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帝都一片死寂。驿马大道西面,隐约有股诡异气息。寂静大道上,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年轻男子望着面前的荒宅沉默良久,随即自言自语道:“许靖啊许靖,你真是条贱命!明明不想管姬家的事情,走着走着,偏偏就走到了这里。”
想起前几日的事情,许靖不由得皱起眉头。他收到了叔父的来信,得知叔父很快就会采取行动。他恨冰门,却不想插手姬家的事情。尤其他知道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去管姬家的事情,实在太危险。
他当下火急火燎地赶回去阻止,但叔父已经人去楼空。
天边的月亮拉长了他的影子,如同他那声长长的叹息。
叔父采取行动,他很难再置身事外。一直以来,叔父的固执总让他没办法。不管叔父做什么,就算是他不赞成的事情,一旦叔父陷入了危机,他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帝都,西北雪山,南边丘陵,东边的紫云峰,玄武关旁边的青水镇,整个鲲鹏大地都隐入了深夜中。
青云、红莲、许靖、龙程英,原本各自在自己的生活轨迹里,上演着互不相干的戏码。
此时,远方的命运之神,举起无形的命运之手,推着他们彼此靠近。
一大早,天才蒙蒙亮。青水镇东北角那间竹屋的篱笆门还关着。
青水镇河里,一条小鱼探出水面吐了个水泡,慢慢泛起涟漪,打破了一水平静。
“青云,青云……”竹屋四周的一片寂静,被小十的声音打破。
青云推开房门。
“青云……”小十兴奋地隔着竹门叫道,“还记得三天前,我们在悬崖边上看到的那个红色怪物吗?”
“嗯。”青云帮他开门。
“告诉你,昨天也有人看到了。就是镇上的济世药材铺那个小学徒,他说他看得很仔细,是红色的。我那天看到的,也真的是浑身亮红,颜色就和红灵果一样。真有意思。他还说,那个怪物长得像猫,又像狐狸,还有点像猴子,妥妥的三不像。小学徒扑上去想捉住它,你猜怎么着?那小家伙和猫一样神经质,机灵得很。嘿嘿,小学徒自己摔了个狗吃屎都没捉住它。”小十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段。
青云见小十说得眉飞色舞,问道:“你对它还有兴趣?还想打它的主意?”
小十一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说:“不敢不敢,鬼门关前刚溜达了一回,再去的话,我这么人见人爱,还不得被留下来做客。不过,缘分的事情,说不准。说不定哪一天,那小家伙就自己往我的怀里跑了,那我就不拒绝。”
“那你就安安分分地等着它朝你跑过来吧。”
小十拼命地点了点头,又说:“好像有个成语就是这么说的来着,叫,叫……”他挠了挠头,皱了皱眉,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叫……唉,反正说的是守着猪就可以等到兔子了……我也守着,说不定也能等到那个二不像。”
“……”青云沉默了一下,“那叫守株待兔……”
“对嘛对嘛,我就说了,”小十一脸得意,“守着猪就可以等到兔子了。”
青云:“……”
小十又凑过去,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还有个事儿。现在镇上,大家都在说十一月十五,也就是五天后,帝都会有一件好玩的事情发生。可惜太远了,不然我真想去看看。”
“什么事?”青云随口一问。
“咳咳!告诉你啊,不久前,江湖上出现了几个怪异的人,据说每人都披着一件银白斗篷,浑身散发着阴森森的寒气,像是刚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神色好恐怖,好吓人。这些人开始到处说,有一把名叫“红莲”的宝剑在他们手上,据说这把宝剑是十六年前姬家的宝物。等到十一月十五那一天,他们会把宝剑带到帝都里最有名的酒楼三门肆,与它的主人一决高下。”
青云:“你在说书吗?”
“哎呀,不是说书,是真的。”小十说得天花乱坠,“不知道那把剑是怎么回事呢?一决高下什么的,听上去就很精彩的样子。不过那把宝剑怎么不取个威武点的名字?叫什么‘红莲’。还有,那些人听说不是最近才出来的,好久好久以前也出来过,说是来自什么冰门。”
“你从哪里听来的?”他们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正是齐晋。
“啊!”小十吓了一跳,转过身,受宠若惊地看着齐晋,“齐神医……”
齐晋等着他回话。
齐神医主动来找自己打听事情,太难得了。想到这,小十不由得清了清嗓子,站直的身子,表现出一种极其认真的态度。他心想,一定要好好地问答问题。
站在一旁的青云见他这般架势,实在忍不住,以一个小小的白眼轻轻地挖了他一下。
小十严谨地说着:“回齐神医,我是昨天帮我爹送羊肉去镇中心,听到有人在说这件事。当时我不太信,但是昨天下午,我又一直听到有人说这件事,我就觉得,大家都在说,会不会是真的呀?不是说无风不起浪吗?”
小十说完,在心里为自己得意了一下,自觉最后一句说得很好,转头对青云眨了一下眼。
青云心想:“但也有三人成虎。”
齐晋沉默片刻,留下一句:“原来如此。”便转身进屋。
————
月上枝头,忽来一阵逛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扯上天空。桃树摇曳,一派风雨欲来之势。
竹屋里,来看病的人早已散去了。
齐晋站在院中,抬头看着那轮刚刚升上来的明月,如同一个脱水而出的水晶诀,未圆满,却一尘不染。
远处,却有一团黑云渐渐靠近……
青云走到他的身后,顺着他的视线往天上一望,也没有说话。
“青水镇,远离帝都,山清水秀。你喜欢这里的生活吗?”齐晋开口问。
青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他嘴角带着笑意,心中很感谢师父多年来的照顾,怎么会不喜欢青水镇呢?
“帝都那边的消息一般很少能传来什么及时的消息到青水镇民间,但是这次的消息却传得很迅速。”齐晋转了话题。
青云点点头。
“今天那些看病的人,他们在闲聊中,也把这个消息说了好多遍。”
青云:“那群突兀地出现的人,还有那一把名叫‘红莲’的宝剑有什么特别吗?师父是觉得这个消息传得很刻意?”
齐晋点点头“有人故意到处传播这个消息。”
青云也觉得蹊跷,猜测地问:“难道他们想要引出什么人?那个人会被这条消息吸引。”
齐晋默认。
青云忽然想到了什么。
齐晋:“你想问什么?”
青云:“徒儿的心思,从来逃不过师父的眼睛。我在想……师父,他们是在找你吗?”
他看着师父的背影,好像听到空气中有一声轻轻的叹息,若有似无。
齐晋:“他们不是找我……他们要找的人是你。”
“找我?”青云吃了一惊。怎么和他有关系?他对这条消息一点都没有兴趣。什么冰门,什么红莲剑,他都不认识。”
又听齐晋说:“你还不知道一些事情。”
青云心中一沉。他预感,师父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很不寻常。
夜色中,一阵逛风,两人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大风卷过桃树枝头,些许嫩叶被硬生生地卷落,来不及对日夜相依的桃树垂下离别的泪珠,已被大风刮跑。
“你原名叫姬青云,后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让你随我姓。”
青云沉默了,近二十年的人生,在某个夜晚,被劈成了两半。
一些好像已经遗忘的过去正悄悄地想起。“姬青云”这个名字,一直隐隐地藏在他内心深处。
“那时,你还很小……你记得你有个妹妹吗?”
那些原本不敢触碰的记忆,一丝一丝,一片一片,正温柔且急不可耐地在青云的脑海中迅速汇聚,如同一群失散多年的知己好友,一旦重逢就很难再强行分开。
齐晋:“你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当时,你家里人都叫她的小名。”
青云的思绪飘了很远,却什么也捕捉不到。他想不起她的小名了,只有一个模糊的婴儿身影,总是安静地躺在别人怀里。
十六年前,齐晋如约去到姬府。姬云天把麒麟玉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来,交到他手中,再由他把麒麟玉带到才三岁多的青云脖子上。齐晋没有数过,已经帮过多少姬家人带上麒麟玉,从上一辈经由他的手传承到下一辈。那时,姬家刚添了一个新生儿,正是站在一旁的姬云枫怀中抱着那个女婴。
初为人父的姬云枫,在齐晋眼里,也显得更加成熟稳重。他笑着对齐晋说:“她出生那日,院中的莲花在一夜之间全都绽放了,开得满满一池塘。她母亲很开心,想为她取名姬红莲。”
没想到,不久姬家就出事了。
说到这里,齐晋从袖中拿出了当年姬云天给他的那封信,还有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全都交给青云。
青云慢慢地伸手去接,双手不由自主地微微抖动着。
齐晋:“那一年,有个人把你带到紫云峰来找我,当时他身受重伤,把你送到我手上后,他就死了。他叫晏明悟。他的墓就在紫云峰上,下山之前,我让你给他磕过头。”
青云手中的拳头捏得紧紧。
事情在慢慢地串起来。
齐晋继续说:“他死前死于一种寒冰剑气,这件事也和冰门有关。晏明悟和两个魏将军本来是要去拿罪姬家,但是他临时倒戈,帮助姬家兄弟逃脱。至于你父亲的下落,我并不知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并没有落在魏氏兄弟的手中。现在,红莲出现了,想必,当年他们逃过了一劫。”
青云把那封信紧紧地捏在手中,心中翻江倒海。
“另外那个东西,是一把盘龙匕首。做工精细,你爹当年特意带这把匕首和那封信来给我,我想,它对你们姬家,应该很重要。”
青云把那被卷成一个圈的盘龙匕首紧紧地握在手里,坚硬的剑柄深深地扣入他的肉中。
“师父,我要去救红莲。”
齐晋点了点头:“你应该去,明天一大早就走。快马加鞭,十四那日就能赶到帝都。”
青云:“等我找到亲人,再回来找师父。”
齐晋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回来了。”
青云一愣。
“师父,什么意思?”他完全没有想到师父会是这样的回应,难道师父不要他了吗?
“我也要离开。”齐晋抬起头,再次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明月,“我也得去处理一些事情。”
“那我以后怎么找师父呢?”
“我会去找你。”齐晋递给青云一颗蓝色的小珠子,“这是引符,你带着它,我就能找到你。”
青云伸手接过那颗小珠子,紧紧地握在手中。
齐晋又交代:“你虽然修炼了凝水诀十几年,自然是比普通的习武之人厉害。但是,鲲鹏大地上,存在很多不平凡之人,尤其是那些和你一样的灵力修炼者。还有一些,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把他们当做‘人’,这些能力都比你高很多。你这次前去救你妹妹,或许会遇到很多未知的危险。一定要记住为师的话,如果遇上了能力差别太大的人,不要恋战,保命要紧。红婆绑架你那件事情之后,我在麒麟玉里放了个东西。必要时,你就毁了麒麟玉,里面那个东西能保你性命。”
青云感动得无语凝噎。
齐晋又从袖中掏出一包钱币,递给他:“明天早点起来,去买一匹马,然后就直接去帝都,不用回来了。”
交代完毕,齐晋转身回屋。
青云的眼眶顿时就湿润了,师父的背影在泪水中变得模糊。在他模糊的记忆中,有一些人,似乎就要醒来,向他伸出手,召唤着他去揭开某个秘密。
他一个人站在院中,脑中就好像遭遇了一场风暴,乱得很。
啪嗒——一颗水珠落在他的脸上;啪嗒——又是一颗。风呼呼地吹来,夹着密雨,全都打在他脸上。
青云连忙回过神来,把手中捏着的信和师父给的那个引符,都往怀里塞,双手紧紧护住,急匆匆地跑回房间。
一缕头发贴在他的额上,水滴也正顺势落下,青云完全没有察觉,任它滑过眉间,顺着面庞,到了下巴,滴了下去。他只是把双手仔细地在衣服上擦干了,然后颤抖着点起了桌子上的油灯,从怀中取出那封信,双手捧着,慎重地将它放到了桌子上,借着灯光,郑重其事地打开……
“轰隆”一声雷鸣,屋内不时亮堂几下。屋外已经演变成了一阵磅礴大雨,屋内青云的心中也是一场狂风暴雨。
这一夜,注定是电闪雷鸣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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