”
拓跋小王爷在黑暗的深坑中摸索,好像根本听不见兀立汗的话一样,只是一直大声叫道:“冈拉梅朵!冈拉梅朵!”
因为太过着急惶恐,心中方寸大失,也因为今夜的天公不助,星月俱无,深坑中漆黑一片,拓跋小王爷在坑坑洼洼的深坑底部一连摔了好几跤,几乎是还没来得及站直身体就又摔了下去。
他只是不管不顾地喊着:“冈拉梅朵……冈拉梅朵……你答应我一声,你答应我一声……求你……答应我一声!”
绝望凄厉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不禁动容。
一个守在深坑周围的禁卫军默默地点燃了火把,越来越多的火把在深坑周围点燃,整个漆黑的深坑底部照得如同白昼。
如此一来,拓跋小王爷在顶底跌跌撞撞地,徒手挖地的情景也尽显在众人的眼底。
桑吉忍不住,还没有询问过兀立汗就径直跳下来,他来到拓跋小王爷的身边,试图劝慰他。
“王子殿下,这里我们都已经找过了,仔仔细细找了三遍,东黎国太子妃,她……不在这里!”
拓跋小王爷猛地停住手,闪电般转身抓住桑吉的胳膊。“你说她不在这里?”
桑吉点点头。
“那你告诉我她现在哪里?”拓跋小王爷的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希望之火,好像只要这点火光消失,他整个人也会跟着崩溃一般。
桑吉避开视线,不忍跟他这样的目光对视。
“王子殿下,您先随我上去吧!太子妃,她真的不在这里。”
拓跋小王爷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又猛的把他推开。
“我不相信你!我要找冈拉梅朵,我知道,她一定在这里!我一定能找到她的!”
看着几乎要陷入疯魔的儿子,兀立汗终于尝到了心痛的滋味,他对着拓跋小王爷大喊。
“皇儿,听父王的话,上来吧!”
不过是区区一个女人而已,还是一个嫁了人心中完全没有他的女人,难道儿子真的要陷入他曾经走过的老路中去吗?
兀立汗猛的闭上眼睛。
此刻此刻,他无比庆幸东黎国太子妃已经灰飞烟灭了,如果再让她活下去,还不知道让他的爱子疯狂到什么地步!
现在,儿子虽然痛,但熬过这段最痛苦的时间就好了!
对于这种事情,兀立汗有经验。
只要给儿子找点事情做,让他尽快忘掉这段伤痛,他就会迅速成长为一个能够经受住任何残酷考验的男子汉了!
兀立汗睁开双眼,严厉地对桑吉下令。
“把他给我弄上来!”
桑吉抚胸应道:“是!”
拓跋小王爷却一把将他甩得远远的,挥舞着双臂,对兀立汗大吼大叫。
“不!不!我不上去,我要找到我的冈拉梅朵,否则我绝不上去!”
桑吉武功和拓跋小王爷在伯仲之间,因为顾忌他的身份,又知道他伤口还没有完全复原,所有动起手总有些束手束脚的感觉,非但没能控制住他,脸上身上还被他揍了好几拳。
兀立汗气急败坏地叫道:“为了一个女人,你连父王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他的手指朝周围的几个禁卫军虚点了几下。
“你,你,你!全都给我下去,就是绑也要把他给我绑上来。”
几个禁卫军立刻应命跳了下去。
深坑中毕竟空间有限,而且拓跋小王爷身上有伤,没过一会儿就被桑吉和几个禁卫军带了上来,他们当然不敢当真把王子殿下给绑起来,只是点了他的穴道,不让他挣扎反抗而已。
兀立汗深深看了儿子一眼:“王儿,你今晚实在太令我失望了,为了一个女人,你居然公然违抗我的命令。”
拓跋小王爷眼神疯狂地看着他。
“为了一个女人,父王难道忘了你曾经做过的事情了吗?还是说那个女人仅仅是您篡夺兄长的王位的一个借口而已……”
“住嘴!”兀立汗一声大喝,甩手一个耳光就朝拓跋小王爷掴去,但手掌最终还是在离他的脸颊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我说到您的痛处了?父王为什么不打下去,一巴掌把我打死了,我也解脱了。没有了冈拉梅朵,我、我也不想活了!”拓跋小王爷说到最后,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兀立汗深吸了口气,改掌为刀,一下切在拓跋小王爷的颈后,让他顿时失去了意识。
他满面疲惫地对桑吉下令。
“把他送到宫里,没有我的命令,他不许出来,也不许任何人去探望他!”
密道内,若水和小七把外面的情况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们都认为我们已经死了?”
虽然这是若水想要的结果,可是听到拓跋小王爷做出的种种疯狂举动,和他一往情深的话语,若水的心里突然一阵难过,像是被什么堵在了胸口,闷闷的很不舒服。
她从来没有欺骗过小王爷,更没有对他的真情有半点回应。
可没想到他却越陷越深。
听到兀立汗下令让人送小王爷回宫,若水心中松了口气。
时间会治愈一切。
更何况,她和小七只是借着诈死之名逃脱而己。
黑暗中,小七虽然看不清若水的表情,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此时的心情。
如果他和拓跋小王爷易地而处,如果若水有一天也用这样方式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他恐怕会做出拓跋小王爷更疯狂更绝望的事!
所以,这一刻,他对拓跋小王爷的心情感同身受。
轻轻拉住若水的手,他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不要为他感到难过,过一段时间,他会知道我们没死,到时他就会没事了!”
若水点点头。
“小七,你说如果我们不引爆那些炸弹,是否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小七从怀中摸出那面古镜,打开来交到若水的手中。
“如果不是你及时引爆炸弹,这条密道的出口就要被人发现了!”
若水点头称是。
刚才的情况真的好险。
他二人虽然身在密道之中,但这个密道设计得非常巧妙,竟然能让他们把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在那拔兀立汗派来的人正在驿馆里翻了个底朝天,寻觅二人的踪影的时候。
他们突然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耳畔。
“头儿,有发现!有一只追血蛾飞到了古井口,绕着井口徘徊不去,其中一定有密道!”
听到这句话,若水和小七同时吓了一大跳。
尤其是若水,她完全没有想到那些人的手中居然掌握着追踪的神物,“追血蛾!”
“追血蛾”是一种个体非常微小的飞蛾,个头仅仅是普通蛾子的三分之一,在交配期间尤其喜欢人血的味道,而且嗅觉相当灵敏,即使隔着水流和几百米的距离依旧能够嗅到。
它们喜欢的人血的味道,再辅以特殊的饲养方法,它们甚至能够像狗一样为主人追踪到特定的人员的行踪。
但这种飞蛾的生命极其脆弱,怕光又怕火,想要饲养是一件需要花费极大人力物力的事情,四国之中能驯养这种飞蛾的也只有皇室家族了。
若水可以确定的是,南越国的气候条件,显然不适合饲养“追血蛾”,也就是说,用这种飞蛾追寻他们行踪的人,绝对不会是兀立汗!
可不是兀立汗,又会是谁呢?
事情紧迫,已经由不得若水多想。
如果真的让那些人发现古井中的密道的话,那这张南越都城的布防图在若水的手中,就会变成一张废纸,毫无用处。
所以若水当机立断,决定引爆埋藏在驿馆下方的炸弹。
不管现在驿馆中混战的双方是什么人,若水可以断定,绝对不会有一个好人!
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
他们当时所处的位置又正好是引爆炸弹的位置,迅速确定外面的只有那些居心不良、欲对他们不利的人,没有平民百姓后,若水启动了引爆装置。
所以就有了外面地动山摇、火光冲天的一幕。
古井中的密道入口也被彻底毁了,就算有人刨地十丈,也不可能在发现这个古井中的秘密。
杀人,从来都不是若水的本意,但若是有人对她不利,她也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可她唯独没有想到拓跋小王爷会对她的死讯有这么大的反应。
拓跋小王爷舍命救了她一次,而且对她用情如此之深,她对他始终有一种愧疚的心理。
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若水很快就把这些情绪抛到了脑后,再次打开了古镜的开启按钮。
黑暗的密道中亮起了幽幽的光。
若水举着古镜,当作探照灯一样照光,拉着小七的手,在密道中穿行。
“小七,现在你该知道那些炸弹的威力了吧!”
她觉得小七的手掌微微发颤,不由回头一笑,调侃道。
说起这个,小七到现在还感觉到热血沸腾。
如此厉害的手段,只是启动一处爆炸装置而已,就能引起如此大的反应,如果是整个都城内的炸弹都被引爆,届时整个千年古城和里面的人都会瞬间变成飞灰。
这种手段若是投入到战场上……他实在是有些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生活在千年前的那位墓主人感到由衷的钦佩。
他掌握了如此厉害的手段,却没有把它运用到战争中,甚至没有把它留给南越国皇室,不正说明他有一颗珍惜生命,追求和平的博爱之心吗?
一位千年前的前辈尚且可以如此,他又怎么可能连一个千年之前的人也不如?
小七对若水点点头。
“我看到了,也体会到了!很震撼!水儿,除非到了非常时刻,否则这样的手段,我们还是不要使用为好!”
虽然这炸弹是由千年前的那位前辈所制造,可是以小七对若水的了解,他相信若水也一定能够制造出同样威力的炸弹。
一旦炸弹在战场上使用,将会照成什么样尸横遍野、损失惨重的局面,小七虽然没亲眼看到外面的情形,但他可以想象得到。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他不愿意用这种血腥的手段来夺取胜利。
用这样的手段,胜之不武!
若水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意,对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骄傲、冷酷的同时还抱有一颗真正善良的内心。
小七拉着她的手。“我们走吧!”
若水却微微一笑,在古镜灯光的照射下,小七不由得一呆。
她笑得又是得意又是狡黠,像是一只诡计得逞的小狐狸。
“水儿,你又调皮了,说说,这次倒霉的人是谁?”小七含笑问道。
他最喜欢看她现在这副模样,每当她露出这样笑容的时候,就预示着,有某个家伙要倒大霉了。
“你说,是谁害得咱们钻到这地洞里来当老鼠?”
“兀立汗?”小七挑了挑眉毛,压抑不住好奇,追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他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在墓底下的时候,若水可是规规矩矩,没在那老狐狸身上动过半点手脚,反而好心地帮他治疗脚骨。
没想到那老狐狸却恩将仇报,竟然从身上搓下泥丸欺骗自己二人。
一想到这里,小七就气塞胸襟。
“水儿,你给他下了毒?会不会要了他的命?”
小七并不希望若水毒死兀立汗,他所受到的一切,他要亲手向兀立汗讨回来,要是让兀立汗就这样轻易的死去,真是便宜他了!
若水摇了摇头,抿唇笑道:“给他下毒?我怎么会让他这么舒服的死呢?小七,他欺侮你,比欺侮我更让我生气,所以,我想了一个法子,替你出气!我想,此时此刻的南越国皇帝陛下,正气得暴跳如雷吧!哦,不,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躲在了被窝里,没脸见人了!哈哈!”
她越想越是好笑,笑得直弯下腰去,清脆的笑声在密道中回响着。
小七又惊又喜,连连追问。
若水扬了下眉梢,说了一番话出来,听得小七愣了片刻,也是捧腹大笑。
只是二人怕声音会传到外面,让守在坑口的禁卫军们听到,虽是大笑,却压低了声音,只是笑声极是欢愉。
“咱们继续走吧。”小七笑了好一会,才止住笑声,携了若水的手道。
若水点点头,和他并肩朝密道中深处走去。
密道中很黑,很暗,但好在通风良好,没有什么气闷的感觉,脚底下的石砖也铺得很平整,没有丝毫坑坑洼洼的感觉。
最令若水感到神奇的是,这个封闭的千年的密道中居然没有老鼠、蟑螂等动物昆虫,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密道除了入口比较狭窄外,越往里走就宽,现在她和小七两人并肩走着,一左一右伸开手臂也触摸不到石墙,听脚步声和回音,这个密道的宽度起码超过三丈,而且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空旷,最后竟是来到了一个石室里。
若水皱了下眉,她记得的密道图中,并没有哪处标志会有这样的一个石室。
难道自己走错了路?
她心中疑惑,举起手中的古镜,屏幕上散发出来的光线,照亮了周围的空间。
这间石室并不大,只有二十平米左右,但两旁墙壁上的木架上堆满了东西。
若水和小七走过去看了一下,木架是用胡杨木制成的。
传说中的胡杨木有三千年的寿命。
长成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地一千年不腐!
用这种胡杨木材制成的木架,难怪可以密室中静静屹立了千年的光阴而不腐。
木架上放着即使是若水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箱子,看起来很笨重,但触手却很轻。
把箱盖打开,里面装的居然是满满当当的粮食!
经过了千年的光阴依旧可以食用的粮食?
若水和小七面面相觑,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箱子里的青稞稻颗粒饱满,新鲜得仿佛能闻到一股股的清香。
要不是小七和若水敢断定这个密道没人进入过,几乎要以为这些箱子里的粮食是有人刚刚存放进来的。
小七的嘴巴惊诧得都合不拢了。
若水却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在现代的时候也曾经看到过类似的报道。
考古学家曾经在千年的古墓中,发现了一些谷物,刚刚开启古墓的时候,这些谷物很新鲜,就好像刚刚放到古墓中一样,但只要一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它们就会迅速碳化,就好像上千年的时光在几分钟几秒钟之内瞬间溜走一样,这就是考古界著名的“时间沙漏”。
可现在,若水注视着手里的稻米,发现没有丝毫改变,颗粒依旧饱满,难道说,是放置粮食的这些箱子,已经彻底解决了令考古界头痛的“时间沙漏”的问题吗?
这些箱子,这些箱子!
一定有古怪!
若水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
她凭直觉感到,这些粮食历经千年而不腐的秘密,就在于保存它们的容器上,这些箱子,究竟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居然有这么大的功效!
她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古镜,借着屏光上下左右地把眼前的这只箱子仔细检查了一遍,在箱盖的右下角,她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英文字母。
若水知道这些字母代表了什么,它说明这箱子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而是那位前辈从他穿越而来的世界里带来的。
仅仅是比自己所处的时代先进了近三十年,他们的科技居然已经如此发达?居然能够生产出这种有奇异功效的储物工具?
若水觉得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她的目光在四面游走,热切地落在那一只只的箱子上。
如果她猜测得不错,这些箱子可全都是宝贝啊!
要是能全部带走,该有多好!
小七想的却和若水完全不同。
他把手心里的青稞稻缓缓倾倒回箱子里,由衷地赞叹道:“那位墓室主人想得真是周到,他竟然在这密道里准备了这么多的食物,还有水!”
他指了指箱子的旁边,那些放置一些显然和这些箱子同样材质做成的瓶子,他顺手打开一瓶,嗅了嗅,水质清澈,没有丝毫异味,显然可以饮用。
“就算南越国都城的百姓遇到了什么意外被困在这里,这些粮食和饮水也足够他们吃上一段时间了。”
若水点点头,这位前辈的心思缜密,确非常人所及。
同时她心中又升起一个疑虑,这个密道显然是为了国难城破之时,给百姓们避难所用,而密道中埋藏着这么多的炸弹,也是为了对付来侵之敌。
如果是这样,这位前辈不可能不将密道的秘密留传下来,可显然,兀立汗并不知道这个秘密,难道会是在代代相传的过程中湮没了?
时间过去太久,若水已经不可探知其中的原由。
她只是看着这些特殊材质的箱子和瓶子,惋惜得直连连跺脚。
如果这些宝贝能带走该有多好,它们的用处可大着呢!
可惜的是,它们的体积太大,她总不能和小七二人,背上扛着几个大箱子走路吧。
看来只能放弃了。
若水幽幽叹了口气。
小七瞅了她一眼,她脸上流露的不舍和烦恼他如何看不出来?
“想要,那就带走。”
小七绕着胡杨木架看了一圈,挑了一个体积最小的箱子拖出来。
她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法子帮她摘下来,何况是一只箱子?
他不介意日后的行程中一直背着这个箱子走路。
“小七,还是不要了。”
若水心中感动,但她分得清轻重缓急,他们诈死隐身,要是带着这个箱子,目标太大,也太引人注目,很容易就会让人发现二人的行踪,报告给兀立汗。
那就会引来麻烦无穷。
小七却想都不想地打开箱盖,将箱中的谷物尽数倒在地上,然后提起箱子,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若水问道。
“这箱子好轻。”小七露出诧异之色,空无一物的箱体拿在手中,就像是薄纸做成的一样,几乎没有分量。
若水大奇,接过小七手中的箱子,也是大吃一惊,果然轻飘飘的有如无物。
“这是怎么回事?这箱体究竟是用什么做的?居然这么轻?”她自言自语:“要是能折叠起来就好了。”
她只是随口嘟囔了一句,可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暗想,难道这箱子莫不是真的可以折叠?
她提起箱子,颠来倒去的研究了一番,终于在箱子底部四条底线的交叉点,发现了一个极小的卡口。
她伸出手指,在卡口上轻轻一扳。
接下来的事,让她吃惊得张大了眼睛。
这个箱子就像开启了自动折叠的装置一样,迅速自动地折叠成了一个小方块,拿在手里,只有一部手机的大小。
“小七,你瞧!多神奇啊!”
若水又惊又喜,拿着折成了一小块的箱子,递到小七面前。
小七虽然也是一惊,但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直有太多的不可思议,已经极大地冲击了他的观感。
见这些箱子的确很神奇,更神奇的还是他的水儿。
她能看得懂古墓石门上没有人能看得懂的乐谱,她能使用那面神奇的古镜发出光芒,她能知道自己从来没听说过的炸弹,她也能发现这些箱子的奇特之处……
他的水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身上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他很好奇,但并不急迫,他愿意等!
相信最会有水儿愿意和他分享这些秘密的一天。
他的目光温柔又坚定地落在若水的身上。
若水却沉浸在喜悦中,完全没有留意到。
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扑到胡杨木架子上,把箱子一只只地拖出来,倒去箱中的谷物,然后找到箱底的卡口,将箱子折叠了起来。
“带走,全都带走。”
这样的好东西,说什么也不能留给兀立汗。
若水一口气折好了七八只箱子,全都放在小七背上的行囊中。
她的目光一转,又落在那些同样材质盛着清水的瓶子上。
她取过瓶子,果然也在瓶底处发现了同类的卡口,她倒去瓶中清水,折叠好的瓶子只有一只水杯的大小。
若水毫不迟疑地把这只瓶子也装进了背包里。
若水在密道中搜刮着这些宝贝容器的同时,兀立汗正在他的皇宫中暴跳如雷,跳脚大骂。
侍从们和奴仆们在宫中服侍了这么久,从来没看到过兀立汗这副模样。
他们又是害怕,又觉得诡异,每个人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露面。
因为他们知道,现在的兀立汗就像是一只吃人的猛兽,见人就咬!
可是,也难怪皇帝陛下会如此暴怒,要是换了是谁,也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们谁也想不到,他们形貌威严的皇帝陛下,会在一夜之间,变得须发全无,整个脑袋光秃秃的,活脱脱就像一颗没长毛的鸭蛋!
这副形貌实在是太滑稽了!
可是没人敢笑,更没人敢在兀立汗面前露出半点异样的表情。
兀立汗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他那一头浓密茂盛的长发和胡须,为何会突然全都掉光?
他只是去驿馆探查,正准备回家中的时候,突然一阵猛风吹过,他只觉得头皮一凉,用手一摸,竟然掉了满把的头发。
紧跟着,头发胡须纷纷而落。
眨下眼的功夫,他的脑袋就变得光秃秃的,连眉毛都没剩下半根。
这变化来得太突然,太诡异。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的皇帝陛下就像是变了个人,变得完全让他们认不出来。
要不是因为兀立汗身上穿着的那身象征着至高无上地位的袍服,没有人能认得出来,眼前这个秃头光下巴的胖子,就是他们虬髯如铁,长辫似鞭的皇帝陛下!
桑吉和他手下的禁卫们呆呆地看着兀立汗,每个人的下巴几乎都要惊掉了。
“陛、陛下……”桑吉的舌头直打结,话都说不清楚了。
兀立汗看着在风中飘舞的头发胡须,心知不妙。
众人看向自己的怪异目光更让他心头一寒。
“怎么了?”他低沉着嗓子喝道,声音中有一丝他自己都察觉出来的颤抖。
自己为何会突然脱发脱须?
难道,是长生天对自己的惩罚?
“您、您的头发……”桑吉困难地咽了下口水,下面的话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来。
兀立汗目光一扫,见到不光是禁卫军,就连那些一直对自己不敢直视的百姓们,脸上都露出怪异的表情,心头一虚,他迅速拉起斗篷,把自己兜头兜脑地蒙住,飞快地打马回宫。
直到进了宫门,进到自己的内室,兀立汗才扯去了斗篷,抓过一面铜镜,看向镜中。
下一刻,守在门外的侍从们就听到铜镜破碎的声音,和兀立汗暴跳如雷的怒吼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震得每个人的耳朵都轰轰作响,一颗心全都提了起来。
“啊!”兀立汗气愤得胸膛都要炸了开来,仰天怒吼。
自己变成了这副怪样子,从今往后,怎么还有脸面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娘的究竟是谁捣的鬼!
太子妃……难道你就是死了,也不肯放过我吗?
兀立汗咬牙切齿,紧握成拳,重重地捣在已经碎裂的铜镜上,发出砰然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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