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没有同意我的建议。”
“呵,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不信任你呗!这么简单的道理……”王析说话一如既往的犀利。
“咳……先不讨论这些。我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出个主意,怎样才能让大帅派我去淄青募兵。”
“你就那么想去?”
赵东阳点了点头:“这是一个机会。”
“祸兮福之所倚,失去这个机会,也未必不是好事。”王析翻了翻眼皮,一副事不关己的样。
“不行。这个机会我必须要抓住。好处以后再跟你说,你先帮我想办法。”
“唉!算了,知道你不会改变主意。我就帮你想想吧。”王析说着,便背着手在屋中踱步思索,颇有一股子“女诸葛”的范儿。
“你确定朱温内心的真实想法,也想去淄青募兵?”王析忽然发问。
“我确定。”
“有了!那就让他无人可用!”
“汴州这么多将校,朱温怎会无人可用?”
“唉!说你笨还不承认。领一支偏师去那么远的地方募兵,怎么也得是指挥使以上才能担此重任吧?朱温手底下总共有几个指挥使,掐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不信你自己数数。”
赵东阳果然掰着手指头念叨了起来:“庞师古、丁会、葛从周、王虔裕、张归厚、郭言、徐琮、张慎思、霍存、朱友恭……”
“好啦!像那种手里只有千把人的指挥使,您就别算了。那点人马,还没走到淄州怕就让山贼给剿了。”
“那也就这些人了。”
“那你认为,朱温如果不派你去,最有可能让谁去?”
“大敌当前,朱温怕是舍不得把庞师古派出去。其余人资历又有些浅了,我看丁会的可能性最大。”
“那你就向朱温推荐丁会。”
“我自己想去,反而要推荐丁会?”
“没错。丁会的都虞候是你三弟李唐宾吧?”
“对呀。”
“那这事就成了!”王析拍着巴掌道:“对了,庞师古当初是怎么说你来着?”
“说我献上此策,其实是想跑路。”
“好玩!那就让你三弟以亲随马军都虞候的名义,在亲随马军中发起一个倡议,让全军将校宣誓,不把蔡贼赶出汴州之前,绝不离开汴州半步!口号就叫做……嗯……誓逐蔡贼,城在人在,血战到底,不当逃兵!”
“这就能行?”
“这只是第一步和第二步,还有第三步呢……”
都虞候,是执掌军纪之官。对于军中的士气,也要极为敏感。要随时察觉军中各种思想动向,并及时采取应对措施。
这一日,亲随马军都虞候李唐宾来见都指挥使丁会,进言道:“近日军中有些谣言传得很凶,不知丁将军可有耳闻?”
“哦?有何谣言?”
“谣言说,丁将军惧怕十万蔡州军,所以想借口去淄青募兵,逃离汴州。”
“胡扯!去淄青募兵的事,明明是赵东阳建议的,怎么会扯到我的身上?”丁会勃然作色。
“这个属下不知。”
丁会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想是前几日赵东阳向大帅推荐我去淄青的事传出来了。一些好事之徒就附会成了是我主动要去淄青,真是可恶!”
“丁将军,此事不可听之任之。当立即自辩,以证清白。否则等大帅真的派您去了,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
“没什么好辩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大帅如果真的要我丁某去淄青,我也义不容辞。”
“可是,丁将军即便不自辩,也要为咱们马军的将士们着想。他们不愿背上胆小怕事的恶名,心里都憋着一股怨气呢。”
“那你说怎么办?”
“可以召集全军,公开宣誓,誓与蔡贼血战到底,绝不当逃兵。这样既能表明将士们的态度,又能止谤。”
丁会想了想,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获得了丁会的首肯,李唐宾很快就组织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誓师大会。4000亲随马军在校场排成整齐的队伍,齐声高呼“血战到底”、“不当逃兵”等口号,呼声震天动地,响彻军营。
这事的动静很大,很快就传遍了全军。起初别的军中还会有一些嘲讽的声音。但马上就出现了跟风响应者,左内衙军、左右长直军以及天宋都、拔山都等军纷纷依样学样,都搞起了誓师大会。竟然形成了一种风潮。
凡事一旦成风,不跟风的就会稍显另类了。特别是在这种危急关头,客观上也需要诸军将士们表忠心。于是右内衙军、厅子都、夹马都、突将都等余下各军也纷纷表态,愿与汴州共存亡。
至此,两万多汴军已经全部宣誓完毕。朱温还应邀观摩了厅子都的宣誓大会。他对汴军高昂的斗志、团结的作风、不畏强敌的精神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跟风者总希望能搞出点新花样,以盖过先行者。左内衙军就是如此。他们誓师大会虽然搞得比亲随马军晚,但搞出了新高度。左内衙军指挥使霍存竟然亲自上书朱温,宣誓要与汴州共存亡,并且明确表态,不愿意在汴州危机的时刻离开。暗指自己不会像赵东阳那样去淄青募兵。
霍存这么一表态,诸将也不甘人后。郭言、葛从周、王虔裕、张归厚等人纷纷上书,直言在这个危急的时刻不会离开汴州。据说,就连庞师古也偷偷跟朱温表了态。
李唐宾又来找丁会。
“丁将军,据我所知,所有指挥使以上的军官,都已经向大帅表态了。咱们,是不是也不能落在后面?”
说实话,丁会打心眼里不愿意搞这一套,他总认为,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大帅就一定能看在眼里。没必要把忠心挂在嘴上,把功劳写在脸上。但是,有时候形势逼得他不得不去做一些违心的事情。
他点了点头,叹气道:“咱也表个态吧。注意用词,不要太浮夸,表明态度即可。”
朱温这几天实在有点烦。眼看着大敌当前,急需用人之际,诸将却纷纷表态不愿离开汴州。众将像躲避瘟疫一样的躲避去淄青募兵的任务。就连他最中意的人选丁会,竟然也明确拒绝了淄州刺史的任命。
朱温终于有些后悔了,当初不如直接答应赵东阳了。
这一日,赵东阳正在府中后院与溪儿一起堆沙子,忽然参军王析进了院。
“呦,将军心可真大。十万蔡军就要杀上门来了,你还在这玩过家家。”
赵东阳小心翼翼将一锹沙土堆成了一座小山包,笑道:“你仔细看看,我跟溪儿堆的这是啥。”
听赵东阳如此说,王析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沙子堆,大山包连着小山包,有平坦处,也有崎岖处,间或还有沟渠流淌。好似一副山河社稷图。
“莫非,这是淄青一带的山河走势?”
“没错!哈哈哈!这叫沙盘。是根据踏白都提供的地图做的,我刚堆好的那座山,就是东岳泰山。”
“真有你的!”王析又端详起了所谓的“沙盘”,发现从汴州到淄州这一路的山川地貌全都有所呈现,任城、兖州、乾封、淄州、青州等沿途城池皆清晰可辨。
王析看了一会,忽然说道:“不对呀,赵东阳,你怎么就知道大帅会让你去呢?你就不怕白费了功夫吗?”
“当然不怕,王参军的连环计那么厉害,大帅估计很快就会让我去了。”
王析笑道:“算你猜得准!刚刚接到大帅的命令,让你去节度府见他呢。”
宣武军节度府。
朱温道:“子晨,去淄青募兵的事……”
“我可不去。”赵东阳一口回绝道:“有人说我献上此计是想开溜,这顶帽子我可戴不起。属下不敢去。”
“那都是一派胡言!”朱温又和声细语道:“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可是,我仔细想了想你的建议,我们的确急需补充兵源。”
“那大帅就让别人去吧。这事我做还是别人去做,都是一样。”
朱温听了心里来火,心说要是有别人愿意去,我也不至于打自己的脸再来找你。但他知道不能发火,只好强忍着堆笑道:“怎么可能一样呢?遍观宣武军中,除了子晨,更无一人能够担此重任!你就当仁不让,不要推辞了吧。”
赵东阳听朱温已经如此说了,知道不能再托大了。他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道:“唉!菩萨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也罢!我就去淄青走一趟吧!”
朱温闻言喜上眉梢,道:“子晨啊!真是难为你了,这次等你凯旋归来,本帅一定给你记上大功一件!”
光启三年二月,赵东阳被朱温任命为“淄州刺史”,奉命前往平卢募兵。他带了天宋都和拔山都总共三千人马,携带了大量宝货,离开汴州,向东北方向而去。要到平卢,得先经过泰宁军节度使朱瑾的地盘。好在宣武军与泰宁军关系不错,稍稍疏通,就获准过境。
起初一路平安,这个方向没有蔡军出没,普通贼寇也不敢招惹他们。这种风平浪静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七八天,直到第九天头上,到了任城县境,前方探路的哨骑终于带回了危险的讯息。
哨骑回报,任城县西南郊的孙师陂驻扎着一支军队,人数在三五千之间,正好拦住了他们向东的去路。看那支军队的旗号,竟然不是泰宁军节度使朱瑾的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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