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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祈为自己心中的猜测感到惊慌,可惜在场的几个人都不会解答她。在小心地再次把两个俘虏绑结实后,为首的一个暗卫掏出一个哨子,呜呜的吹了一声之后不久,还在远处慌成一团的大明宫侍卫们匆匆赶来,还没来得及高兴,这些侍卫便再次惊慌的跪下,祈求那三个暗卫的原谅。
但是那个暗卫似乎不在意之前差点成功的逃脱,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侍卫带上安缃桐两人,便自顾自的选了一个方向前进,而那些侍卫自然不敢违逆,小心的架起两人跟上了暗卫的步伐,只剩下那五具早就冰凉的尸体和满地的鲜血,隐藏在那再次兴起的风雪之中,远处长安的血,也应该是这样默默无闻的掩藏在风雪之中吧。
兵刃的铿锵已经响了一夜,鲜血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那雕栏玉砌,太子的军队已经攻进了皇城,但是一重又一重的宫闱成了一道又一道阵线,剩下的禁军是在用生命阻拦太子前进的步伐,谁都无比劳累,谁也不得休息。
城防军在终于镇压了内部的叛乱之后终于腾出手,和太子军队最外围的勋贵侍卫绞杀在一起,到底是经过一夜的拼杀,所有人都累了,但是所有人都疯狂了,两边的士卒在这短短的几条街区之中交揉在一起,大队的冲锋演变成小股军队的绞杀,鲜血四溅,强大的火器失去了用武之地,只有最为残酷的冷兵器的狂笑。
“陈处思,率领一队重甲步兵支援辛水门,一定要把羽林卫拖在那里!”虽然处在大军之中,但是裴明玦镇定自若,一条条命令从他这里流出,控制着西边一大片战场的节奏,临泰山崩而不变色,这是裴明玦自幼被灌输的一个信念,但是此时他的手却是在微微颤抖,战场局势,实在是堪忧啊,所有倾向于太子殿下的势力都完完全全的加入到这场豪赌之中,死士终于也被投入到这光明正大的战场上,鲜血淋漓啊。
禁军守军完全是在用自己的生命阻拦,把太子的军队牢牢拖在万民殿前的广场上,身后则是反应的太快的城防军,如同海啸一般不断蚕食着整个大军后方,原本计划攻打其他各处的队伍在最初的厮杀后已经如同火星一般被扑灭,可以说,现在太子和支持他的几个家族的绝大部分兵力被困在了皇城周围,如果不能够突破现在的僵局,迎接所有人的将是死亡。
原本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除了唐皇太快的反应速度和她太过强大的军力,而这两个意外断送了太子的美梦。可惜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再来一遍,除了在这困境之中挣扎出一丝生机,毕竟现在的一切,还没有到达绝境的地步。
事实上,这也是太子心中紧紧坚持着的信念,他为了今天筹划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最终的胜利,他输不起,在帝唐中还支持着李氏的几大势力几乎都参与了今天的战斗,输了,也许便意味着李氏真正会在帝唐除名。
丢开了手中断成两节的马槊,太子李显抽出了手里的长刀,拨开了四周护卫阻拦的手臂,一催胯下战马,再次向前方冲去:“风,风,大风!”
“风,风,大风!”四周随后也传来大声呼喊,“弟兄们,和殿下冲啊!”在李显的带领下,大军再次爆发出巨大的战斗力,而前方如同堤岸般的禁军防线也是在这一次的冲锋中分崩离析,欢呼与惨叫交杂成怪异的乐曲。
“瞧,这就是我的太子,现在却率领着叛军试图杀了我,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么。”天则唐皇充满嘲讽的向前方挥了挥手,那里隐隐可以看见大队的士卒在不断搏杀,那里正是太子军队与禁军交战的前线。
安缃桐没有理会站在自己一旁的那个身穿帝袍,手持利剑的帝袍身影,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种情感,那就是绝望,为自己绝望,也为太子绝望。
在被那三个暗卫抓住后,安缃桐和云祈没有再次被送进大明宫,而是直接通过一条暗道被送到了皇宫最深处,送到了天则唐皇的身旁,而此时,太阳圣宗圣女也是站在了那里。
天则唐皇似乎毫不意外这次逃脱的尝试,甚至都不屑于略施薄惩,反而满脸冷笑的把安缃桐带到了位于皇宫最高处的摘星阁上,说是要请他看一场最好看的喜剧。
从摘星阁上往外望去,安缃桐终于明白这场大戏到底是怎么回事从这个高度很容易就可以看到,现在整座皇城基本有三分之二陷入到战火之中,厮杀之声到了这里依旧清晰可闻,事实上,甚至有一对士卒已经突破到距离摘星阁不远处的一处宫闱,开始向着这个方向突进,箭矢似乎随时可能射到安缃桐面前。
但是,这注定将成为枉然,因为就在距离这些人一墙之隔,矗立着不知道多少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都是择人而噬的猛虎,现在却是开始神展出他们的爪牙,甚至,在那战场四周,在那被忽略的宫廷深处,逐渐燃起了冲天的火光,无数等待已久的杀人机器从不知何处涌现,向着最中央的太子的大军冲去。
原来,不仅仅的太子蓄谋,连天则唐皇也是等待已久,之前禁军出现的颓势只不过是诱饵,让太子把本就不算雄厚的军力集中到一处,然后在瓮中捉鳖,不仅铲除了太子的势力,甚至铲除了长安中所有不稳定的因素。安缃桐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因为这一切的背后都是无法计数的生命的流逝,这才是唐皇的狠辣,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其他可以牺牲的一切。
当看到太子军队中突然出现了巨大的爆炸,天则唐皇终于有点意兴阑珊的样子,再次下了一个命令:“让魇族出动吧,把那些人都抓回来,其他人,不用招降了。”说完,天则唐皇转向已经瘫倒在地上的安缃桐,冷笑了一声:“我说过,在正午之前,我会解决所有的战乱的,现在正好,该是祭天之礼了,就用你们这些人的生命去求得太阳的庇护吧。”
说完,天则唐皇再也不顾满脸灰白的安缃桐率先走下了高高在上的摘星阁,侍立在一旁的几个太监随即开始给安缃桐整理妆容,作为天选的祭品,当然要保持最好的状态了。
虽然经过一夜的战乱,但是出乎意料的却是城东的祭坛依旧完好无损,在禁军与暗卫一明一暗的双重护卫之下,天则唐皇终于来到了祭坛之上,那里,圣女早就做好了全部的准备,虽然漫天的风雪还是没有丝毫的减弱。
被牢牢地捆绑在一根巨大的铜柱之上,四周堆满了美玉精金,当然还有无数的薪柴与助燃的油脂,安缃桐的心里却是格外平静,虽然他的耳朵已经听不清那些被高声朗诵的祭文,看不清那绚丽的华舞,全身都在震颤,但是真的,安缃桐平静了,甚至开始回想起自己与鵷儿相识相见的点点滴滴,那么美好,在漫天风雪之下的诺言,就像是一场戏剧,整个世界,都只是为了那么一场爱情而存在。虽然安缃桐开始哭泣,但是他的心依旧是那么平静。
圣女作为主祭之人,依旧在那里不断地歌颂着太阳,天则唐皇突然开始有点百无聊赖起来,皇城那边的战争还没有结束,但是魇族抓来的俘虏却是越来越多,没有人可以逃出这座长安,那么结局早就注定了。帝唐长安陷入风雪的第三年,太子叛乱,那些躲在背后的蛮夷们,恐怕也会坐不住吧。太子的乱只是长安的乱,但是蛮夷的乱却是整个帝唐的乱。
天则唐皇隐隐感觉到一场大乱将要到来,可是这次她也无能为力,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把长安推向深渊的那些力量注定将会以另外一种形态出现,但是,天则唐皇没有担心,因为现在只要结束祭天这场闹剧就可以了。
天则唐皇还在一旁冷眼旁观,但是另一旁的太阳宗圣女却是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她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朵不断燃烧的莲花,那火焰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无比圣洁。带着虔诚的姿态,圣女慢慢走近安缃桐,然后将这朵火莲扔到那堆薪柴之上,顿时火光冲天而起,一股热浪向四方扩散。
当那堆火点燃的那一刻,安缃桐的第一个感觉居然是温暖,然后,便是巨大的痛苦,钻心的痛苦,全身各处仿佛都扭曲了一般。但是,令人惊讶的却是安缃桐的外表却是没有丝毫损伤,甚至他的衣服都是完好如初,但是偏偏,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被燃烧一般,仿佛那火焰燃烧的正是他的灵魂。
虽然痛苦,但是安缃桐却是保持着清醒,他甚至都可以看到那已经完完全全包裹住自己的火焰里,竟然跳动着符文,那火焰似乎也是具有灵性一般,不断地扭动升腾。那无处不在的痛苦似乎在那一刻有了减弱,一缕缕黑气在安缃桐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不断溢出,然后被那澄澈的火焰焚烧干净。
太阳宗圣女也没有避开那升腾的火焰,口中不断地吟唱着太阳的颂歌。而那火焰也不断地扩展,最终覆盖了整座祭坛,然后巨大的火焰直指天空。
在那惊人的火焰的威逼下,阴沉的天空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漫天的风雪在那一刻停止,然后,在那云层的裂缝之中,竟然射下来一道金色的光芒,与地上的火焰辉映。
不,没有停止,那道光芒在那一刻瞬间扩张,云层似乎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在下一刻直接消散,真正的天空终于再一次降临在长安上空。那片天空是金色的,无数的光芒从天而降,照耀长安。
没有预料之中的欢腾,在那金色光芒的照耀下,无数黑色的气息蒸腾而上,无数的黑气,从长安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生灵,每一具尸体,每一寸空间中升腾,化作黑色的阴云,与那光芒抗争,不是那光芒涤净黑云,就是那黑云再次湮没金光!
“罗天,炽阳天”在那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呵,顿时那金色的光芒之中遍布符文,一股股强烈的毁灭之意涌现,光芒照耀之处,黑气消散,那显露出的长安城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青石的大街破败,高耸的楼阁朽灭,就连显露出的长安的居民都扭曲变形,然后化作一股黑气被光芒吞没。
在那光芒的笼罩下,风雪中的长安似乎终于显露出它的真相,破败腐朽,生机消散。整座城池就是一具尸体,没有生命,没有希望,冰藏在风雪中。
突然,在那光芒中,出现了一片圆锥形的阴影,原本抬头还在呆呆望着的安缃桐却是突然清醒了过来,“悬空岛!”那句话如同一把钥匙,一下子勾引出安缃桐的记忆,南明,毕方,远海,孽渊…..一个个场景快速的闪过,一个名字越来越清晰,“张溯,我是张溯!”安缃桐,不,是张溯终于明白了过来,一股力量在他体内苏醒,一双眼睛在那一刻睁开。无数的法力再次在四肢百骸中流动,胸口的熄冥图腾终于再次散发出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在那金色的火焰之中,张溯在这风雪长安的梦中终于惊醒,终于听到了在那半空中不断回荡的呼唤,“归来,归来!”
周围的火焰似乎被一股力量屏蔽,另一股力量则是牵引着张溯的身体,腾空而起,向着那金色光芒中的悬空岛飞去。
金色的光芒阻挡了周围无处不在的黑气,张溯甚至看到了在那悬空岛上空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福灵心至,张溯转身看向身后的长安,一个个身影同样接受着召唤,向着半空飞去,裴家子嗣,陈家五子,云祈,万俟蛮族,魇族暗卫,珉钰……无数熟悉的名字涌现在心头,与那漫长的梦境交融在一起,结成了无法磨灭的绳索。
但是,不是这些,越过了这些身影,顺着那条已经干枯的河道,越过已经腐朽的街道,张溯紧紧盯着一座小小的木屋,相隔这那么远的距离,但是分明又那么接近,那座完好无损的木屋,敞开着面向大河的一边,一个女子,安然处在那光芒之中,向着张溯挥手,像是告别,又像是呼唤,充满了不舍,充满了哀怨的欣喜,突然,张溯的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说过,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走了,也要把我带离这长安,记住,我是阳鵷,我是你的鵷儿。”
张溯的心头猛然一颤,在那腐朽之中,阳鵷显得那么鲜活,张溯疯狂的想要挣脱这牵引,想要再次抓住那似乎被遗忘的鵷儿,但是那股力量依旧紧紧抓住张溯,把他带向张家的悬空岛,嘶喊,挣扎,泪水淹没了张溯的整个世界。
天则唐皇已经被众人遗忘,在那火焰升腾的那一刻,她已经消失,但是现在,随着一个个身影被带离长安,金色的光芒逐渐减弱,最后护送着悬空岛再次消失在天际。
一声轻叹,漫天的阴云再现,风雪从那天空再次飘零,覆盖了长安,一切再次恢复成当初的模样,街道依旧,人马再现,仿佛生活从来没有中断。天则唐皇孤独的站在摘星阁上,望向那风雪之外的天空,“消失的,可否再现,遗忘的,能否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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