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涛涛河水,冰冷刺骨,一如此时透过车窗玻璃撒在我脸上的雨水。
我伸手去拂,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搞得泪流满面。继恒春紧挨着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耳际,我挪了挪身子,尽量将自己与他拉出更多的距离。
到达终点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我睡得迷迷糊糊只感觉有人在摇晃我。
才睁开眼,人已经站在马路边上,客车离去时橘黄色的火车灯刺得我微眯双眼。我使劲揉了揉眼,呆愣了片刻才有种回魂的感觉。
其实中途我们曾经下过车,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车上的人都下了车。
我们上车的时候应该是傍晚四五点左右了,行驶了没多远,车辆进站,所有人都被驾驶员撵下了车吃晚饭。许多人自带了饮食,便没有进服务区休息用餐。
我不知继恒春为什么没有准备这些东西,也从来没有进过服务区休息、用餐什么的。
事实上,我连长途客车都没有坐过。闻着游弋在我身体四周的各种香气,看着不远处透明玻璃内摆在餐桌上的美食,我的肚子似乎也在此时回过神来,咕咕乱叫。
只是继恒春说……他说,他也没钱。
我们的路费和以后很长时间的生活费,还是他叔叔家的姐姐妹妹一人给了两百块钱拼凑起来的。
他叔叔说了,算是安家费,也算是农村那时候兄弟姐妹亲戚朋友结婚送的份子钱。
他让我忍忍,只要到了终点,遇到他婶婶的亲弟弟张力久小舅,他就会带我们去吃大餐。
没办法,我只得抱着肚子蹲在那里,直到司机开门,之后迷迷糊糊就在车上睡着了。
此时我茫然地站在继恒春身边,随着客车的远去四周围立刻陷入一团黑暗当中。
继恒春急忙伸手从裤兜里掏出诺基亚手机,借着屏幕散出的微薄亮光,我才看清我们此时正站在一家工厂门口的水泥路面上。
身后是紧闭着厂门的鞋厂,旁边有一间极小的矮房子,应该是守门人过夜用的。
诺大的窗户上垂挂着淡蓝色的布匹,透过布匹很快有人影出现,放大,而后消失。
前面是黑黝黝的田野,紧挨着我们这边的是一条八九米宽的柏油马路。天空在此时飘起了小雨,敲打在柏油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束灯光从我们身后倾撒过来,我急忙回头,我以为继恒春说的那个舅舅就在这间鞋厂里面。
等亮光拖着沉重的脚步声将铁门哗啦打开了,我才听继恒春连忙喊:“不找人,就在这等会,一会儿有人来接!”
门卫不该先问问什么人,找谁么?我挑眉,耳朵里听见一老头骂骂咧咧的声音。
那个灯光对着我这边使劲一晃,而后快速向着来的方向消失。
当我看见那间矮房子再次有光的时候,布帘子上的人影随之放大,而后又消失。
看来是重新躺回去了,我心里如是想,突然又在脑子里蹿出以前站在窗外隔着一条河的距离偷看胡杨倒映在窗户上身影的事情。
这都一天过去了,也不知继恒春替我寄出的信,胡杨收到没有。
“顾……”继恒春站在我身边,突然伸手拽了下我衣领。我回头,他嗫嚅道:“顾娟……”
“既然都说是兄妹了,你就喊我小娟吧!再者,那个地方我也是回不去了,我想改个名字,不想……”
“不想被人认出来,是不是?”我的话还没说完,继恒春一下抢过话。我愣了愣,随即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其实,我不是怕人认出。天大地大,世界这么大,离家这么远,老鬼会认出我。
可是,我不能让胡杨心中冰清玉洁的那个人,成了一个没皮没脸和人私奔的人。
“胡小雅,以后,你就喊我这名字吧,哥!”我想了想,还是给自己想了一个名字。
“嗯”继恒春点点头,就在此时遥远的地方有车灯缓缓驶来。似怕我受到伤害,他将我让到靠近墙壁的那一边,下意识伸手握住我手腕。我低头看了眼他的手,缓缓抬头。
车灯在距离我们只有三四米的地方停下来,继恒春握住我手腕的手下意识收紧。
我听见车子那边传来“嘎哒”两声,而后逆光跳下来一个人,抬手放在他自己头顶位置比了比,之后便向这边快速靠近:“还是小春?”
“张力久小舅,是继亮的小舅!”继恒春嗖然松开拽住我的手,回头看我一眼便向着人影迎了过去。
他们两个人站在那里低声说了些什么,之后张力久便拍打着继恒春的后背向我走来。
我本想不开口,后来想起在蒙城当着继恒春叔叔一家的面撒下的谎言,跟着继恒春身后怯怯地喊了声:“舅舅。”
张力久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的手中拿着电筒,灯光落在距离我一步之遥的位置。落在地面,又快速被反弹起来,使得我可以模糊地看见他的脸:
山羊胡,鹰钩鼻,双眼像铜牛似的,眉毛浓浓的,中间连成一片儿。
“这就是那个孩子吧?”他趁我打量他的功夫回头问继恒春,只是用来形容我的语句让我感觉到有些奇怪。
孩子,准确来说,我好像确实是孩子。发生这些事以后,我都忘记了自己才15岁。
继恒春点点头,张力久又伸手拍了拍继恒春肩膀,咕噜道:“太小了,不合适啊!”
说完,张力久便扭头率先向着车子走去继恒春见了,急忙追撵,走了半截见我并没有跟上,又回头唤我。
我愣了愣,方才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被张力久拿在手中的行李,一手一样,摇摆着向前走了一会儿便丢进了车厢。
一路无话,我和继恒春坐着他小舅的车子从那条宽绰的马路径直又行驶了近一个小时。等七弯八绕,进了张力久小舅的阻住房的时候,屋外已经响起了鸡鸣声。
这是一栋和我老家房子极其相似的三间土坯房,我们在堂屋坐了一会,小舅妈推门而入,手里一左一右端了一个纯白的大碗。她将碗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招呼我们过去吃。
沿路颠簸,再加上连日来惊吓过多,寝食难安,我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唤,可是胆怯和羞涩还是让我摇了摇头,假意道:“谢谢小舅妈,我不饿。”
“你这闺女啊……”小舅妈从我身后耸了我一把,突然长叹口气,我受了一惊,蓦然抬头看着她。
她的脸很白,和我见过的那些女人都要白。瓜子脸,眉眼当中似有水晕。很温和的一个人,头发刚好到肩膀,披散了。
“她还是个孩子,你和她说那么多做什么?”张力久见我和小舅妈对看,突然向我们靠近。
两个人互相拉扯了一会,之后小舅妈便向着里屋走去。撩开门帘的时候,她还不忘回头看我一眼。
我被她看得心里突突直跳,只是当时始终都没看懂她眼中所蕴涵的表情。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我才知道那是怜悯。
小舅妈走后,张力久似乎就变得热情起来。他从柜子里拿出散装的白酒,又从左边灶屋端出几盘子小菜,回头看了眼我,摆手招呼我们过去。
我走近了,才发现盘子里除了炒豆角、炒青椒、炒黄瓜这样的小菜,还有一毫子花生米和几条小黄鱼。
仅一眼,我心中的疑惑就变得很大:菜是那个时候才时兴的反季节蔬菜,鱼是我们海边老家特有的,终年生长在海底。
看这个家庭,说心里话,能有钱购买如此多的高昂反季节蔬菜,我是不信的。
“都是自己种的,棚子里多得是,老板卖不出去,你小舅妈就抱回家了。”张力久边摆盘子边解释道,他的解释却让我心中疑惑更大。
“听表叔讲,小舅你在这里混得没有人敢讲一句狠话,我和小雅以后就全指望舅舅了啊!”继恒春随了张力久坐下,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和他闲聊起来。
初次见面,张力久给我的感觉说不上怎样,倒是小舅妈看我时候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怜悯让我觉得不自觉地想要与之亲近。
只是后来有一次,继恒春偷偷拉住我躲在屋檐下躲雨时候说的事,却让我怎么都无法将那个忍心怀胎十月用之卖钱的狠毒女人与她联系到一起。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继恒春陪张力久坐在桌子前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当中也有几次张力久抬头看我,询问我和继恒春相识的经过。
我总不能告诉他才见两次面,而且我和他这夫妻也是假的吧,只得假意害羞悄悄躲过了。
谁知,这竟让我在他心中留下胆小怕事的印象,这在日后又无意给我招来了更大的灾难。
男人的世界我不懂,就如同那些男人永远搞不清睡在自己身边的女人脑子里一天到晚在寻思些什么一个道理。
继恒春和张力久,两个人隔着近二十的年头,遇到了酒也能谈天说地,这酒一喝就喝到了蒙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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