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贾母放下积郁多年的心事,每日汤粥调养,又有黛玉、探春等人在膝下奉承,愈加开怀,身子渐愈,不到五六日光景,已能下地走动,高兴时,还能让丫头搀扶着,在园子里逛上一会子。
期间杜老娘回了一趟林家小院,取来黛玉房里的黑漆盒子。里头是一溜十二枚錾刻八宝纹翡翠戒子,十二对间色通草苏朵子,并十二柄梅花、葵花、海棠、圆月形纨扇,扇面多是草虫鸟兽,针线精致,都是紫鹃和雪雁绣的,她们二人的针线虽然不及晴雯灵动,但在贾府的丫头们当中,也算是拔尖的了。
至于黛玉,她只负责描画稿,教晴雯她们一些新奇针法,真叫她耐着性子一针一线绣花草,却是不能的。她更喜欢清算账目,数一数自己在钱庄有多少存银,或是摸一摸地契、房契,一日不数银子,她连饭都吃不香。
紫鹃见黛玉分派给各房姑娘的礼物,提醒道:“二姑娘不日就要出阁,姑娘该送她些喜庆之物才是。”
黛玉微微蹙眉,迎春性子懦弱,这一出嫁,落到孙绍祖手里,还不知会受多少磋磨。
黛玉曾有意无意间和贾母提起孙家在外边的名声,暗示孙绍祖表里不一,贾母听了,也只是叹了几声,没说什么。
贾母经过的事多了,自然早就看出孙绍祖行为不端,并非良配,几次把贾赦叫到跟前,劝他莫要莽撞定下迎春的亲事,否则岂不是误了迎春一辈子?
可贾赦哪里肯听?而邢夫人六亲不靠,诸事不管,只知道一心一意攒私房钱,和迎春本来就没什么情分,加上又惧怕贾赦为人,更是坚决不肯插手管迎春的婚事。
贾母无奈之下,也只能听之任之。
其实不止贾母,就连素来迂腐的贾政、王夫人,都不看好迎春的这门亲事,奈何贾赦一意孤行,非要把迎春许配给孙家。贾政和王夫人毕竟不是迎春的爹娘,不能越过贾赦给迎春做主,除了叹息之外,也无其他法子。这个时代,父母之命大过于天。
迎春太过软弱,虽是千金小姐,却管辖不住她房里的媳妇、婆子,连贴身佩戴的首饰,都让婆子哄去当了,这还是在荣国府里,管家的是她的亲嫂子。
黛玉要是送迎春金银珠宝,依迎春的性子,只怕一样都守不住。
黛玉想了片刻,暗暗道,既然首饰玩物都送不得,还不如让家里的两位镖师帮忙,寻一个会些拳脚功夫的大丫头,随迎春一道出嫁。若是孙绍祖果真逞凶,有会功夫的丫头在一旁保护,迎春也能少吃些苦头。
主意一定,黛玉当即叫紫鹃找来笔墨,写下信笺,让蝉姐儿送到外头去。
紫鹃将礼物一样一样分好,和雪雁一道,送到众人房里,一并连贾环、贾兰也各有几本新书,一方墨砚。
黛玉给宝玉也备了一样的礼物,只不过比贾环的多一样印匣,和送给宝钗的礼物一道,让探春房里的丫头拿了,送到那边院子里,莺儿代宝钗接了。
众人得了黛玉的礼物,都让丫头回来向她致谢,也各有礼物回赠,多是些平时做的针线活计。
宝钗为人细致,虽因宝玉病着,一直无暇来看黛玉,还是不忘让莺儿亲自送来几样回礼,看那荷包上的针线,竟都是她自己的手笔。
黛玉暗暗叹道,薛家早已没落,宝钗年纪又大了些,除了宝玉,确实嫁不了别家高门大户。但是只要薛家不奢求侯门世家,以宝钗的人品风度、缜密心机,无论嫁到谁家,都能过得如鱼得水、春风得意。薛姨妈和王夫人费尽心机,成就“金玉良缘”,害得林妹妹香消玉殒,宝玉痴痴傻傻,宝钗也受丈夫冷落,最后也不过是几败俱伤罢了。
周姨娘也打发了小丫头,给黛玉送来一包新鲜果子,拿帕子裹了,巴巴的送到她房里来。
黛玉咦了一声,道:“我从不和二太太房里的姨娘打交道,周姨娘怎么送了果子来?”
晴雯不耐烦撞见袭人、麝月她们几个,每天都只在园子里略逛一逛,就回到房里专心做针线。听见黛玉的话,抬头答道:“我听园子里的丫头们私下里嘀咕,说是赵姨娘不懂尊卑规矩,冒犯了三姑娘,二太太罚她去佛堂里念几个月的经,环三爷现在是周姨娘照看着。”
黛玉恍然大悟,赵姨娘从前三五不时就要到探春房里诉一回委屈,逼着探春俭省些银两出来,供给弟弟贾环花费。探春要是拿不出钱来,赵姨娘就滚在地上一阵撒泼,嚎得满院子都能听见。探春不甚其烦,只能每个月从自己的月钱里分出几百钱给贾环使用,或是省些绸料棉布,送给赵姨娘裁衣裳鞋袜穿,这才勉强堵住赵姨娘的嘴巴。
饶是如此,赵姨娘还总跟别人抱怨,说探春偏心,只知道讨好宝玉,却从不把贾环放在心上。
这回黛玉在秋爽斋住着,却总没见赵姨娘来打秋风,心里还纳闷呢,本以为是赵姨娘知道她也住在这里,不好当着她的面张口找探春讨要东西,原来是被王夫人禁足了。
晴雯四下里张望一阵,见没人在房里,拿着针线笸箩坐到黛玉跟前,悄声道:“平儿她们倒是想替三姑娘遮掩,可赵姨娘当着一院子的婆子、媳妇,打了三姑娘一巴掌,一屋子人看着,瞒得了谁?家里的婆子个个都跟人精似的,见三姑娘受气,就在一旁说风凉话,三姑娘虽然别别人略刚强些,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又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不好压制那起子牛鬼蛇神,以后再不能帮衬琏二奶奶管家,侍书、翠墨她们几个都把赵姨娘恨得牙痒痒的呢!”
说着,便将那日贾环因为上学的八两银子被蠲,冲进园子哭闹打滚,赵姨娘为了替儿子出头,打了探春一巴掌的事,细细讲给黛玉听。
黛玉叹了一声,道:“赵姨娘是有些倒三不着两的,别说三妹妹没有过错,就算三妹妹真有什么不是,也是老太太、太太来教导,容不得她多嘴。她仗着亲娘的身份,给三妹妹难堪,害三妹妹受挂落不说,她自己也讨不了好,三妹妹也愈发和她疏远了。”
晴雯冷笑道:“赵姨娘整天调三窝四,一肚子坏水。从前在那边院子里,每回往太太房里送点吃的玩的,碟子瓶碗一时忘了取回来,她房里那几个心黑手辣的,非要下黑手使坏,不是磕坏一个牙子,就是划几道印迹。要我说,三姑娘和赵姨娘疏远了才好呢!姑娘没看见,环三爷自从跟着周姨娘,瞧着也没先前那么猥琐不堪了!”
黛玉听晴雯这般说,忽然想起早年赵姨娘用邪魔歪道诅咒宝玉和凤姐的事情,暗暗道,赵姨娘迟早是个祸害,但愿将来无人揭发马道婆之事,不然探春和贾环只怕都要受她连累。
自薛姨妈生病,宝琴搬出去伏侍薛姨妈,一直没搬进来。紫鹃将黛玉的礼物一一送到各处,只差了一个宝琴,因怕宝琴多心,只得把戒子、苏朵子、纨扇并绒花亲自送到薛家住的院子里去。
紫鹃还记得薛蟠派人到庄子上搅扰黛玉的事,不愿和薛家有什么瓜葛,只把礼物送到薛家小丫头手里,就急着回园子。
不想到了薛家,只见四下里寂静无声,丫头、婆子一个不见,才要叫人,忽然听见里头一阵高声叫骂,隐隐还带了一阵哭声。
紫鹃连忙躲到路边的花丛背后,眼见着一个身量苗条的年轻女子从内院冲了出来。
这女子柳叶长眉,水眸如杏,穿着一身石榴红五彩花卉刺绣镶领对襟上襦,淡绿抹胸,露出一大截雪白胸脯,底下系一条桃红马面裙,裙底一双大红绣鞋,发髻歪歪散散,搭在肩头,一面往外走,一面系腰间的一排金色纽扣,一面骂道:“老不死的婆娘,且看你能奈我如何!”
紫鹃见这女子形容放荡,妖里妖气,不似正经人家小姐,没有出声。等女子走得远了,才拨开花丛,走到院前,也不进去,只站在门外,叫了几声小螺的名字。
直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里头才有人出来应答,婆子见来人是紫鹃,悄悄吐了口气,连忙进去叫小螺出来。
不多时,小螺急忙跑了出来。紫鹃见小螺脸色不大好看,也没多问,将东西交到她手上,便转身回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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