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晚唐逆流 > 第133章 击球赌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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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休将心腹事,说与结交知”。郑绍余虽是郑畋的孙子,张寻也不想让他知道太多事。没想到那少年竟然主动提到了青衣人,让他颇感意外。

    “贤弟莫非认得那伙人?”

    “我不认得。只是这一路来,咱们几伙人都是脚前脚后,几天来你追我赶,多有碰面。我也曾怀疑那伙人是在跟踪我,但后来我故意缓下脚步,让那伙人过去,才知道他们另有目标。”

    “那你怎知他们的目标是我呢?”

    “这我也不知,只是方才救援时,杨兄似乎对那伙人颇为芥蒂,多次顾视,所以我才这般猜测。”

    原来郑绍余那里也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信息,张寻颇为失望。但他忽然想起郑绍余的身份,作为前宰相的孙子,眼界肯定要开阔不少,兴许能认得那只鱼符。于是他将东西从怀里掏出来,递过去道:“贤弟可认得这是何物?”

    郑绍余接过鱼符,一打眼就道:“这是宫中之物,内侍所佩。杨兄从何得来?”

    “从那伙青衣人身上得来的。难道他们是宦官?”

    张寻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想,如果这伙人是宦官,那就不可能是赵东阳派来的了。我就说嘛,我和阳子之间还不至于需要搞这种小动作。但如果是宦官的话,这事就更奇了。除了杨复光,还能有哪个宦官知道我此行呢?

    “不像是宦官,这鱼符只是仿品。”郑绍余仔细端详了一下道:“此物虽是仿宫中的形制,但粗糙很多,又显然是新近雕刻而成。宫中的真家伙我摸过,个个都是陈年旧物,早被宦官们摩挲得油光锃亮。所以我断定这东西不是宫中出来的。”

    “也就是说,这些人想装作是宦官?”

    “或者说,他们与宫中内侍颇有渊源,此时却又不在宫中。”奚康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不在宫中的曹姓宦官……”郑绍余抚摸着鱼符上的曹字,自言自语道。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切的问他的仆从:“郑贤!你还记得当初老相公举义时,曾有个宦者前来投效,他可是姓曹?!”

    郑贤本在一旁打盹,少主忽然问他,连忙坐起,应道:“可是曹知悫?”

    “没错!就是他!”郑绍余高声道:“就是曹知悫!”

    张寻是头一回听说曹知悫的名字,故而郑绍余将他知道的关于此人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原来曹知悫本是宫中五坊使之一。长安陷落后,他就逃离皇宫,回了华原老家。他散尽家财募集了数千乡勇,占据了长安城北的嵯峨山,对抗黄巢。郑畋整合关中诸军时,曹知悫和齐克俭、宋文通等人一样,都主动投书到郑畋府上,要求为朝廷出力。当时郑绍余也在凤翔,故而对这个人有所耳闻。

    “宦者举兵抗贼,也是一时奇闻,故而我对这个人印象很深。”郑绍余说,“这伙青衣人,很有可能就是曹知悫的手下。”

    揪出了幕后的嫌疑人,张寻却更加糊涂了。他与这曹太监无冤无仇,对方为何要派人跟踪自己呢?

    这郑绍余也说不清了。一时间众人都无头绪。此时三圣铺里已是鼾声连连。很多人都已经睡着了。张寻也不再去想这事,让大家都睡觉。这一夜可真是够折腾的。

    第二天,众人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出到外面一看,一片凄凄惨惨的景象。昨晚一股泥石流,让多少旅人丧亲失友。此时驿站中啜泣连连,黄纸烧得一堆挨着一堆。

    郑绍余见到此情此景,又心生悲戚,念起了那些故去的仆从。张寻等人帮他在那消失的客舍位置立了一座简易的墓碑。祭奠了一番。

    简单用过午饭,张寻决定继续赶路。郑绍余也再没理由耽搁,主仆三人就跟张寻等人同行。

    离开厚畛驿的时候,张寻看见昨夜被契必鸿打晕的那个驿卒,正站在山梁上朝众人挥手作别。这是厚畛驿唯一幸存的一个驿卒。契必鸿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那一拳,竟然还救了一条性命。

    又在山中行了三日,终于有惊无险的过了傥骆道。他们已经翻过秦岭,到了汉中平原了。让人奇怪的是,这一路上,那伙青衣人竟忽然踪迹全无,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抵达傥水河谷时,前方一片豁然开朗。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色震惊了,在他们的面前,竟然出现了一座金色的平原!

    金灿灿的油菜花接天蔽日,铺满了整个汉中平原。金黄色的尽头,是与碧蓝的天色融为一体的绵绵大巴山,正所谓“满目金黄香百里,一方春色醉千山”!

    前方就是洋州州治所在地傥城,看惯了崇山峻岭,眼前忽然出现一大片平原,所有人都觉得心情豁然开朗。难怪当年唐德宗逃到这里,就不愿意再走了。事后还将汉中改名为兴元府,以示纪念。此刻张寻也隐约能体会到唐德宗的那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心境。

    到了平原上,众人的话也多了起来。侍卫宋蛮还记得前几天张寻说的话,打趣道:“这‘壁橱’里面也真是别有洞天,比起九哥说的那个‘纳尼亚’如何?”

    张寻道:“才到汉中就别有洞天了?到了西川再看!那方土地可比这里又要开阔十倍!”说完猛的打马向前,绝尘而去。在逼仄的栈道上憋了这么多天,这种天地间任我驰骋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远离了战火,汉中的景象与关中截然不同。田野间随处可见劳作的农人,放牛的、采茶的、休整沟渠的,甚至还有捉蜂引蝶的孩童在油菜花间嬉戏奔跑……如果没有战争,生活原本就应该是这样。

    为了尽早抵川,他们没进傥城,一路只在馆驿歇息。不成想快到兴元府时,却被一队衣甲鲜明的官兵拦住了去路。领头的小校,点名问杨守宗是哪一个。

    张寻这一路过关渡隘,皆是亮明身份。故而他并不奇怪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他奇怪的是,那伙官兵竟然自称是山南西道节度使牛勖的手下。并说牛勖特意让他们来请杨守宗。

    牛勖也是历史上颇具传奇色彩的一个人。史上最荒诞的“击球赌三川”事件,他就是当事者之一。

    大约两年前,黄巢大军已经逼近长安。大宦官田令孜为了给自己铺条后路,决定将一批亲信分封到各地去。分别是陈敬瑄、牛勖、杨师立和罗元杲四人。四个人分别对应西川节度使、东川节度使、山南西道节度使和河阳节度使四个位子。田令孜问唐僖宗该如何分封。因为这四个位子可谓肥瘦不同。西川节度使权势最大,封地最好。河阳节度使则是一个谁都不愿意干的位子。

    唐僖宗时年只有十八岁,是个爱玩的小青年,当时他就想出一个让田令孜称妙,让满朝文武目瞪口呆的办法——击球赌三川。他命四人以马球决胜负,先将球打入球门的,就做西川节度使。结果陈敬瑄凭借着过人的球技,赢得西川。牛勖水平一般,只捞得个山南西道节度使。

    牛勖此人,后世每每提及,都是以一种滑稽的口吻。这是一个连赌马球都赢不了别人的倒霉蛋。如今此人忽然要见张寻,究竟所为何事呢?

    虽然不知此行吉凶,但强龙难压地头蛇。在人家的地盘上,张寻不得不客随主便。只得带着手下,跟着兴元府的军士,去见牛勖。

    行了几里,终于到了兴元府,没想到,那伙军士竟然没有进城,而是将张寻等人直接领去了兴元府北门外的一片林荫地。

    这时张寻起了疑心,说好的牛勖要见,为何不进城呢?他问那小校:“这位将军,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小校只答道:“到了就晓得哩!”

    “吁——”张寻忽然勒住了马,不走了。

    “哪门搞起滴?怎么不走喽?”小校操着浓重的口音问。

    “说好牛使君要见,怎么把我们往密林中领?”

    小校叹了口气,嘀咕了句方言,不知说的是什么,又大声道:“你们这些山外人,忒多鬼心思。我们牛使君还会害你们不成?你看那前方林中是什么,使君就在那里耍子呢!”

    张寻顺着小校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透过林荫,依稀可辨林中有一堵半人来高的石墙。墙的后面,传出人马喧嘶之声。他让大家都警醒些。催马向林中去。

    不一会拐过林荫,发现前面立了一座坊门,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虎桥球场”。张寻这才明白,原来此地竟然是一座马球场。

    张寻心说,这牛勖该不会是马球打输了,受了刺激了吧?大白天的竟然不在节度使府中办公,跑到这里来打马球。

    他纵马进入球场,看到场上正有二三十个骑手分作两队击鞠。骑手们各着护具,也不知其中哪一个是牛勖。

    小校把他们领到这,竟然招呼都没打,就原路返回了。此时想问谁是牛勖,都找不到人。还是夏侯云眼神好使,他向场边一处轩榭一指,道:“那正在观球的老者,想必就是牛勖吧?”

    张寻远远望去,发现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胖老头,正在笑呵呵的赏球。老者身着常服,看不出品级,但从其威严的坐姿,不怒而威的神情来看,此人一定是身居高位之人。在这兴元府,位子最高的也就是牛勖了。

    张寻恍然大悟,牛勖这样年龄,这般身材,打马球自然会输给年轻力壮的陈敬瑄啊!看来这唐僖宗也是个促狭鬼,估计早就内定陈敬瑄做西川节度使了。让赌马球,很有可能只是想捉弄一下另外几个老臣。

    他将马拴好,只带了宋蛮和契必鸿两人,直奔轩榭而去。还未至近前,那老者就看到了他们,挥手招呼他们过去。

    到了跟前,张寻向那人施礼道:“邓州刺史杨守宗,见过牛使君。”

    没想到那老者听了,竟然大笑不止。笑得张寻心里直发毛。

    过一会老者终于止住笑,大声说道:“我是杨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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